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隊啞口無言。

認為車停在路邊然後啟動與車禍本身無關?

雖然從正常情況來說這確實如此,但實際上,一些重大交通事故,甚至需要調取前後數公裏乃至於數十公裏的行車軌跡呢。

這位女司機剛才沒有說停車這檔子事,明顯是在刻意淡化這一事情。

如果這女司機心裏沒鬼,她為什麽要淡化這件事情?

雖然無法因此就斷定是這女司機故意撞上那苗成化的,但卻能推斷出這裏麵肯定存在一些問題。

“我再去審審那易玲?嗯,易玲就是那肇事女司機。”陳大隊隨即說道。

慕遠猶豫了一下,道:“審審也好!一起去吧。”

陳大隊對此自然不會有任何意見。

“我們這裏沒有訊問室。”陳大隊忽然訕訕說道,“恐怕得找其他單位借用。”

慕遠道:“這是小事!你們這裏距離哪個辦案單位最近?”

“青龍街所,轉過兩條街就到了。”陳大隊迅速說道,看來是借出經驗了。

慕遠愣了愣,青龍街所?

好像……還真是。

這裏確實屬於青龍街所的轄區,之前他也沒往這方麵想。

“看來還挺巧合的,自從從華成區分局離開後,倒是沒有回過青龍街所,正好回去看看。”慕遠默默地想著。

“那走吧!盡快把事情弄清楚要緊。”慕遠說了一句,轉身便朝外走。

陳大隊快步跟上,一副頗感興趣的樣子問道:“慕支隊,聽說你剛進公安部門的時候,就在青龍街所工作?”

“嗯!”慕遠淡定地應了一句。

“你當時怎麽想著當警察呢?”陳大隊像足了好奇寶寶。

慕遠笑笑,道:“喜歡!”

“你這答案還真是精辟!興趣確實是最好的老師。”陳大隊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不過慕支隊你的勇氣也確實值得人佩服,像你這種名牌大學的畢業生,想當警察的恐怕沒幾個。”

下一秒,陳大隊又問道:“慕支隊,你當時是怎麽進青龍街所的?”

“當時找了我爸的一個朋友,去青龍街所實習,不要工資的那種。”慕遠倒是沒什麽隱瞞的。

陳大隊啞然,這確實需要勇氣。

說話間,二人已經下了樓,慕遠繼續開著自己那輛二手捷達。

陳大隊則帶著另外兩位交警,載上那女肇事司機易玲,跟在慕遠後邊趕往青龍街所。

深夜,青龍街所那醒目的燈箱依然耀眼。

值班室大門敞開著……這也是常態了,像青龍街所這樣處於繁華區域的城區派出所,那道門是很難關上的。

將車停好,慕遠當先一步便往裏走。

還沒走進去呢,慕遠便看到了一個熟人。

“武哥,還在忙呢?”慕遠樂嗬嗬地打了聲招呼。

坐在值班室守電話的小武猛然抬起頭來,一眼便看到了慕遠。

“你……呀,小慕……呃,慕支隊,你怎麽來了?快請進!快請進!”小武立馬站起身來。

慕遠揮揮手,道:“武哥,叫什麽慕支隊啊!生分了不是?還是以前稱呼親切。”

“那哪能一樣啊!”小武笑著道,“別的支隊長要讓我這樣稱呼我心裏都不一定樂意呢,但對慕支隊你,我是打心眼裏佩服。你看……這邊,我們所裏的警營風采欄,你當時在我們這裏的工作照片,放在第一個的!所裏沒一個不服氣的。”

慕遠順著小武的手看過去,還真在旁邊的照片牆上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他無奈地笑了笑,倒也沒說什麽。

畢竟,自己確實是從青龍街所走出去的,這是自己的榮譽,同樣也是青龍街所的榮譽。

“武哥,今天你值班呢?”慕遠隨口問道。

小武說道:“可不是嘛。現在我和萬教導一個值班組,你是不知道,也不知道萬教導做了啥,今年完全鎮不住場麵,每天都有幾十起報警。這不,現在所有人都處警去了,還是兩個組分別去的,就留了我一個人守電話。”

