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終於指向七點三十分。

隨著一聲槍響,所有人像受驚的兔子一般跑了出去。

浩浩****,氣勢滔天。

隻是這速度就不是那麽快了。

當然這也很正常,畢竟是馬拉鬆比賽,又不是百米短跑,腦子有問題才會一開始就衝刺。

慕遠站的位置不算好,被擠在人群之中。

可慕遠足夠靈活啊!隻見他如一條遊魚,輕鬆地繞過了身旁的人,迅速向前麵靠近。

類似於慕遠這樣的人可不是少數,很多人都是這樣操作的。

在這些人看來,反正都跑不到終點,還不如一開始就雄起,跑到前麵刷刷連卡,也不枉到這場賽事中走上這一遭。

倒是對那些有實力跑完半馬、甚至全馬的人來說,是不屑於這樣幹的,刷臉卡沒有任何意義,你若是中途放棄,是沒有任何成績的。

而一旦到達半馬或者全馬的終點,就能獲得一份證書。

雖說證書這東西也沒什麽卵用,但用來發發朋友圈秀一下存在感還是不錯的!

不過幾分鍾時間,慕遠就已經超過了三分之二的人,已經可以看到前麵那些種子選手在昂首闊步地向前奔跑。

慕遠並未將所有心思放在跑步上,他不時地打量著兩側,盡量讓自己第一時間發現同行的存在。

他可不想跑到半途就被叫下去,所以每經過一位同事身前,給對方一張燦爛的笑臉是很有必要的。

很快,他便發現了一個執勤的民警,對方以搭手戒備姿態站在路邊,雙眼木然地盯著如一群鴨子般的馬拉鬆隊伍。

如果是新警,見到這場麵或許還有好奇感,但對於多次執勤的老民警來說,這隻是一項工作,一項不是那麽討喜的工作,重點是冷。

所以,這位民警的神情也就可以理解了。

慕遠朝著對方咧嘴笑了笑……

可惜對方沒理他,或者說肯定沒看到他!

慕遠也沒覺得尷尬,他隻是為了完成任務,對方沒看到他更好,這就更不可能讓他退出去了。

如此悠悠閑閑地跑了二十多分鍾,原本如鴨群一般浩浩****的隊伍分出了層次感,就像被野狗追趕過,這兒一堆,那兒一團……

跑在第一方陣的要麽是那些種子選手,要麽是實力不錯,但沒打算跑完全場的。

雖然這些人同在第一方陣,但從他們的神情中,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真正的種子選手,此刻精神奕奕,不顯疲態,而剩下那些人,很大一部分已經氣喘籲籲了,甚至有一些純粹是咬牙硬撐了。

慕遠此刻也處於第一反正,隻是他的神色看起來比種子選手還像種子選手,一副麵不改色心不跳的樣子,哪像是跑馬拉鬆啊,倒像是閑庭信步逛街一般。

原本也沒人關注慕遠,畢竟國內跑馬拉鬆的圈子就那麽大,誰真正有實力,大家也都知道一二。

可慕遠這張臉,對他們來說就很陌生了。

哪怕近期慕遠狠狠地火了一把,但上了電視並不代表在現實中就能認出來,就好比某某一線明星,你天天在電視裏看到,可若是在大街上不經意遇見,你真不一定能認出他來。

更何況,慕遠現在的出名程度還遠遠比不上那些明星呢。

既然認不出慕遠,自然就沒將他當做對手。

可現在他們發現,這家夥看起來似乎有些實力啊!

能跟著第一梯隊堅持二十多分鍾,已經很不容易了,關鍵是慕遠還一副看起來很輕鬆的樣子,這就有些讓人難以接受了。

這是一匹黑馬?

當然,這個現在無法下結論,還有待進一步觀察。

說不定這家夥很能裝呢,這可是馬拉鬆,能堅持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在街道上空,不時地有無人機一掠而過,將眼前這一賽事的盛況記錄下來。

不過其中有一架無人機似乎有些不合群,其他無人機大多都是飛來飛去,兼顧全場,而這架無人機卻一直飛在第一梯隊的上方,似乎對後麵的隊伍很嫌棄。

……

不遠處,一輛黑色轎車中,蘇瑾秋坐在後排,雙目緊緊地盯著手機。

手機上呈現出的畫麵,正是隔壁街道馬拉鬆比賽現場。

而在副駕駛,則坐著馮局長。

不得不說這馮局有些不務正業了,現在全市許多的民輔警都還在設卡查緝那兩個持槍的偷渡客呢,他這個領導卻跑來看馬拉鬆了。

可誰讓慕遠不省心呢?

