同樣是庶女,同樣出身卑微,同樣花季的年紀。

可憑什麽她明宜纖就能嫁得這等世人豔羨的名門貴地,還一進門就直接是正妃,還是這等豐神俊朗,智謀無雙的夫君。

可她卻隻能守著一個年過半百的暴躁老頭子,做他的續弦,忍受一堆年紀跟她相當的子女,還有一堆狐媚妾室!

最可笑的是,她連穿正經嫁衣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是續弦,雖說也辦了婚禮,但是按著大周的民俗,二進門的妻子,不能夠穿正紅的嫁衣,隻能穿偏粉紅的嫁衣,說的好聽是嫡妻,但說到底也是比不得原配。

所以此時看著明宜纖那一身嫁衣紅似火,刺目的似乎是在灼燒趙氏的眼睛,她本以為,明宜羽,明宜纖和她之間的鬥爭,最後的贏家必然是她,明宜羽還未出嫁就被夫家這般打臉,嫁過去想必也沒好日子,明宜纖一個被丟棄的棄婦,後半生必然過的十足淒慘。

隻有看著她們淒慘,趙氏這心裏的一口惡氣才總算能夠吐出來,可偏偏,是這樣的結局。

趙氏狠狠的咬著牙,幾乎要咬出血來,眸光都閃現著幾分凶光。

明宜纖進入花廳,便抬眼掃了一眼這花廳之中的眾人臉色,自然也看到了趙氏麵容上的猙獰,卻也隻當做沒看到一般,屈身福了福身行禮:“給父親母親請安。”

明老爺的臉色有些難看,說不上來是憤怒,還是畏懼,但是他也知道,如今的情勢,根本不是看他情緒辦事的時候。

明府早已經被李均竹完全控製,他現在若是膽敢對明宜纖有半點發難,恐怕那幾個功夫了得的藏匿在暗處的黑衣人便會直接出來提劍刺穿他的喉嚨,明老爺一想到那冰冷刺骨的利劍,立即渾身一個哆嗦,不敢再回想。

明老爺故作鎮定的清了清嗓子,道:“起身吧。”

明宜纖緩緩站起身來:“多謝父親。”

明老爺看著眼前的明宜纖,也是一愣,他從未察覺,他這個看似不存在的女兒也有這般姿容,更是頭一次發現,真實的她,性情是這般。

他似乎從今日才開始真正的認識她,認識這個血脈相連的親生女兒,想想也真是莫大的諷刺。

是他從未關注過她,還是她為了在這府中步履薄冰的生存,而戴的麵具太多?

他不知道,也沒有必要知道了。

他們之間最後的緣分,也就在今日了。

明老爺訕笑著道:“沒想到這麽快,你就要出嫁了,想想你小時候,才那麽一點兒,時光荏苒啊。”

明宜纖抬眸看著他,看著這個陌生的父親,聲音微涼;“纖兒小時候不記事,倒是不記得父親小時候有來看過我。”

明老爺麵上的笑容僵硬在了那裏,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明宜纖的母親,是在她一歲的時候病死的,因為秦氏嫉恨她母親的美貌,所以在她母親生產之後,故意讓大夫給她糊塗一點照料,月子沒有坐好,還落下了很重的病根,最後在病榻上熬了一年,便終於熬不過去,死了。

而明老爺呢?隻因為她是女兒,所以從未主動來看過她一眼,反而對這個一時興起的妾室也沒有絲毫的興趣了,反正又有了新歡,所以秦氏如何整治她們母女,都無所謂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

母親死的時候,都是被人用草席包著隨便扔到亂葬崗草草埋的,又有誰記得小小的她?

從她記事起,就未曾見過明老爺一麵,第一次與父親的見麵,還是在父親大壽上,那時她七歲,明老爺一臉漠然的看著她,問身邊的下人,這是誰?

嗬!

明宜纖突然覺得很可笑,如果明老爺不提,她或許不會想到這些,也不會覺得有什麽可笑,畢竟這裏坐著的所有人,都會她沒有任何感情的人了。

可他偏偏要提,偏偏想要用這種低劣的手段,挽回他們早已經支離破碎的所謂親情,可現在做這些,除了徒增笑柄,又有什麽其他的意義呢?

其實此前她反將秦氏一軍,讓秦氏被趕出府,她覺得很痛快,也算是為素未謀麵的母親報了仇了吧。

整個大廳內的氣氛一下子尷尬了起來,尤其是明老爺,站在那裏似乎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其實隻是想要抱著最後一點希望,討好一下明宜纖,借著親情,來拉攏她一下,至少未來能夠幫幫他,可現在看來,的的確確是他自找沒趣了。

明宜纖卻似乎感受不到這滿堂的尷尬,直接跳過了寒暄的環節,再次福了福禮:“女兒在此辭別父親,母親,以及諸位弟妹,姨娘們。”

趙氏咬著牙別過頭,不想看她。

明宜纖這辭別的話都說出口了,明老爺還能說什麽?自然隻能順水推舟的讓她走了。

明老爺有些勉強的擠出一抹笑來:“既然如此,那也別耽誤了吉時,迎親的車隊都已經在門口等著了,早些去吧。”

明宜纖最後再福了福身,便絕然的轉身出去。

喜婆早已經在花廳外等著了,瞧著明宜纖出來,便連忙將手上的紅蓋頭蓋在了她的頭上,歡呼一聲:“新娘子出門子咯!”

在那紅蓋頭落下的一瞬間,明宜纖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形單影隻站在角落的人,一如既往的卑微,渺小,孤單。

是明宜笑。

明宜笑之前說過,等到她出嫁的那一日,她一定不會來送嫁的,因為她永遠也不會祝福她。

可她現在悄悄的出現在了這裏,是為什麽呢?

明宜纖笑著搖頭,沒有再想,隻是任由著丫鬟婆子們擁簇著,由著府中的一個兄長背著出了門子。

出門子得兄弟來背,明家現在上下都隻有庶子,當初明宜羽出嫁特意找了嫡出的堂兄來,就是因為看不上庶子,可她卻不在乎這些,隨便讓一個庶兄來背著出門子,無所謂的。

看著明宜纖穿著火紅的嫁衣,蓋著紅蓋頭,在一眾丫鬟婆子的簇擁之下緩緩的走出視線,明宜笑的淚水已經濕了臉,卻還是扯出一抹笑來,輕聲道:“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