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鳳看著那丫鬟戰鬥公雞似的揚著頭走了,憤憤然的道:“不過就是大少爺回來了,得意個什麽勁兒啊?這丫頭就是老爺院子裏伺候著端茶水的,上次見到我還點頭哈腰的呢,現在臉變的也真是太快了!”

明宜纖道:“先收拾一下準備去吧,既然說不能遲了,也就不能讓人等太久。”

秋鳳連忙道:“小姐真的要去啊?我看他們就沒安好心!”

“安不安好心我不知道,但是現在你以為咱們還能由著自己?趕緊收拾吧。”

明宜纖其實也猜到了明大少爺回來了,她是躲不過清閑的,但是他們是以請她參加晚宴的形勢讓她過去,而不是派兩個粗使婆子來直接抓著她過去,就說明他們其實也心有餘悸。

對李均竹心有餘悸,想來是已經做好了要對付李均竹的準備,卻還是不敢輕易下手,怕萬分之一的可能李均竹泄露出去明家的事情,讓明家徹底玩完,他們不敢輕舉妄動,自然也不敢輕易動她。

明宜纖自然也就安心了幾分,既然他們沒膽子動她,那她何必畏懼?

不知什麽時候,她已經跟明家不是一條船上的人,而是跟李均竹綁在一起的人。

“李均竹······”明宜纖喃喃的念著,唇角不自覺的輕輕勾了起來。

——

命慧堂。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但是整個命慧堂卻是燈火通明,張燈結彩的,仆婦丫鬟們進進出出的端著瓜果點心茶水,家中姨娘千金少爺們也都滿麵笑顏,甚至搭起了戲台子,請了鎮上最好的戲班子來唱戲。

明宜纖剛剛走到外麵,便已經聽到裏麵戲子“咿咿呀呀”的聲音還有眾人說笑的聲音不絕於耳。

若非是明宜纖心裏明了明家已經內裏腐朽不堪,她恐怕都差點要被要虛假的繁榮給蒙蔽了雙眼。

“四小姐來了。”一個小丫鬟附在明老爺的耳畔低聲道。

明老爺麵上的笑容微微一滯,卻還是沉聲道:“讓她進來。”

其實說來也奇怪的很,細細想來,明宜纖似乎也沒做錯過什麽事兒,但是明老爺卻還是那麽的不喜歡她,當初進宮之事她去不了也是因為被傷了臉,她自願出府去別莊上休養,結果是趙氏讓她回來的了。

這次她別人所害,差點兒命喪在馬車上,結果被李均竹救了,現在又是李均竹要娶她。

說起來一切的事情都不是她主動促成,她似乎也隻是個可憐的受害者,但是在明老爺的眼裏,卻已經容不得她了。

不為什麽,隻因為她是李均竹看上的人。

李均竹的出現,可以說是對活了大半輩子的明老爺的一個致命打擊。

他從來沒想過,會有一個人,膽敢這麽明目張膽的踐踏他的尊嚴,無視他的威嚴,將他打壓成這副卑微的模樣,更何況,這個人還隻是個小小九品縣令!

明老爺對李均竹恨之入骨,再看著明宜纖便更覺得厭惡。

明宜纖緩緩走進來,對坐在上首的明老爺和趙氏福了福身道:“給父親,母親請安。”

隨即眸光輕輕一掃,便落在了明嘉身上,這個大哥她的印象尤其的少,因為明嘉從前未中功名的時候就很少在府中,一般都在書院,更何況,明嘉此人跟明宜羽一樣妄自尊大,向來眼裏容不得庶女,偶爾府中見到明宜纖也隻是趾高氣昂的無視她,自然就沒有交集。

但是好在明宜纖對他還算有些印象,這會兒倒是勉強能認出來,便對著他也福了福身道:“大哥,大嫂。”

明嘉掀起一抹輕嘲的笑,顯然是覺得被一個庶女叫大哥真是掉了檔次。

金氏不動聲色的坐在那裏,並不回應。

恭敬的行了一圈的禮,卻沒有一個人回應她,周遭的姨娘們都不免用帕子掩著唇輕笑,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明宜羽更是挑釁的看著她,似乎想要看她落水狗一樣羞辱的樣子。

秋鳳心裏都跟著憤憤然,果然知道不是什麽好的事兒,一來就竟然是這般羞辱!

明宜纖麵上卻是風輕雲淡,沒有將眾人的無視放在眼裏,靜靜垂著頭等了一會兒,便自覺的退下到了一邊角落裏找了個位置坐下。

沒有被羞辱的窘迫和尷尬,也沒有任何的情緒,似乎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平靜的讓人失望。

明老爺莫名的覺得心裏堵得慌,因為看著明宜纖這副樣子,讓他想到了李均竹。

明嘉眸光微眯,突然覺得看著眼前的明宜纖有些陌生,卻又覺得似乎也不是那麽的陌生,他從前也是知道這個庶妹的,唯一的印象就是平淡無奇,或者說,怯懦無能,除了一張漂亮的臉讓人耳目一新外,連眼神都滿是呆滯和沉悶,沒有一點大家千金該有的氣質。

可現在,卻似乎變了很多,她依然是那種安靜的性子,可眉眼裏卻不再是怯懦和木訥,而像是一汪看不清底的深潭,幽靜的不可思議。

是這幾年來變了,還是她一直都是如此,隻不過從前的一切都是她的偽裝?

明宜羽卻是不願意輕易放過她,嗤笑一聲:“小娘養的就是小娘養的,怎麽都登不得台麵,長輩都還沒發話呢,竟然自己找位置坐著了!”

這話一出,全場都鴉雀無聲了,誰都知道明宜羽罵的是誰,但是卻還是不免因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羞辱。

就如同明宜笑那般臉皮薄的,此時就已經麵色漲紅的深深埋下了頭,因為她也是小娘養的。

明宜羽這話的確說的太激進了一點,但是盡管如此,明宜纖依然沒有聽到似的,十分淡然的坐在那裏,對著身邊的小丫鬟輕聲說著自己不要碧螺春,要雨前龍井。

明宜羽目瞪口呆的看著她,真是一口氣憋在心頭氣的不行,她到底哪兒來的這淡定樣子?連殃及池魚的明宜笑都羞恥的這副樣子了,她竟然還能這般厚臉皮的當做沒聽到?

明宜羽氣急之下重重的將茶杯擱在了桌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明宜纖!你是聾了還是故意無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