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老先生所說的話,其實與之前泰倫斯所說的話並無太大區別。

既然心中有虧欠,那就去彌補虧欠。

贖罪,讓那種虧欠感消失,那噩夢自然就消失了。

如何彌補虧欠,這是個簡單而又複雜的問題。

說它複雜,是因為關誌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虧欠在哪兒,因為他覺得苗成化的死與自己沒什麽關係。

可要說簡單,那就很簡單了,既然是苗成化出現在自己的噩夢中,而噩夢中最根本的就是苗成化的怨念,那讓苗成化的怨念消失就行了。

從這多次噩夢中的情況判斷,苗成化最大的怨念,便在於他死了,而自己卻還活得瀟灑自在,那就讓自己得到應有的懲罰便是了。

關誌國明白這些道理,可他想要真正做到這一點,卻是非常艱難。

何為應有的懲罰?不外乎兩種。

一種,自己也死了,那自然是一了百了。

第二種,自己回去自首,接受法律的製裁,該判什麽刑就領什麽刑,這也算是應有的懲罰。

可這兩種關誌國是一種都不想選。

他既不想死,也不想坐牢。

對於他所涉及的這個案子,他很清楚,既然龍德業沒死,那自己就算判刑,也不至於太重,估計連無期都夠不上,再加上自己眼下主動回去,肯定算是自首,判刑應該更輕。

可就算再輕,那也是坐牢啊!

隻要自己在黴國這邊呆著,國內的警察肯定拿自己沒轍。

這種情況下,誰願意回去坐牢?

可如果不回去,這噩夢……

想到噩夢,關誌國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感覺渾身都軟了。

他很掙紮!

任何人麵臨這樣的抉擇都會很掙紮。

最終……他沒有選擇回去,他覺得自己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所以,他又去找心理醫生。

直到第二天早上,關誌國徹底放棄了。

他感覺再這樣下去自己會死。

被噩夢給嚇死,這傳出去絕對是個笑話。

關誌國心中滿是頹廢!

他定了回國的機票,然後拖著疲倦的身軀,趕往機場。

一切順利,他登上了回國的飛機。

不知道為何,關誌國在登上飛機的那一刹那,感覺自己渾身輕鬆了許多。

當他屁股坐在飛機的座椅上時,兩天兩夜沒有睡覺帶來的疲憊感,讓他立刻沉沉睡去。

這一刻,他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想。

當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聽到了機艙裏回響著乘務員的語音播報,這是即將抵達西華機場了嗎?

自己睡了多久?十多個小時?

可……為什麽沒做夢?別說噩夢了,什麽夢都沒有。

看來確實太疲倦了。

可這又不是僅僅疲倦就能解釋通的。

難道……真的是因為自己對苗成化的死充滿愧疚?現在自己已經決定回國自首,所以就不再做噩夢了?

除了這個解釋,關誌國實在想不出有其他原因。

雖然是這樣想的,可關誌國內心卻還是生出了一股後悔之情。

在美美地睡了這一覺之後,那種疲憊感完全消失了,這讓理智又重新回到了關誌國的大腦中。

一想到回來可能失去十年以上的自由,他內心便充滿了抗拒。

萬一之前的噩夢隻是一種意外呢?

可現在飛機都已經快要降落到西華市機場了,他能怎麽辦?他也很絕望啊!

讓飛機調頭回去是不可能的,總不能跳飛機吧?

他心頭暗自決定,下飛機後就立刻買返程機票,然後又回黴國。

至於回去後還會不會做噩夢,到時候看情況再決定吧。

最壞的結果,便是自己再坐飛機回來便是了,反正自己現在的狀態也恢複了,能再堅持一兩天。

很快,飛機在機場降落。

關誌國雖然內心充滿擔憂,但還是得從出站口走一遭,然後買票到候機廳換登機牌等待登機。

在出站的那一刻,他發現自己的想法太完美了……呃,太過於完美了。

因為他在出站的時候就被兩名機場民警給摁在了地上,連動彈一下的能力都沒有。

……

慕遠開著自己那輛二手捷達,愉快地回到了市局。

昨天,他難得地請了一天假。

理由是快過年了,他準備去看看有什麽適合的東西,給自己父母買點禮物。

雖然慕遠是工作狂,但給父母買禮物這種事情肯定是不能少的,畢竟是第一年上班領工資,再怎麽也應該給父母買點東西表示表示不是?

