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大娘立即道:“你說。”

尤知味道:“這是件非常事,我有非常條件。”

息大娘道:“當然,你要多少”

尤知味笑了,搖頭:“不是為了錢,論銀子,你們整個毀諾城,未必強得過我。”

息大娘道:“你要什麽”

尤知味怪笑道:“很多人都知道我這個人,所以給了我一個外號,叫做食色性也。”

息大娘的眉在任何人都難以覺察的瞬息間蹙了一蹙,道:“對,這外號倒跟高老板的雞犬不留,相得益彰。”

尤知味臉色閃過一絲怒意,隨即道:“好也不必這樣調侃我。我是食字出名,但亦好色,我進來的時候,看到你手下兩名愛將,唐晚詞和秦晚睛,果是人間絕色,你許了給我,我就冒這一趟渾水。”

息大娘咬住了唇,搖頭。

尤知味聳了聳肩,道:“不多考慮一會”

息大娘還是搖頭:“我這兒不是青樓,我也不是鴇母,替你這種人做媒,我不幹。”

“難怪這城裏的女子這般信任你,生死相委,哈哈,”尤知味攤了攤手,道:“那也沒法了我已退求其次,不敢說要你隻敢說要你手下兩名婦人,這都不行,還談什麽”

息大娘忽道:“你不要我”

知味怔了一怔,眼神發出奇異的光芒,舐了舐幹唇,道:“夢寐以求,自感醜陋,不敢提出。”

息大娘冷然道:“你要我,倒不難辨。”

尤知味喜出望外的道:“要是你肯跟我睡一個晚上,我你要我水裏火裏,決不皺一皺眉頭。”

息大娘道:“睡一個晚上”

尤知味忙不迭點頭。

息大娘道:“好。”

穆鳩平陡然發出一聲大吼:“這算什麽”

尤知味目光一長,喝道:“這兒沒你的事”

穆鳩平怒不可遏,指著息大娘,又乾指尤知味,叱道:“你們嘿,嘿”

息大娘道:“別管他。”

尤知味道:“你答應了”

息大娘點頭道:“你答應了”

尤知味邪笑道:“我哪有什麽可不答應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息大娘道:“隻不過,一切都得在事成之後”

尤知味略一猶豫,即道:“行”

息大娘道:“好,你走吧。”

尤知味行了兩步,忽又停下,半轉著臉,道:“我想問你一句話。”

息大娘有些倦意的說:“問。”

尤知味一字一句地道:“你為戚少商這樣做,究意值不值得”話一問完,他也不等回答,一閃兩晃間已出了廳堂。

穆鳩平氣虎虎地道:“你你怎能夠這樣做”

息大娘淡淡地道:“我這樣做與你何於別煩擾我,第三個才是最難對付的人”

穆鳩平氣忿難平,“可是,可是你好不要臉”

息大娘臉色一寒,厲聲道:“我現在做了沒有”

穆鳩平一愣,好一會,想通了什麽似的,喜道:“原來你假裝答應他,你不會”

息大娘微揚下頷,呼道:“請赫連公子。”外麵的侍女漫聲應道,“大娘有請赫連公子。”如此“大娘有請赫連公子”一聲一聲地傳了開去,聽來好像是白頭宮女在說天寶遺事,有說不盡的幽怨,說不出的悠閑。

息大娘倚在椅上,皓腕支頤,似是有些倦了,穆鳩平正想說些什麽,忽聽一人朗聲笑道,“大娘,別來無恙”

穆鳩平吃了一驚,這人無聲無息已進入了廳堂,連布簾也不曾掀那麽一掀;穆鳩平望去,隻見一名貴介公子,舉止間自有一股高貴氣質,正在凝望息大娘,情深款款。

息大娘:“你來了。”

赫連春水道:“我來了。”眨了眨一雙多情似水的大眼睛。

息大娘婉然道,“記得我曾在白山黑水救過你嗎”

赫連春水趨近道,“也沒忘了當年金燕神鷹追殺我之時,承蒙你讓我躲在碎雲淵裏。”

