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你不是親生的。

回到看守所,賈申把小木匣還給了池騁。

池騁濃眉微擰,“他沒要?”

“不,這是他讓我給你的。”

賈申細心地發現,從池騁錯以為吳所畏沒要,到他得知這是吳所畏又送進來的,他的眼神經曆了一個陡直的轉變。這種轉變,讓賈申心裏有少許的不舒服。

“他到底是誰?”賈申問。

池騁沉默了半響,說:“我發小。”

賈申突然間鬆了口氣的感覺,“還真是發小啊?”

池騁冷眸對著賈申那張英氣逼人的麵孔,反問:“不然你以為呢?”

“我沒以為什麽,隻是有點兒不相信而已。”

“現在信了麽?”

賈申悠然一笑,一條長腿搭在小矮凳上,別有深意的目光掃著池騁。

“我信不信對你來說重要麽?”

“重要。”

賈申心裏驟然一顫,像是觸了電一般,整片胸口都麻酥酥的。往外走的時候,還有種飄乎乎不真實的眩暈感。

賈申走後,池騁把那個小木匣打開。

裏麵是吳所畏吹的一個糖人兒,原本想吹一顆心,不知道怎麽吹著吹著就變成了兩顆蛋。後來想想算了,也許是天意,於是就把小糖蛋兒給池騁送過來了。

池騁棱角分明的臉上浮現淡淡的笑意,好像注視的不是糖人,而是吳所畏提褲子過猛時不小心勒出來的兩個大球球。

糖人兒捏在別人手裏就是個糖人兒,捏在池騁這隻骨節分明的大手裏,就像一滴水珠,好像一不小心就被揉化了。

賈申回到值班室後,習慣性地掃向監視器,不由的驚愣住。

池騁精壯偉岸的身軀斜倚在床頭,肌肉線條硬朗的手臂輕輕抬起,粗糲的大手裏捏著一根與他形象氣質相當不符的糖人兒。不像平時那樣狼吞虎咽,而是緩慢地往嘴裏推送,吃得特別細致認真,好像要讓那股甜味兒絲絲滲入心頭。

因為池騁攝像頭有點兒遠,賈申看不清他手裏糖人兒的形狀……隻是單純地覺得,平日裏威武霸氣的池騁吃起糖來,竟也是如此呆萌,如此有愛,有種難以言說的迷人氣質。

賈申出神地望著,感覺自個兒的心都跟著甜了。

……

又是一個大晴天,吳所畏站在街口,整個人都被曬蔫了。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的出現,讓他的瞬間精神抖擻。

不會吧?那個夢這麽準?

汪碩從街對麵走過來,很沒辨識度的臉,卻很有辨識度的走路姿勢。即使他把帽簷壓得很低,眼睛被陽光刺得眯成一條小縫,吳所畏依舊能看到他目光中的不懷好意。

“哎喲,你不是那個,那個……”汪碩佯裝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吳總經理!對,你不是那個吳總經理麽?半年沒見,你怎麽改行了?”

吳所畏假裝沒聽見,顧自刮蹭著木架上凝固的糖渣兒。

“我說吳總經理,去年我去你那買燈,你還跟我說:甭給錢了,就算我送你的了。”汪碩誇張地學著吳所畏那副豪放的語氣,大手一揮,“把這批貨給汪先生送過去!”

吳所畏幽幽地看了汪碩一眼,還是沒說話。

汪碩還沒完沒了的,“我說,你們家那位呢?那個為了你甘願放棄養殖業踏入仕途的池某人呢?我剛才給他打電話他怎麽沒接啊?他……”

“你不是你爸媽親生的。”吳所畏說。

汪碩上揚的嘴角嗖的一下彈了回來,臉瞬間憋成醬紫色。

就在這時,一個氣場強勁,表情肅殺的男人闊步朝這裏走來路人見人紛紛避之一米開外。

吳所畏看到汪朕,有種重回夢境的感覺。

結果,汪朕還沒走到吳所畏攤位旁,就被汪碩拽到三米開外。

“他說我不是爸媽親生兒子。”

“本來就不是。”汪朕冷冷開口,“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

“你那不是玩笑麽?”汪碩臉色鐵青。

汪朕說:“你把你哥的話都當成玩笑,還能把別人的話當真?”

汪朕這麽一說,汪碩才放開他,繼續朝吳所畏走過來。

吳所畏的視線穿透汪碩的身體,和汪朕的視線交叉碰撞,閃出無數電火花。

“你憑什麽說我們不是親哥倆?”汪碩問。

吳所畏一副不和他一般見識的表情,“是,我倆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汪碩,“……”

過了一會兒,吳所畏又說:“你隨便從街上拽一個人過來問問,看看有誰能看出你倆是親兄弟。你自個兒瞅瞅,你倆有像的地方麽?”