所以,領導聽到慕遠請假,便很痛快地答應了。

今天他又回來上班了。

剛來到重案大隊,便看到馬宇那張冷臉難得的現出興奮之色。

“慕隊,人抓到了!”

慕遠一臉茫然,問道:“什麽人抓到了?”

馬宇立刻道:“就是那個叫關誌國的家夥。”

“哦?他不是在國外嗎?怎麽抓到的?難道他真相信了易芸的話,回來了?”

馬宇搖了搖頭,道:“那倒不是!他說他是回來自首的。”

“扯淡吧!之前說了那麽多次讓他回來,他都沒打算回來,現在突然說回來自首?誰信啊!”

馬宇無奈道:“我也不相信,可是沒辦法,他確實回來了,而且他回來的原因,是他在黴國那邊,因為這件事情萬分自責,夜不能寐,天天做噩夢,所以就回來自首了。”

慕遠稍稍有些懵逼……

真·懵逼。

他之前隻想著怎麽神不知鬼不覺地讓這家夥主動回國,但卻沒想過這家夥如果主動回國,就算是自首了。

這也是一個從輕情節呢。

對此他內心頗有些不甘。

要知道,為了給關誌國帶來美妙的夢境,慕遠也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的。

他讓小毛不停地進入關誌國的意識中,傳遞著一些畫麵,堪比懸崖上走鋼絲。

哪怕他與小毛配合默契,也有幾次小毛退出意識晚了那麽一點點,以至於小毛被反噬了。

後果便是小毛折壽了將近一百歲。

太狠了!

原本能活6248年的,現在隻剩下6153年了。

可事情都已經這樣了,慕遠也沒有別的辦法,總不能把這事情給略過吧?

拋開這個事情中自己的因素不談,就單純以關誌國自己的經曆來說,他確實算是自首。

“自首便自首吧!將人捉拿歸案就是好事。”慕遠一本正經地說道,“現在這案子嫌疑人都已經到案,就交給你們辦了。”

“沒問題!”馬宇對此也不覺得意外,慕隊一貫的工作作風就是這樣,喜歡甩攤子,辦案辦到一半就不管了。

慕遠隨後便回了自己辦公室,同時給林副總隊長打了電話。

沒過多久,辜軍便開著一輛全新的紅旗H7到了市局。

慕遠瞅了一眼這新車,不由得問道:“怎麽換車了?”

辜軍笑了笑,道:“這是廳裏決定的,說你經常全省各地到處走,有的地方難免路況不好,有輛越野車也更方便一些。”

慕遠嘴唇翕動了兩下,想說些什麽,最終卻什麽都沒說出口。

其實,在他看來,越野臥車都一樣,以自己的駕駛技術,臥車同樣能開出越野的感覺來。

有那麽多錢換新車,還不如給自己呢,說不定又能多買幾個平方了。

收拾起自己的情緒,慕遠將辜軍趕到了副駕駛,然後他一屁股坐了進去。

emmmm……駕駛感覺還不錯。

一晃三天過去,慕遠在樂雅市那邊忙了三天,讓整個樂雅市刑偵戰線的民警們完全體會到工作的樂趣,然後他便拍拍屁股回到了市局。

下一站已經確定好了,不過這也不需要立刻就出發,忙活了幾天,總得休息休息不是?

所以他打算明天出發,今晚回去與瑾秋一起吃頓晚飯,看看電影啥的。

沒辦法,蘇大記者現在怨念很重,不想辦法消除一下,難免會出問題啊!

讓辜軍將車開回省廳,慕遠自個兒駕著自己那輛二手捷達,直接朝著省電視台而去。

將車停在臨時停車位上,慕遠給蘇大記者發了個短信,說自己在門口等著了。

這也可以看出慕遠的情商了,換做情商高的,說不定就瞞著這事兒,就在門口靜靜的等著,再買束花什麽的,肯定能給蘇大記者一個驚喜。

可在慕遠的字典裏,驚喜是沒有的。

沒辦法,鋼鐵直男……

能想到今天晚上主動與蘇大記者一起去看個電影,已經是難得的開竅了。

沒過多久,蘇大記者出現在電視台大樓門口,與她同行的是她那好朋友穀雨。

走近,蘇大記者拉開副駕駛的門,身子輕盈地趔了一下,便坐了進去。

她歉然地說道:“慕遠,穀雨要去安陽大道,我們正好順路,能把她捎上嗎?”