其實嚴格說來,馮局這也不算是不務正業。

畢竟這樣的比賽,警察現場執勤也是必須的,這也是工作之一。

而在馮局長的旁邊,還坐著一個人,年齡與馮局差不多,正是馮局的那位在醫院上班的同學。

他偶爾也會伸出頭來看看蘇瑾秋手上的手機。

“小蘇,小慕同誌現在的狀態咋樣?”馮局很是關心地問道。

蘇瑾秋說道:“看起來挺正常的。”

馮局那位同學卻搖了搖頭,道:“不正常!”

馮局神色一緊,連忙問道:“怎麽不正常了?”

“這都跑了半個小時了,速度也不慢,可你手下這小夥子,愣是大氣都沒喘一個,這哪像是正常人會與的狀態?”馮局的同學一臉迷惑的樣子。

馮局嘴角抽了抽,無奈說道:“老孫,你就別一驚一乍了!我問的是他會不會有危險,畢竟他昨晚一宿沒睡,萬一跑著跑著,整出個猝死什麽的,那就麻煩了。”

老孫嗬嗬一笑,道:“我看他這樣子,估計其他人全都猝死了,他還活蹦亂跳的……好吧,開開玩笑,不過猝死也沒那麽容易的,一般都有些前兆,我會盯著的。這小夥子的精神狀態確實不錯,真不像是一晚上沒睡的樣子,你們確定沒弄錯?”

“廢話!他昨晚一直在忙工作呢。”馮局說道。

……

時間慢慢流逝。

特別是對於正在跑步的人來說,這時間就更慢了。

當身體已經不堪重負,腳都快邁不動的時候,感覺一秒鍾比一個小時都要漫長。

此刻距離槍響起跑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從距離上來看,此刻第一梯隊已經跑完了半程。

不過後麵的隊伍就非常漫長了,最慢的甚至還在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節點上晃悠——這得將那些已經退出比賽的人排除在外。

而此時第一梯隊的規模也已經嚴重縮水,由之前的百多人變成了現在的二十來人。

以專業的角度來講,不出意外的話,這場馬拉鬆比賽最後的冠軍,差不多就是從這第一梯隊的人中決出了。

在大部分人看來,能在第一梯隊裏領跑全場,那是很有榮譽的一件事情。

可此刻這第一梯隊裏大部分人都沒有這樣的心思,甚至……他們有種嗶了狗的感覺。

沒錯,第一梯隊領跑全場,可在第一梯隊內部還是有高下之分的。

而現在在第一梯隊中領跑的是一位東方人麵孔,而且還是所有人都不熟悉的東方人。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

這個東方人,自然就是慕遠。

如果僅僅是因為慕遠領跑,這些人倒也不至於如此糟心,關鍵是這家夥不僅跑到了第一,而且沒經過一位執勤民警麵前時,還會給對方一個燦爛的笑容。

那笑容很假!

可特麽再怎麽假,那也是笑容啊!

這是顯擺嗎?

好吧,你就算想要顯擺,去找旁邊那些美女觀眾顯擺啊,找這些木樁子一般站在那裏的警察顯擺個什麽勁啊!

完全想不通,他們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這是正常人參加的馬拉鬆比賽嗎?

其實此刻慕遠也挺無奈的。

他其實也知道自己這樣做挺傻的,可他更不希望被人給叫下去。

雖說執勤民警要求他離開賽道他也可以不予理會,但他不敢保證蘇瑾秋這大豬蹄子不會將這事兒告訴老媽……

為了穩妥,笑笑就笑笑吧!

再說了,自己本來就是警察,在比賽過程中看到同事,向對方表達善意,沒毛病!