汪碩幽幽地說:“就算不是親哥倆,我也是親生的,他才是抱養的。”

“不可能。”吳所畏嗤笑一聲。

汪碩邪眯著眼掃向吳所畏,“怎麽就不可能了?”

“我看過你爸媽的照片,都長得挺白的。”

吳所畏刻意把‘白’這個字咬得特別重。

汪碩陰著臉憋了好一陣,最後實在憋不出詞了,又開始囔囔,“哎喲,你不是那個,那個……吳總經理!對,你不是那個吳總經理麽?半年沒見,你怎麽改行了?”

吳所畏得逞地笑了好久,笑得汪碩差點兒把一盆糖稀扣到他腦袋上。

後來來了兩名顧客,汪碩看看這吳所畏特熟練地給人家吹了兩朵玫瑰花,心裏暗道:還真有兩下子!

顧客走後,汪碩又說:“我也不能白來一趟,看你挺困難的,也想伸出援助之手。直接給你錢你肯定不要,我也隻能買你幾個糖人,給你捧捧場了。”

說著,把頭朝向汪朕,“你說說,讓他吹個什麽?”

汪碩就是想試探試探汪朕,看看他有多心疼吳所畏。

汪朕投向吳所畏的目光看似很淡漠,其實裏麵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光。

“吹一百個氣球吧。”

汪碩一聽這話,磨著牙狠笑兩聲。

“氣球……你丫還不如直接把那盆糖稀買下來呢!還省得在這挨曬了……你這不是變相施舍,成心寒磣人家麽?這樣,大畏,我瞧得起你。你給我吹十個刺蝟,我給你五塊錢,你覺得怎麽樣?”

吳所畏冷哼一聲,“我給你五百塊錢,您趕緊找個地方涼快去!”

汪碩嘿嘿一笑,其實也沒什麽惡意,就是想給吳所畏提個醒。對付暗中害你的那個人,就要拿出對付我的精神頭兒。

汪朕把手搭在汪碩肩上,汪碩半個肩都麻了。就像是被人點了啞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們剛下飛機,得先回去收拾一下,咱有時間再聊。”汪朕朝吳所畏說。

吳所畏點點頭,“這太熱了,你們快回去涼快涼快吧。”

汪朕沒再多說什麽,駕著汪碩朝遠處走。

吳所畏迅速拿起一個吹好的糖人兒,幾大步飛跨到汪朕身後。縱身一躍,把插著糖人兒的棍別在了汪朕耳朵上。

汪碩感覺到身後的異常動靜,因為肩膀疼,第一次轉頭沒轉過來。等第二次轉頭的時候,汪朕耳朵上別著的那個糖人兒已經不見了。

汪碩眼中的疑惑一閃而逝,又把頭轉了回去。

汪朕用舌尖舔了舔硬朗的薄唇,剛才吃得太快,竟然沒嚐到什麽滋味。

大汪二汪走後,吳所畏摸了摸衣兜,果然有一枚掌心大的貝殼。這是汪朕從海邊撿回來的,趁著剛才汪碩擠兌吳所畏的工夫,偷偷塞進了吳所畏的衣兜。

貝殼有安神的作用,吳所畏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

趕上賈申值班的這一天,吳所畏買了很多豆幹和麻辣食品,均是池騁的最愛,又委托賈申給送過去。

這一次,賈申的態度好多了,還和吳所畏開起了玩笑。

“池騁平時在你們麵前是不是特大爺啊?在看守所那麽多特殊照顧,還讓你們從外麵帶吃的?”

吳所畏樂嗬嗬地說:“是,我現在要是不多關心關心他,出來指不定怎麽整我呢!”

賈申樂嗬嗬的,“他在我麵前從不敢這樣,說話向來都是和和氣氣的。”

“是麽?”吳所畏佯裝一副驚訝的表情,“那你還真有兩下子!他對我們可不那樣,三句話不到準挨訓。”

賈申把腳抬高抵在牆麵上,用手撣了撣鞋上的灰,樂吟吟地說:“那是因為他跟我不熟。”

吳所畏緊接一句,“這話你就說錯了,他對生人熟人都一樣。注重眼緣,他要是瞅你好,無論什麽時候都是好脾氣。”

賈申揚唇一笑,好像等的就是吳所畏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