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幾張充滿求知欲的臉,慕遠淡定地笑了笑。

“至少說明,這位劉大姐沒有撒謊。”

楊大隊明顯愣了一下,問道:“僅僅是沒撒謊?”

派出所的兩位同誌也很驚訝。

畢竟,費了這麽大的勁,到對方家裏當麵詢問,就為了證明沒撒謊,這似乎……太小題大做了。

慕遠也能看出他們的想法,一臉認真地說道:“對!確實隻是證明沒撒謊。但‘沒撒謊’這個結論並不是沒用,相反,這很有用處。”

說完,慕遠就沒急著上車,就站在門口,道:“劉大姐沒撒謊,就說明他丈夫魏成祥確實沒有回過家,也沒有與家裏有過任何聯係。”

“對啊!這個情況我們之前就已經掌握了啊。”黃副所長甚是訝異。

慕遠笑笑,道:“可是你不覺得這很不正常嗎?”

“什麽不正常?”

“根據我們警方之前掌握的情況,魏成祥是攜款逃匿,款項總額差不多一百多萬。可我們剛才去了他家裏,就那套躍層套房,價值就遠不止百萬。對方會為了那一百多萬就去跑路?”

“這個……我們之前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但各方麵的線索都證明他確實卷款逃走了,上麵的建築公司剛給他打了款,他就去銀行提了現金,然後人就跑了。”

“你們怎麽知道他是跑了呢?”

“在他完成取款後,曾有過購買火車票的記錄,而且這一情況他並沒有告訴自己的老婆。根據我們的追蹤,後來魏成祥倒是沒去坐火車,但他確實自己駕車離開了西華市。不過竇軍他們報案的時間較晚,我們也隻能一路追蹤軌跡,可追蹤了百多公裏後,就失去了蹤影。不過憑借著這一點,也能證明他是攜款逃匿了。”

慕遠也沒反駁他這句話,繼續說道:“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疑點。從那位劉大姐身上,可以看出這魏成祥還是很顧家的,而且他還有一個兒子。正常情況下,就算流竄在外,也會偶爾與家人聯係的。人畢竟是有感情的動物,很多東西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楊大隊在一旁說道:“萬一……魏成祥暗地裏與家裏有過聯係呢?”

慕遠笑了,道:“這又回到了一開始的問題上!我之所以過來親自見劉大姐一麵,就是要當麵確認這一點。最終也證明,魏成祥沒有與家人進行任何聯係,這一點劉大姐沒有撒謊。”

“你如何判斷他沒撒謊呢?”楊大隊有些迷糊,不會就因為剛才簡單的對話吧?

慕遠淡定一笑,道:“測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一門語言藝術。怎麽問,對方怎麽答,會表現出怎樣的神色,都有著很深的學問。我在這方麵有過一些研究,對於一個人是否撒謊,也能看過八九不離十。更何況,我對心理學方麵也有些了解。從剛才劉大姐的各方麵表現來看,她……確實沒撒謊。”

楊大隊等人內心有點慌。

要說慕遠的這番話不對吧?也不太說得過去,因為,籠統的來講,是這個道理。

可要說慕遠這話是否對剛才楊大隊的問題做了解釋,那……基本上沒有。

其實把慕遠這番話換個說法,倒也可以理解為是對楊大隊那個問題的回答:我是如何判斷她有沒有撒謊,這是個技術活兒,說了你們也不懂,還不如不說!

“當然,還有一點很重要!我們在現場發現的那具屍骨,通過法醫鑒定,推測其身高就是在1米71,到1米75之間。而剛剛劉大姐說,她丈夫的身高,是1米74。”

“屍骨?”黃副所長有些震驚,他還不知道這個情況呢。

之前請城西派出所這邊調查相關資料,隻說了與刑大的一件案子有關,也沒具體說是什麽案子。

刑大接觸的案件多種多樣,黃副所長也沒多少心思去了結,但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居然涉及到一樁命案——都有屍骨了,不是命案是什麽?