慕遠笑笑,派出所這場麵不很正常嗎?總會有一個值班組比較倒黴,隻要輪到這個組值班,總有出不完的警,至於究竟是哪個組,反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雖說這一年來因為自己的影響,整個西華市發案率降低了許多,但與派出所的警情數量卻沒有太直接的關係。

派出所接的警,大多都是與案件無關的。

就算有案子,基本上都是打架鬥毆一類的。這類案件,慕遠的影響力也可以忽略,人在氣頭上,一拳頭便過去了,哪會考慮西華市有沒有一位無案不破的神探!

“慕支隊,你這大晚上的過來幹嘛?”小武忽然問道。

慕遠道:“借用一下你們的辦案場所,審訊一個人。”

“行!隨便用。”小武甚是幹脆地說道。

正常情況下小武當然無權決定辦案場所的使用,但這也得看借的人是誰不是?慕支隊來借,他答應了完全沒問題。

這時,陳大隊已經與另外兩位民警一道將易玲帶了進來。

聽到小武的話,陳大隊迅速道了聲謝,也不用人領路,自己就帶著易玲過去了。

“武哥,我先去審訊,一會兒結束了,我們去吃宵夜。”

“行!”

……

易玲坐在那把鐵製椅子上,有些坐立不安。

這是被當嫌疑人審訊了嗎?

不過她也沒多想,畢竟是撞死了人,不管是故意也好,過失也罷,事情可不算小,自己恐怕少不了要去看守所走一遭。

當然,如果能迅速談好賠償,讓死者家屬出具諒解協議,不去看守所倒也有可能。

這一切,還得看警察的調查情況。

“好了,我們現在開始訊問。我是交警二分局三大隊的民警陳敏,這位是我們刑偵支隊重案大隊大隊長慕遠……”

一番訊問的開場白,可謂是中規中矩。

可那易玲的表情就不夠淡定了。

她現在很慌!非常的慌。

作為西華市的常住居民,而且年齡又不是很大,自然聽說過關於慕遠的事跡。

這可是號稱犯罪克星的存在,據說在他手上沒有破不了的案子。

那……眼下這個事情,自己還能瞞得過去?

“你叫什麽名字?”陳大隊開口問道。

“啊……我……我叫易玲。”

“性別!”

“女。”

“身份證號碼?”

“……”

一連串的問題,讓易玲根本沒時間去整理自己的情緒,哪怕到最後,她還是很慌。

“麻煩你將剛才那起交通事故的前後經過再講述一遍?”陳敏說道。

易玲稍稍有些奇怪,不過卻還是將剛才的話重新複述了一遍,沒有太大變化。

等她說完,陳敏皺眉問道:“你之前呢?你車是從哪兒開過來的?”

“就是從泰興大廈那邊開過來的啊。”

“直接就開過來了?”陳敏眉頭皺得更緊了。

易玲更慌了,她有些掙紮。

她確實在路邊停過,她也相信警察肯定若是認真去調監控,肯定能判斷出她曾在那段路上停過一段時間。

她之前一直沒說這事,就是想賭賭運氣,想著警察就把這當一個普通的交通事故給處理了,反正該賠償的她也願意賠償,不會起太大的波瀾,這樣警察應該不會無聊地去調其他地方的監控做對比。

可現在審訊的人裏麵出現了慕遠這個變數,她就慌了神。

這本是一起“正常”的交通事故,怎麽讓刑偵支隊給參與進來了呢?而且好死不死的還是“慕遠”這位大偵探。

是不是被發現了什麽?

不應該啊,這邊事情才剛發生呢,對方也不能未卜先知不是?

更讓易玲擔心的是,既然慕遠參與到了這起案件中,那自己隱瞞還有意義嗎?

