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死無葬身之地
吳所畏感覺自己就像掉進了一個狹窄的冰窟窿,整個人嵌在裏麵無法動彈,四周的冰越聚越多,越凍越結實。他的胸口被擠壓著,無法正常呼吸,越來越憋悶,眼前一陣清晰一陣模糊。恍惚間聽到腳步聲傳來,手在地上亂抓著,找不到一個支撐點。
池騁衝過來的時候,吳所畏的脖子讓黃蟒的血盆大口咬住,已經陷入昏迷。因為愛蛇,池騁從不拔掉蛇的牙齒,即便是毒蛇也不撥。這條蟒蛇的牙齒就像剃須刀一樣,卡在吳所畏的脖子上,無需用力就是一排血印。
“大黃龍,把嘴鬆開。”
池騁的手扼住黃蟒的腹部,低沉的嗓音反複朝黃蟒發號施令,企圖將它製服。
不料,這條黃蟒和池騁分離之間過長,對他聲音的反射程度已經很低了。加上長時間待在惡劣的環境下,它的脾氣變得異常暴躁,攻擊性極強。
一口血沫從吳所畏嘴裏吐出。
池騁胸口撕裂一樣的疼。
軟的不行隻能來硬的了。
池騁兩隻大手死死鉗住黃蟒的“三寸”,也就是舌頭下麵的頸部,強迫它張開大嘴,把吳所畏的脖子解救出來。按照常理,蟒蛇遭到外力的攻擊,會迅速轉移目標,纏到池騁的身上。可這備黃蟒偏偏認準了吳所畏,無論池騁如何刺激它,它隻會在吳所畏身上越纏越緊。
薑小帥著急忙慌地跑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景,作勢要衝過去。
郭城宇不知從哪冒出來,一把抱住了薑小帥。
“別去,太危險了。”
薑小帥嘶聲怒吼。
“你們他媽都不救,我再不過去,大畏就沒命了。”
郭城宇也黑著臉回斥一聲。
“你過去也沒用!這不是鬧著玩的!”
薑小帥玩命掙脫,郭城宇麵不改色地將他抱得死死的。
池騁一隻手發狠地擰著黃蟒的頸部,另一隻手卡在黃蟒的小腹上,企圖撬開蛇身對吳所畏的束縛。可黃蟒鐵了心要弄死吳所畏,纏繞力和爆發力大得駭人,即便以池騁這樣的手勁,都沒法將它撼動絲毫。
此時此刻,突然如此懊悔將這條蛇訓練得這麽勇猛。
薑小帥赤紅著眼珠朝池騁大吼一聲。
“你特麽再不把它弄死,大畏就斷氣了!”
說完,不知誰往池騁的腳邊扔了一把刀。
一晃七年過去了,當初在森林裏偶遇,它的眼神就像現在這樣犀利。那時候汪碩喜歡把它掛在脖子上,後來他出國了,這條蛇就掛到了池騁的脖子上,一掛就掛了六年。
他是鬥蛇場上的戰神,是愛蛇者追捧的英雅,是池騁茶餘飯後逗悶子的開心果,是盤在池騁心尖上的驕傲,這麽多年來,一蛇之下,萬蛇之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吳所畏突然把眼睛睜開了。
茫然無焦距,像是被人用力拽開的,平日裏黑亮的眸子再無任何光彩。
池騁的心赫然一抖,猛地抄起地上的刀,狂吼一聲。
血光四濺。
郭城宇站在不遠處瞧見這一幕,眼神明顯變了變。
池騁把吳所畏抱起來朝路邊的車衝去,郭城宇先他一步打開車門,淡淡說道,“上這輛吧,我來開。”
薑小帥也跟著擠了進去。
吳所畏麵色如土,脖頸處血肉模糊。窒息時間過長,胸腔器官受損。胸口一片青紫,嘴裏不時吐出血沫,意識混沌不清。
池騁將吳所畏抱在懷裏,幫他清理口中的穢物。薑小帥將襯衫撕成幾塊,一層一層包裹住吳所畏的脖頸,幫他止血。
吳所畏眼皮無力地垂著,呼吸短促無力,生命體征很弱。
池騁表情沉穩,目光無懼,看起來並未急到亂了分寸的地步。可薑小帥明顯感覺到,他的手在抖,無法遏製地強烈抖動,隨著吳所畏眸色的黯淡愈演愈烈。
“大寶,醒醒,別睡過去。”
“寶兒,聽話,挺一會兒,馬上就到醫院了。”
“畏畏,把眼睛睜開,看著我,畏畏……”
池騁一直試圖喚醒吳所畏的意識,不想讓他陷入深度昏迷。薑小帥也揉搓著吳所畏的手,焦灼地喊著他的名字,聲音裏充斥著濃濃的恐懼和不安。
郭城宇朝後視鏡瞄了一眼,冷不防冒出一句,“我看他夠嗆了。”
薑小帥瞬間發飆,“你他媽說什麽呢?”最怕聽到這個,他還專撿這句話說,純粹是沒事找罵型的。
池騁感覺胳膊越來越沉,心一橫把手伸到下麵,對準寶蛋狠狠一捏。
蛋疼蛋疼,男人所能感知的疼痛極限,再通過池騁這把老虎鉗子施展出來,劇烈程度可想而知。
一股刺痛的信號鑽入大腦皮層,吳所畏的眼睛撐開一條小縫,眼淚硬生生的逼了出來。
池騁眼眶也紅了,可直對著吳所畏虛弱的視線,他必須得強硬起來。
“大寶,疼也給我忍著,聽見沒?”
