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條件,注定了別人對他不是很了解。

再加上這閆雲偉離開養豬場已經七年了,就算當年與他有些相熟的人,現在也不一定能記下了。

但困難隻是客觀因素,如果警察辦案,全找這種客觀因素,那案子也就不用辦了。

所以,不管是慕遠,還是這個專案組的所有偵查員,都隻有一個想法,厘清閆雲偉的關係,查明閆雲偉的現狀。

閆雲偉的戶籍地高盧縣那邊已經去了協查通報,有沒有結果隻能聽天由命,不過這邊他們還需要進一步深挖。

與以前的廣撒網的摸排不同,這次是有目的性地調查。

通過整理養豬場那邊提回來的員工信息,在閆雲偉入職養豬場的那一年零三個月的時間裏,與其共事的人一共有43個。

當然,養豬場沒有四十三個員工,有這樣的數量是因為在這段時間裏,有人離職,也有人入職,人數比同期在職人數多也是正常的。

對於閆雲偉相關事項的調查,慕遠要求封台縣刑大的人不能將閆雲偉定性在被害人這一角色上。

誰說失蹤的人就已經是被害人呢?也可能是凶手啊!

這種案子,慕遠又不是沒遇到過。

對於涉案人員身份的定義,是一件慎重的事情,一旦錯誤,可能會直接將所有辦案人員帶溝裏去。

專案組的人中,有一部分對此或許不以為然,但卻也沒提任何反對意見——慕遠的威信擺在那裏,不是誰都有資格質疑的。

這次調查,慕遠決定親自參加。

他和成斌一組,開著自己大隊的那輛凱美瑞,直奔高良鎮而去。

原本對於縣城的鄉鎮道路,外地人肯定是不熟悉的,可這條路慕遠已經跑了多次了,再加上小毛的上帝視角,使得他對整個封台縣的道路情況早已爛熟於胸。

車行駛在前往高良鎮的鄉道上,慕遠親自駕車……

成斌坐在副駕駛,瀏覽著手上的一疊資料。

“慕隊,我們走訪的村是沙溪村,整個村子一共一百二十七戶人。因為沙溪村距離養豬場較近,村子裏有二十七個人曾在養豬場上班,其中與閆雲偉入職時間重疊的就有四個。我們的任務是對這四個人進行走訪調。慕隊,你覺得我們是表明身份呢?還是做一些偽裝,然後旁敲側擊地打聽?”

慕遠想都沒想,便直接說道:“當然是表明身份。”

“可這樣會不會打草驚蛇啊?”成斌眉頭微皺,“雖說之前那根大腿骨引起的風波已經被很多人所知曉,就算嫌疑人目前還在高良鎮,但最多也就警惕一二,不會太過於緊張。但如果對方知道我們已經調查到了養豬場之中,說不定會對我們的偵察帶來一定的不利影響。”

從成斌的這番話,也可以聽出他對慕遠的信任。

說實話,現在斷定這個案子與養豬場有關,還為時過早了點,可成斌仿佛很篤定。

慕遠笑笑,道:“成哥,我們要的就是讓對方緊張。一旦緊張,就容易犯錯,容易露出馬腳。”

成斌有些猶豫,道:“可是……以這個凶手所表現出的心理素質,恐怕不是那麽容易露餡的。”

慕遠淡定地笑了,道:“成哥,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能力了?想要在我麵前撒謊,這樣的人估計還沒出生呢。”

成斌一拍額頭,苦笑道:“我還真忘了這事兒了。”

慕遠正準備說些什麽,忽然自己的電話響了起來,拿起一看是馮局打過來的,他立即接通了。

“小慕,你那邊案子辦得咋樣了?”馮局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

慕遠稍稍愣了那麽一下,道:“還在辦呢。馮局,怎麽了?”

“這次的案子很棘手嗎?”馮局有點驚訝。

畢竟,到目前為止,能耗慕遠如此長時間的案件,似乎還真沒有。

一直以來,慕遠拿到一個案子,一路莽過去就對了,這次的節奏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慕遠倒是很淡然,笑笑道:“確實有點棘手,不過應該有些眉目了。”

“什麽叫應該有些眉目?”馮局有點懵,眉目這東西,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什麽叫應該有?

慕遠隨口解釋道:“就是我們現在抓到了一條線索,正在進一步核實。但不敢確定這條線索就一定是準確的。”

馮局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了,這叫有眉目嗎?一條都不一定靠譜的線索,能叫眉目?