慕遠回頭瞅了一眼站在外麵的穀雨,笑笑道:“你隻要不嫌棄我這車太差勁就行!”

穀雨欣然拉開車門,坐到了後排。

“哪敢嫌棄你這車啊?三個二等功買的,坐上可比什麽豪車踏實多了。”穀雨打趣了一句。

慕遠一本正經地說道:“那倒是真的!不過我還得繼續努力,爭取盡快換一輛好車。”

“什麽好車?”

“用三個一等功獎金買。”

穀雨懵逼,腦子裏想了許久,三個一等功獎金有多少錢?

最後,她苦笑一聲,道:“慕遠,我覺得你這捷達還能再開上幾年,沒必要折騰。”

一旁的蘇瑾秋撲哧一笑,道:“穀雨,你沒發現這家夥在跟你開玩笑嗎?”

穀雨愣了愣,看了一眼蘇瑾秋,又看了看慕遠。

這是開玩笑?她怎麽沒看出來?

很快,車便到了安陽大道,穀雨下車後,回頭嬌笑一聲:“慕遠、瑾秋,玩得開心!”

“謝謝!”蘇瑾秋嫣然一笑。

穀雨怪笑道:“不過你們也得注意安全啊!”

“你去死吧!”蘇瑾秋啐罵一句。

慕遠開車前行,忍不住說道:“瑾秋,穀雨說的那些你別當真!”

蘇瑾秋臉微微一紅,道:“我……我沒當真。”

“跟我走在一起有什麽不安全的?你說是吧!”慕遠認真地說道。

蘇瑾秋:……

“對了,晚上還需要買菜嗎?”慕遠岔開話題,不能總拿這個事情說事不是?那樣顯得自己是在自吹自擂。

蘇瑾秋笑笑,道:“我中午就已經買好了!”

“你倒是挺積極嘛。”

“那是當然,難得你這位大廚大顯身手嘛。”

“你這話說得,哪次我回家沒做菜?”

蘇瑾秋俏麗的皺了皺鼻子:“可你回家少啊!”

慕遠訕訕一笑,啞口無言,好像……確實是這樣的。

車內沉默了幾秒,蘇瑾秋忽然說道:“慕遠,再有一周就過年了,你在哪兒過年呢?”

慕遠想了想,道:“如果沒案子的話,就回昌黎縣。”

“那……你什麽時候回西華呢?”

“估計最遲初三吧!陪陪父母,去老家看看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其他也就沒什麽事了。”慕遠說道,“你問這個,是有什麽事嗎?”

“我爸媽說……”蘇瑾秋語氣有些猶豫。

慕遠道:“說什麽呢?”

“他們說打算趁著春節把我們的事兒定下來。”蘇瑾秋俏臉微紅。

慕遠啞然,道:“不是已經定下來了嗎?”

蘇瑾秋頓時白了他一眼,道:“他們說的是婚期!”

“啊……這個啊!那……”

蘇瑾秋杏目一瞪,道:“什麽這個那個的,難道你還不樂意啊?”

“哪能啊!肯定樂意。”慕遠嘿嘿一笑……這時候必須笑,不然會死得很慘,“你說什麽時候結婚就什麽時候結婚,我沒有意見!”

“這還差不多!”蘇瑾秋燦爛地笑了。

不過她還是有些頭疼。

回去怎麽向父母說這事兒呢?可不能到時候露餡兒啊!

好在她也清楚,自己父母對慕遠也是非常滿意的,應該問題不大。

很快,車開進了藍灣印象小區,慕遠二人說說笑笑地回了家,倒是有那麽點夫妻雙雙把家還的感覺了。

蘇瑾秋負責洗菜、切菜,慕遠負責掌勺,大廚的地位那是拿捏得死死的。

很快,一桌豐盛的菜肴便擺在了桌子上。

蘇瑾秋卻又鑽進了廚房,仿佛變戲法一般取出了一個瓶子。

她嫣然一笑,道:“慕遠,馬上就要過年了,你這麽忙,年前能不能一起吃飯都說不準呢,今晚喝點酒慶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