笑歸笑,慕遠跑馬拉鬆還是很認真的,既要保持第一名,又要不把第二名丟下太遠,所以他經常會回頭看看其他參賽選手的情況。

跟在慕遠身後的是一位長了一雙大長腿的黑人兄弟。

不過對方看他的眼神就不是那麽友善了。

斷人財物猶如殺人父母,能友善那才是怪事了。

別人為什麽跋山涉水,飛幾萬裏跑西華市來跑馬拉鬆?難道就為了增加西華市馬拉鬆比賽的含金量?當然不是,他們更大程度上是衝著獎金來的。

雖說現在慕遠也隻是暫時領先,但此刻賽程過半,還能在最前麵領跑,那本就是一種本事。

他要是現在奮起直追,倒也不是不能超過對方,但那會打亂自己的節奏。

對於一位專業的馬拉鬆運動員來說,這種行為是不可取的。

同時,他也在內心裏安慰自己:一時的領先有個屁用啊!

……

就這樣,慕遠一直在前麵領跑,而且狀態看起來非常輕鬆,這讓周圍圍觀的吃瓜群眾們紛紛喝彩!

沒辦法,誰讓周圍的觀眾基本上都是華夏人呢?看到本國人在馬拉鬆比賽項目中領跑,這絕對比看到乒乓球比賽得了冠軍還要興奮——哪怕這領跑隻是暫時的,那也夠吹一陣子了。

然而,並不是所有國人看到慕遠這般表現都感到興奮。

比如馮局長,此刻就有點慌了。

“完犢子了!”

“以前隻需要擔心同行中上級部門挖牆腳!現在……如果這小子真拿下了這次馬拉鬆比賽的冠軍,估計體育局的那些家夥絕對不會視而不見,肯定會想方設法過來挖人。”

不怪馮局會有這樣的擔心。

畢竟,每屆奧運會,馬拉鬆的冠軍都被認為是含金量最高的冠軍。

可在這一項目上,華夏一直沒能取得什麽成績,甚至連一點奪冠的希望都沒有看到。

要是現在發現了慕遠這個種子選手,那還不熱血上頭啊?

如果僅僅是參加個比賽什麽的,馮局還不至於如此擔心。

他真正擔心的是慕遠因此而成名,他還會安安心心地當一名小警察嗎?

腦殼痛……

倒是坐在後排的蘇瑾秋沒想那麽多,她看著手機屏幕中的慕遠,雙眼就差冒出小星星了。

“慕遠真厲害!你看他都跑第一了,還一點都不累的樣子。”

“我覺得慕遠肯定能拿冠軍!”

“馮局,你說如果慕遠如果拿了冠軍,我們台可不可以再對慕遠做一個專訪啊?慕遠是一名警察,這也算是警察隊伍的一份榮譽嘛。”

馮局心情本來就挺鬱悶了,再一聽這話,紮心了!

“哎!小蘇啊,這個事情……與公安業務也沒多大關係,還是別采訪了。”馮局長說道,“俗話說,人紅是非多啊!特別是小慕同誌是一名警察,還是一名偵辦大要案件的刑警,如果真成了生活在聚光燈下的名人,那麻煩事肯定少不了。”

“哦!”蘇瑾秋點了點頭,“這倒也是。”

她剛說了這樣一句,忽然念頭一動,道:“不過,馮局長,如果這次慕遠真得了冠軍,就算台裏不報道,恐怕報紙、電視台或者新媒體什麽的也都會做宣傳的吧?這事情,捂不住的。”

“我們隻能盡可能地將影響壓到最低了。”馮局說道,“而且,這畢竟隻是一場城市馬拉鬆賽事,關注的人也不是太多,隻要炒作的力度不大,我想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影響的。”

老孫這時候瞥了馮局一眼,道:“老馮,你就不擔心體育局的那些人?要是把慕遠拉去參加奧運會,你覺得你還能捂得住?”

馮局有些幽怨地回了他一眼,他擔心的就是這個事情啊!

可是擔心又有什麽用?難道勸慕遠不去參加?

當然,勸也是可以勸的,可慕遠會不會聽,就很難說了。

這小子有時候的想法與常人不太一樣,鬼知道他會做出怎樣的決定?

唯一讓馮局覺得心安的,便是慕遠對刑偵工作的執著了,他感覺,慕遠就算是去參加奧運會,回來當警察繼續辦案的可能性還是蠻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