“你覺得這條線索正確的可能性有幾成?”

慕遠道:“九成吧?”

“呃……那倒是可以好好地摸一摸。”

“馮局,你打電話就為了問這事啊?”慕遠有點迷糊。

馮局連忙道:“當然不是!這不是看你們重案大隊近期破了多起案件嗎?經過局班子成員研究決定,給予你們重案大隊在偵辦案件過程中表現突出人員記功嘉獎。因為這次的規模比較大,所以準備開一次表彰大會,其他部門的也會有一部分民警接受表彰。由於你們重案大隊的工作成績已經讓市裏主要領導知曉,所以這次表彰大會會有市裏的主要領導出席,到時候你也必須得參加。”

“好吧!”慕遠也在公安部門呆了幾個月了,知道某些會是推不掉的,回答得倒是很幹脆,“大概什麽時候?”

馮局稍稍鬆了口氣,他還真怕這小子關鍵時候掉鏈子呢,這是有前科的。

“時間……得等政治部那邊向市裏領導匯報後才能確定。”

“好吧!”慕遠應了一句,反正……先答應了,到時候能去盡量去,實在有案子耽擱,那就再說唄。

待電話掛斷後,坐在副駕駛的成斌表情有些詭異。

不過這種詭異沒有持續太久,便回歸正常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成斌總覺得剛才慕遠與馮局的那通通話,總讓人覺得慕遠才是領導。

嗯,感覺上就是這樣的,一般不是下級匯報了某件事情,領導回應說“好!”“好吧!”這樣的話語嗎?結果慕遠倒是說得很順口。

可轉念一想,以慕遠那腦筋,應該不會把精力用在如何在領導麵前遣詞用句方麵的。

所以有這樣的結果,也就很正常了。

慕遠倒是沒有關注成斌的臉上,他此刻心情甚是愉悅。

作為一名警察,自己立功受獎自然值得高興,但作為一名領導,能帶著一大群人一起立功受獎,這才是人生價值的最大體現。

別人是不是這樣想的慕遠不是很清楚,但他自己就是這樣認為的。

至於這次的表彰有沒有自己什麽事,慕遠卻不是很關心。

畢竟隻是西華市局研究決定的表彰獎勵,最多也就是三等功,這對一個在短短半年時間裏收獲四次二等功的人來說,確實不足以令他激動了。

“成哥,剛才馮局說局裏要對我們重案大隊表現突出的民警進行記功表彰,人數還比較多。”慕遠欣然說道。

成指導也挺高興,道:“這是好事啊!表彰獎勵,可不僅僅是對個人物質和精神上的獎勵,更能激發一支隊伍的戰鬥力和凝聚力呢。”

慕遠點了點頭,卻沒在這個問題上聊太久,簡單幾句後,話題又回到了眼下的案子上。

或許這就是刑偵的宿命吧——任何事情都隻是生命中的過客,唯獨辦案是永恒的。

……

慕遠所選的這個沙溪村,就是之前慕遠在河裏救人的那個村。

當然,他選擇這裏,不是為了故地重遊跑別人麵前刷存在感,而是因為這個村距離通往對麵的那座橋最近。

雖然隻分了一個村的走訪任務,但也絕對不是那麽簡單的。

這是農村,而且還是交通不是很便捷的山區,有的住在山上,有的住在河溝下,很多地方是公路到不了的,隻能步行。

好在這幾年農村道路修建的力度很大,路雖然不寬,但終歸還是能容納車輛通行,至少沒讓慕遠二人全程步行。

“大娘,我們是公安局的,有件事情想向你打聽一下,聽說你七年前在河對麵的養豬場上班?”

“是啊!沒上多久,就一兩個月嘛。養豬場的環境不適合我,太臭,所以我就辭職了。”那位四十多歲的大娘頗有幾分傲嬌地回答道。

慕遠嘴角抽了抽,作為一個農村人,養豬還怕臭?這不是矯情是什麽?

“那你知道閆雲偉這個人嗎?”慕遠甚是隨意地問道,目光卻有意無意地落在對方臉上。

“閆雲偉?沒聽說……呃好像有點映象,怎麽了?”這位大娘很茫然。

慕遠善意地笑了笑,道:“問一些情況,你知道他當時在養豬場內的一些事情嗎?”

大娘很幹脆地搖了搖頭,道:“我隻是對這個名字有點映象,他到底是做什麽的,我就不知道了。這都快十年了,誰還記得當時的事情啊!”

