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元瑾生手上的一枚棋子被重重的按在了棋盤上,臉色微變。

元瑾生抬眸看她:“誰?”

他讓她進來,並非因為她是蘇媚兒,也不是因為她是大漠的人,隻是因為她的那句話“我這裏自然有他想要見的”。

那麽篤定的語氣,卻似乎讓他原本平和的心都跟著慌了一慌。

蘇媚兒眸中閃過一抹痛色,可也隻是一閃而過,隨即便勾起了妖嬈的笑,自顧自的坐在了元瑾生棋盤對麵:“與其問這個,不如先讓我說說我的來意是什麽。”

“我不會幫你。”

“你不是幫我,你是在幫大漠,在幫你自己!”蘇媚兒言辭之間都滿是激動:“你可知道,大漠如今連連戰敗,大周卻越戰越勇,再這麽下去,大漠亡國都是遲早的事!”

“這亂世之爭,原本就是弱肉強食,二十年前大周被大漠欺辱,如今大周吞噬大漠,這就是弱與強的對決罷了,你我能做什麽改變?願賭服輸罷了,況且······”元瑾生冷笑一聲:“大漠輸了,與我何幹?”

“怎麽與你無關?你是大漠的皇子的,你是原本要繼承大統的人,這是你的江山!”蘇媚兒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攪亂了一桌的棋子。

元瑾生唇角掀起一抹嘲諷的笑:“你也知道是原本,若是我今日就是要繼承大漠帝位的人,我為了大漠必然全力以赴,可惜,我不是,我隻是一個被扔出來的可憐鬼。”

蘇媚兒眸光一顫:“你果然還是恨的。”

“我恨與不恨,都與你無關。”

元瑾生語氣裏風輕雲淡,但是那眸中的冷意,卻絲毫不曾減少過。

二十五年前的大漠,曾經雄霸一時。

那時的西夏還未崛起,隻是一個需要送自己的皇子到別國去當質子換取和平的邊遠小國。

那時的大周也還未覺醒,在奢靡繁華的夢中漸漸**,大漠狼子野心,早有取而代之的心思,大周不堪抵禦,幾乎接連退讓,用和親和割讓城池的辦法來苟延殘喘的換取和平。

那是大漠最輝煌的時刻,但是也隻在那個時刻。

當初大漠皇室嫡子出生,幾乎舉國同慶,大漠皇帝更是有心直接立這位剛剛出生的小皇子為太子,可就在此時,誕下嫡子的皇後卻突然斃命,原因······不詳,而後,連皇後的母族,也被查出一係列的貪汙罪證,最終被拉下馬。

皇帝的寵妃雲貴妃理所當然的上位繼承後位,連這位小皇子都要順理成章的養在她的膝下,可先皇後的母族人人都知道皇後的死因是什麽,若是小皇子落在那位雲貴妃的手上,恐怕性命難保。

先皇後母族都明白,這個孩子就是他們家族日後崛起的最後機會,必然要留住那個孩子,於是,就在小皇子的宮中放了一把火,趁亂將這繈褓之中的小皇子給抱了出去,來到了剛剛經曆了戰火的蒲州一帶,一夜殺了那元姓人家一家子,留下了那個繈褓中的小皇子。

那小皇子,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那一夜的“幸運兒”。

蘇媚兒道:“你心裏若是有恨,那便要去報仇,去爭取,是當今的皇後和當今的太子搶了你和你母親的地位,他們才是你的仇人!倘若你這次能夠幫助大漠扭轉逆局,那麽你便有了更加順理成章的回歸方式,那帝位對於你而言,豈不是更加唾手可得!這是多好的機會,你也不想要嗎?以你現在在大周的身份,幫一幫大漠是多簡單的事情?難不成是真的想等著大漠亡國嗎?”

元瑾生掀了掀唇:“對。”

蘇媚兒身形一個踉蹌,看著元瑾生的眸子,染上了幾分慌張:“什,什麽?”

“我就是在等著它的滅亡,我恨,從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帶著恨,可我恨入骨髓的,卻不單單當今大漠皇後和大漠太子,我還恨當初對我母親的死因狠心不顧的人,哦不,可能他不是不顧,而是這一切都是他策劃的,母親母族勢力過大,又生下我,他怕自己的江山遲早有一天被我母親的母族掌控,所以他先下手為強,我也恨大漠,因為當初知道這件事的不止一個,大漠滿朝文武,都該給我的母親陪葬!”

元瑾生一字一句的說著,聲音不大,可那言辭之間,卻藏著一抹狠厲之色。

蘇媚兒生生怔在了那裏:“你,你,你怎麽會這樣想,那,那是······”

元瑾生嘲諷一笑:“那我該怎麽想?想讓我出手,拯救那老皇帝的江山?拯救那些當初致我母親於死地的滿朝文武?我倒是更有興趣等著看他們當奴隸。”

“你!”

元瑾生淡聲道:“你早該知道,我生性怪癖,跟我講道理沒用,說句不好聽的,大漠能淪落至今,我暗地裏推波助瀾出了不少力,不然,你以為我這五年來呆在京城是為了什麽?當初龍君鈺能把我請到京中來,是為了什麽?”

蘇媚兒臉色瞬間慘白。

蒲州大學子元瑾生,曾經名滿天下,可他卻不參加科舉,不考功名,多少達官貴人慕名登門請他做官,他卻也直接拒之門外,他為人散漫,向來隨性而居,不受拘束,更別提官場之事。

可五年前,大周攝政王親自修書一封請他來,他便真的來了。

人人都好奇,龍君鈺為何一請他就來,難不成是因為他和龍君鈺格外合得來一些嗎?

當然不是,隻是因為,龍君鈺信中隻說了一句話:十年之內,我要讓大漠亡國。

因為這一句話,所以元瑾生來了,龍君鈺不是和他最合得來的人,卻是最懂他的人,他所恨的,必然要毀滅,而且是徹底的毀滅,不留餘地,不顧情麵,這就是他,滿麵春風的笑容下,藏著最殘忍的靈魂。

元瑾生輕笑一聲:“不然,你以為以龍君鈺那般嚴謹的人,怎麽會重用一個不明身份的人?因為我們,才是一路人。”

蘇媚兒臉色全白了,此時此刻,她才發現,自己竟然一點也不了解這個男人,她知道他骨子裏的冷酷和殘忍,可她沒想到,他這麽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