聽現在陳敏的這番問話,說不定他們早已經知道了什麽。

“我……我不是……我在中途停了一下。就是在過了泰興大廈後不久,停在路邊的。”

“你為什麽要停一下?”陳敏嚴肅地問道。

易玲一開始不想說這事,就是怕警察沿著這個方向問下去。

她倒是想編一個理由啊,可惜當時根本沒料到會有這一出,直接就把人給撞死了,所以根本就沒觀察周圍的環境中,以至於現在編理由都缺少素材。

萬一找的理由與周圍完全不搭邊,那就很悲催了。

“我……我在那邊買了瓶水。”

嗯,這個借口被拆穿的可能性最低,滿大街的什麽店最多,當然是副食店,而買水這種事情,也是剛需不是?

慕遠忽然咳嗽一聲,道:“易玲女士,你似乎忘記了一件事情。”

易玲心頭一突,剛才慕遠一直沒有開口,她內心相對還比較平靜,現在慕遠開口了……

他居然開口了!

易玲抬頭,眼神中帶著慌亂:“我……我忘記什麽事情了?”

“這個時間點,那條街上就沒有一家店營業的,你到哪兒買水?”

“呃……我……我本來是打算買水的……”

“好了,別扯這些沒用的。”慕遠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他確實很煩,因為他已經聽到了外麵青龍街所處警人員回所的聲音,一會兒就能去吃宵夜了,他可不希望折騰太久。

不過慕遠現在除了訊問,也不打算用其他方法,能通過審訊、監控等手段還原出事實真相,還用什麽時光回溯啊?真當自己俠義值太多燒得慌?

“易玲女士,你根本不是打算買水!因為你車的後備箱裏有一箱礦泉水。”慕遠直接就戳破了她的謊言。

陳大隊一看易玲的表情,就知道慕遠說中了,或許易玲在撒這個慌的時候,根本就沒想過自己車上到底有沒有礦泉水。

可陳大隊又驚訝了。

他敢肯定,剛才慕遠肯定沒有去檢查那輛肇事車輛。可他又是怎麽知道那車上有水呢?

這是詐的嗎?

不過眼下他卻沒法將這個問題問出來,隻能繼續看慕遠表演。

易玲更慌了。

她也沒想到會露出這麽大一個破綻。

這也正中了那句話,人越慌越容易出錯!

“領導,我……我不是買水,我……”

“你為什麽要撒謊?”慕遠根本沒給對方繼續解釋的機會,直接問到了問題的核心。

“我……”

她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麽來。

慕遠皺眉道:“你以為不說就沒事了嗎?那要不要我來幫你說?”

“我……”易玲臉色有些發白,道,“我……我說。”

慕遠淡定地說道:“那你說吧!我希望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的。當然,就算不是真實的也無所謂,因為我們接下來會逐一驗證。我辦案這麽長時間以來,還沒有一個人能用假話騙過我。”

易玲苦澀一笑,這一笑,帶了太多的無奈,卻又有那麽一絲釋然。

她沉默了兩秒,抬頭道:“我……確實是故意撞了那人。但……我……我隻想製造一起車禍,把他撞傷,或者說撞倒就行,真沒想把他撞死。可……可沒想到的是,我當時太緊張,將油門當成了刹車,直接就衝了過去,釀成了這起慘禍。”

一旁的陳大隊確實震驚了。

真是故意撞的?這麽神奇?

從眼下來看這件事情,要分析出這是否是故意撞的並不是很難,但慕遠可是從案發現場那邊就介入了這起案件,從這個角度來講,他那時候就已經懷疑易玲是故意撞了人。

這就確實很厲害了。

“你知道死者的身份?”慕遠隨口問道。

陳大隊有些迷糊,這時候你不應該先問作案動機嗎?你為什麽要撞對方?結果你卻先問對方的身份,對方的身份不是已經明確了嗎?連身份證號碼都已經核實了。

易玲卻沒有太多的想法,此刻說她腦子是一片空白都不為過!

反正事情已經包不住了,該交代的就交代吧。

其實她之所以如此痛快的就放棄了狡辯,並不是自身意誌力不強,主要是慕遠這個大魔王帶來的威懾力太強。

這或許也是慕遠提升自己名氣的一個好處吧,而這個好處,連慕遠自個兒之前都沒想到。

算是意外之喜。

“我不知道他的身份。”易玲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