慕遠道:“謝謝大娘!”

畢竟這大娘說得也有道理,慕遠還是很真誠地說了聲謝謝。

從大娘家裏離開,慕遠又看向成斌,道:“走吧!去下一家。”

說完,二人沿著山間小路往上爬,另一戶人在山頂住著呢。

這裏是一位快七十來歲的中老年人,他之前的職業是給母豬配種。

這項工作看起來挺輕鬆的,趕著種豬到處跑就行了,種豬幹活兒的時候他就休息。

但由於時代的發展,這個職業逐漸消失了。

“大叔,我是公安局的,你七年前是在對麵的養豬場上班,對吧?”

大叔挺熱情奔放地說道:“對啊!當年養豬場一千多頭母豬,至少有一半是我配的種。”

慕遠咳嗽一聲,道:“那你認識一個叫閆雲偉的人嗎?”

‘閆雲偉?’大叔愣了愣神,問道,“認識!當時養豬場的技術員嘛,據說還是大學獸醫專業畢業的。”

確實,在養豬場裏,獸醫不就是技術員嘛。

“你和他很熟嗎?”慕遠問道。

大叔道:“熟倒也不是很熟,不過相處得還是很好的。我當時負責配種,他是獸醫嘛,偶爾遇到難產的母豬,他也得上去搭把手不是?這小夥子挺不錯,一個大學生,卻能吃得苦,很難得。”

慕遠一聽這話,眼睛頓時一閃一閃的。

“那你知道他當時為什麽離開養豬場嘛?”

“這個就不知道了。”大叔道,“別人離開那是他的自由嘛,我們也不能刨根問底地去問不是?不過……”

“不過什麽?”慕遠頓時一驚。

大叔瞅了慕遠一眼,道:“我估計,這小夥子應該是嫌棄工資太低了吧!畢竟那時候一個月兩千多,真正有本事的誰願意留在這裏啊!”

慕遠嘴角抽了抽,他還以為能得到什麽了不得的消息呢,結果卻是毫無意義。

“那這閆雲偉,在養豬場與什麽人有過衝突嗎?”

“這倒是沒有!這小夥子挺聰明的,知道一個外地人到這邊工作,不能太獨,所以一直努力維持著與其他人的關係,再加之他還有點小帥,在當時的養豬場也算小有名氣,聽說私下裏都有人叫他什麽‘婦女之友’呢。”

“他就真沒有與其他人有過任何衝突?”

“真沒有!至少我上班期間肯定沒看到。”

“那閆雲偉離開養豬場的時候,有沒有人送他呢?”

“應該沒有吧!走都走了,又是外省的,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還送幹嘛?”

“那你知不知道他家裏的情況呢?”慕遠試探著問道。

大叔道:“這個……倒不是很清楚。與他同事了一年多,這小夥子從來沒提過家裏的事情。”

“哦!”慕遠應了一聲,“剛才你說這閆雲偉沒有與別人結過仇,那你知道他在這邊有沒有談過女朋友?”

“沒有!這個我敢打包票。”大叔立刻說道。

“為什麽?”慕遠很迷惑,你怎麽就敢打包票呢。

大叔訕訕一笑,道:“當時我還給他介紹過女朋友呢,結果這小夥子說什麽自己現在無房無車,兩手空空,沒臉去談女朋友。”

“那你還知道其他一些什麽與閆雲偉相關的信息嗎?”慕遠問道。

“知道是肯定知道的。不過這都過去這麽多年了,還來問這事兒幹嘛呢?”

“有一件案子,我們正在調查之中,麻煩大叔將知道的事情全給我說說吧。”

大叔倒是照著說了,可沒等五分鍾,慕遠就崩潰了。

這都特麽地說的什麽?全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但慕遠也不能反悔不是?畢竟他確實是這樣問的,這些事情確實與閆雲偉相關。

終於聽完,慕遠長長地鬆了口氣,他生怕對方會一直這樣說下去呢。

從大叔家出來,慕遠一路陷入了沉思。

慕遠看著山下,喃喃說道:“成哥,你通過剛才那大叔的講述,可有什麽想法?”

成斌凝眉苦思考了一陣,道:“我估計,那閆雲偉,恐怕已經沒人管了。要是作為一個正常人,相處一年時間肯定會與家裏人取得的一些聯係,而那閆雲偉,卻從來沒有與家裏聯係過。這有很大可能說明閆雲偉沒有親人在世了,至少是沒有直係親屬在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