息大娘歎息道:“你記得就好。”

赫連春水道:“大娘要我做什麽事”

息大娘說的無比直接:“我要你,製止劉獨峰緝拿戚少商,必要時,殺了他。”

赫連春水瞳孔收縮,“什麽”

息大娘伸出柔莫,搭住了赫連春水的手背,柔聲道:“你怕捕神”

赫連春水別過臉去:“劉獨峰不是問題;”他恨聲接道:“設想到,你跟戚少商,還是藕斷絲連”

息大娘奏近去;在他耳邊,柔聲道:“這是我求你做的。”

赫連春水隻覺一陣幽香襲入鼻端,隻見息大娘眼珠一忽兒黑靈靈的,唇兒翹翕著,下頷秀秀俏俏的,看去有一種美的淒楚,赫連春水心頭一顫,反手抓住息大娘的手,心神激動地道:“大娘,我”隻覺得這一刹就是世間最美好的,死了也值得。”

息大娘卻縮回了手,委曲地抿了抿唇:“你做不做”

赫連春水覺得手裏一空,剛才所把握到的,仿佛忽然間都失去了,可是幽香猶在,心裏很想放聲大哭,卻強笑道:“好,你求我的,我一定做。”

息大娘幽幽一歎,“公子”

赫連春水忽然臉色一冷,他的臉一旦板起來,就完全不像個多情公子,而像個冷臉殺手,他盯住穆鳩平,道,“他是誰”

息大娘忽然打了一個噴嚏。

穆鳩平猛然記起息大娘原先吩咐過的,忙揮舞長矛,狂風大作,整個廳堂杯翻簾掀,赫連春水看了一眼,再看一眼,退了一步,再退一步,仰勃子提壺灌了數口酒,道:“好,好漢子原來是戚少商手下大將陣前風,受傷如此,這般有神威,果爾不凡”說罷,大笑三聲,走了出去。

息大娘歎了一聲,道:“他走了,你可以停下來了。”穆鳩平雖然把長矛舞得虎虎生風,但息大娘清晰的語音,一樣清清楚楚地傳人他耳裏。

穆鳩平停止揮矛,不明所以地道:“為什麽”

息大娘美目流盼:“像他這樣子的英雄,衝著你也在場,說過的話,一定算數”忽然語調一變,道:“走了。”

穆鳩平更加不明白。

息大娘道:“其實他沒走出去,聽了我剛才最後跟你說的那兩句話,他才離開廳堂門口的赫連這人聰敏機智,武功也高,就壞在大過聰明,心術不正,又感情用事,不擇手段他對我,倒是真的”說到這裏,息大娘幽幽地歎了一聲,才展顏道:“他這個人,決不在情敵麵前認栽,他剛才情懷激蕩,答應了我的要求,難保不反口不認,但有你在場,他知道少商難免也會知曉,就不會出乎爾反乎爾了。”忽想起什麽似的,道:“我找高雞血。尤知味、赫連春水後援一事,你可要答應我,不要告訴你的戚大哥。”

穆鳩平忍不住問:“為什麽”

息大娘眼珠一轉,反問:“你想不想你的大哥能脫離魔掌,恢複元氣,重整連雲寨,手刃強仇呢”

穆鳩平不住地點頭。

息大娘柔聲道:“要是戚寨主知道我這樣求人來幫他,他一定不肯接受這些援助,劉獨峰、顧惜朝這些人都非同小可,要是戚寨主不接受別人幫忙,怎能再中興大業不能再振連雲寨聲威,又如何得報大仇呢所以,隻要你不說出來,一切不就得了”

穆鳩平總算聽懂了一些,忍辱負重似的道:“好,我不說。”

息大娘美麗地笑了起來:“這才是了。”

忽聽外麵喊殺震天,息大娘也不震訝,道:“他們蹩不住,攻城了。”

穆鳩平揮矛道:“我去把他們殺退”

息大娘自袖裏伸出白生生的手,在端詳水蔥般的手指,說道:“他們攻不進的。”