吳所畏的身體早就撂挑子了,全憑精神扛著,扛到最後瞳孔外凸,乏到了極致,眼皮又耷拉下來。
池騁一狠心繼續捏,一捏再捏,吳所畏麵容扭曲,痛苦不堪。要不是過分虛弱,早就開罵了,你他媽這是救我命還是要我命啊?
“他的喉嚨裏卡著血痰。”薑小帥說。
池騁低頭,直接用嘴吸,吸了好幾口,才給吸幹淨。
“大寶,當初你往我身上潑粥的那股子橫勁兒呢?想幹我一炮的雄心豹子膽兒呢?亮出來讓老子瞧瞧!你再混再彪我都稀罕,你要敢慫一點兒,老子就白疼你了!”
薑小帥聽得心裏澀澀的,危難當頭,有一個人可以忍著心痛,忍著恐懼,從容不迫地鼓勵著,該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
於是,他也拋開一切雜念,加入進來。
“大畏,想想你的六十萬,想想你的私房錢!你忘了?為了把蛇弄出來,你自個兒還搭進去十幾萬呢!那可是十幾萬啊!能吃多少頓麻辣燙啊?能吹多少個糖人啊?能買多少根皮帶啊?能釣多少個官二代啊?……你就忍心讓那個販子卷走?”
果然是師徒連心,薑小帥這一番話,絕對說到了吳所畏心坎裏。這廝眼球慢吞吞地轉了起來,開始撥拉那幾個破算盤珠子。
郭城宇在前麵聽著,臉上透出笑模樣,這倆家夥,忒特麽逗了!
……
候車大廳裏,一個中年男人背著巨大的包裹,不時的東張西望,神色慌張。還有五分鍾就要檢票了,通過檢票口,上了火車,他就可以鬆口氣了。
“T189次列車已經開始檢栗,請旅客們拿好行李物品,準備檢票進站。”
商販惴惴不安地在隊伍裏挪動著,每往檢票口靠近一米,心跳就加快一拍。終於,車票遞到檢票員手中,遲疑了三秒鍾,獲得點頭默許,趕緊拿著車票往站台走。
“大哥,您等一下。”
身後突然冒出的聲音讓商販無端恐慌,腳步不由的加快。
“嘿!前麵那位,就說你呢,背大包的那個。”
商販剛想跑,肩膀被人牢牢扣住,僵硬的扭過頭,兩身筆挺的製服刺入眼膜。
“大哥,您想往哪跑啊?”
商販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走吧!”
一記脆生的手銬扣擊響兒,將商販的發財夢徹底敲碎。
……
剛子帶著幾個人清理現場,又把那些蛇拉回去安頓好,忙活了一整天,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手機又響了。
“真快!”剛子忍不住嘟噥一聲。
他手裏拿的手機,是那天企圖謀害小醋包的那倆哥們兒的。卡是臨時的,裏麵隻存了一個號碼。隻要一響,準是那個人打來的。
“喂,我說你倆怎麽回事啊?”清脆的女聲傳來,“我從昨晚就開始聯係你們,到現在才接電話,幹點兒事怎麽這麽磨嘰啊?”
剛子保持沉默。
“事成了沒啊?說話!”
剛子開口,“成了。”
“麻利兒給我提過來,我得親眼瞧見它的屍體,心裏才能踏實。”
撂下手機,嶽悅細細琢磨,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又想不出來。
四十分鍾後,敲門聲響起,嶽悅謹慎地朝門口問:“誰啊?”
“要錢的。”剛子說。
嶽悅把錢攥在手裏,小心翼翼地挪到門口。
“蛇拿來了麽?”
剛子聲音穩穩的,“拿來了。”
嶽悅把門打開一條小縫,往地上看一眼,沒瞧見箱子;再往上麵看,手裏也是空空的;最後一抬頭,頓時僵愣在原地。
剛子笑了笑,說話依舊溫和客氣。
“嶽姐,讓你破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