隻聽外麵傳來一個威儀的聲音,一字一頓的道:“毀諾城裏的人聽著:交出戚少商。雷卷、沈邊兒、穆鳩平,可饒不治罪。”

息大娘笑道:“黃金鱗這老狗官中氣倒也充沛。”心裏揣思:他們是怎麽肯定戚少商等就躲在城中呢”

穆鳩平心裏卻想:,怎麽自己一直是緊緊排在戚少商之後的通緝犯,怎麽這一下子變成了第四號人物了

忽聽外麵傳來一個溫和儒雅的語音:“息大娘,你們在這兒安居樂樂,不幹朝政,不是無憂無慮嗎何必為了戚少商,落得個全城覆滅的下場”

息大娘哼道:“顧惜朝這壞小子就會煽風撥火,播弄是非”

穆鳩平一聽他的聲音,就紅了雙眼:“這王八蛋”

又聽一個聲音說道,“戚少商,你出來,我隻抓你,不抓旁人。”這聲音也無特別之處,隻是平和有力,似打自耳畔響起。

息大娘乍聽,微吃一驚,道:“他來了,這麽快”

同樣在“沉香閣”裏運氣調息的戚少商乍聽,站了起來,說道:“他來得這麽快”

沈邊兒趨近一步,壓低聲音道:“劉獨峰”

戚少商道:“不知是文張還是劉獨峰,我也沒聽過他們說話,顧惜朝和黃金鱗他們沒有那麽圓融深厚的內力,這人的武功高,身份也比黃金鱗高,如果不是莫測高深的文張,便是高不可測的劉獨峰了。”

這時,一個女了一閃而進,眾人隻覺眼前一亮,那女子向戚少商道:“隻怕是劉獨峰。”

秦晚晴匆匆走入,發上的藍中飄曳著,幾絡烏發散在額上,一見那女子,即道:“大娘,第一趟攻勢,全給咱們擋回去了。”

息大娘臉有憂色的說:“劉獨峰已經來了,隻怕不好應付。”

這時又走進一名猛漢,正是穆鳩平,見一眾連雲寨的人盡皆目瞪口呆,奇道:“你們做什麽呀點了穴道哪”

連雲寨的弟兄及沈邊兒全看著息大娘,幾忘卻了呼吸,戚少商上前一一步,握住息大娘的手,渾然忘我地道:“大娘,你,還是這麽美”

息大娘嬌羞地笑了起來,呻道:“大敵當前,眾目睽睽,也不害臊。”

眾人都沒想到毀諾城的城主息大娘,竟出落得如斯秀美,更沒料到剛才那老態龍鍾的老太婆,竟然是眼前這位嬌美可人兒。

息大娘轉首望向秦晚晴,問:“晚詞呢”

沈邊兒道:“卷哥暈倒了,唐唐姐姐正在救他。”

息大娘道:“她醫術最精,晚晴,好好去,全力守城。”

沈邊兒道:“我們去助一臂。”

連雲寨的兄弟都站起來說好,他們大都受傷不輕,但已作過短暫的休息,已有了援助,抖擻精神,鬥誌仍然旺盛。

息大娘搖首道:“不,毀諾城的機關,你們不熟悉,人多反而礙事,要是攻了進來,你們想置身事外,當然也不可能,何不留著氣力,待會兒殺敵殺個痛快。”

沈邊兒道:“你是說他們能攻得進來”

息大娘道:“要是沒有捕神在,可很難說,一月半句,總是守得住。”

沈邊兒道:“剛才大娘所提到的那三個人”

息大娘道:“那隻是為日後鋪的路,現刻,還用不上。”

沈邊兒憂憤的道:“卷哥受了傷,戚寨主又傷重難道這兒就沒人製得了劉獨峰”

戚少商歎了一聲,又歎了一聲,欲言又止。

息大娘瞧在眼裏,道:“你說出來。”

戚少商仰天長歎,道:“我在想鐵手鐵二爺要是在這裏,就好了可是他而今”他也不知道鐵手如今生死如何,隻覺得自己連累了不少人,隻怕連這毀諾城,都要毀於一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