楊大隊微微一頓,緊接著就將相關的情況簡要地講述了一遍。

黃副所長聽完,卻是陷入了沉默。

“慕中隊,你的意思是說,這個……魏成祥,很可能三年前就已經死了?”

慕遠未置可否,道:“要驗證我們的推論是否正確,進行DNA檢驗是最直接的手段。”

在場的另外三位警察一言不發。

那劉大姐一家過得已經夠苦了,如果再聽說苦苦等待多年的人早已變成一具枯骨,這得多揪心?

可如果不通知劉大姐,又如何從她兒子那邊得到DNA檢材呢?

總不能讓這個事情一直懸著不是?

楊大隊忽然看向黃所長,道:“黃所長,這個事情,恐怕還得麻煩你們一趟。”

黃所長扭頭看了看慕遠,內心有點小幽怨。

剛才在對方家裏的時候怎麽不順便把這事兒說了呢?為何偏偏要出來說?

可惜慕遠沒打算給他解釋——難道他能說自己心太軟,見不得太淒涼的場麵?

當然,還有一個因素,那就是劉大姐的兒子當時並不在家裏,就算說了,也不可能現場就把事兒給辦了。

……

慕遠等人回到刑偵大隊,除了他們這條線,案件的偵辦幾乎還是在原地踏步。

這其實也是正常情況。

不管是醫院的調查,還是各派出所的走訪,都屬於大海撈針式的偵查手段,除非運氣好,否則想要有結果,就必須得花水磨工夫。

至於慕遠破案……好吧,這就是一個怪胎、掛逼,不能用常理判斷。

對此慕遠自個兒也很清楚,所以很多時候他也不會著急地去問別人的偵查進展。

問了就感覺是在催促別人,亦或者像是顯擺……

對慕遠而言,現在能做的事情就兩件。

一件是等,等DNA檢驗結果。如果劉大姐兒子的DNA能與屍骨的DNA吻合,那死者的身份也就算確定了,對這個案子來說也算是突破性的進展了。

第二件事,則是用魏成祥和趙懷民的名字,去浦錦縣各醫院、衛生院做反向查證。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如果死者是魏成祥,那麽趙懷民必然有著很大的作案嫌疑。

至於那個錢夾,慕遠反倒有些疑惑了。

之前慕遠覺得那錢夾有很大可能是嫌疑人的,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那張便簽紙,很有可能是魏成祥留下的。

而目前的種種跡象表明,魏成祥是受害者。

不過慕遠還是沒有放棄錢夾是從凶手身上掉落出來的這一觀點。

如果錢夾本身是受害人的,那麽可能說是凶手在加害被害人的時候,順手將對方的錢夾給摸走了。

這倒也能解釋錢夾裏為何沒了身份證和銀行卡之類的東西——被凶手扔掉了。

至於那張發票和便簽紙,可能是漏網之魚,被對方給忽略了。

不過這一切都還隻是推測,事實究竟如何,慕遠也沒有定論。

但不管如何,沿著這條線去查一下總是沒錯的。

當然,那單子上的名字也不一定是魏成祥或者趙懷民,也有可能是魏成祥的妻子劉大姐,或者他兒子,也可能是趙懷民的某些關係人。

沒毛病……都隻是可能!

也可能什麽都不是……

慕遠將自己的打算告訴給了楊大隊,楊大隊便立刻做了安排部署。

原本還奔走於各個醫院的走訪調查組又多了一個任務。

時間過得倒是挺快,很快就到了傍晚。

慕遠正準備招呼上藺晴和範義通去蹭浦錦縣局的食堂,才剛走出辦公室呢,卻見楊大隊從另一個辦公室走了出來。

“慕中隊,走!晚上去外麵吃吧。”

“這……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楊大隊很耿直地說道,“我可是聽說慕中隊你對美食很感興趣,總不能到了我們浦錦縣,我們就每天在食堂裏招待吧?”

跟在慕遠後麵的範義通看了看楊大隊一眼,有些鄙夷。

這家夥,倒是會說漂亮話啊!

明明是對吃感興趣,到了他嘴裏就成了對美食感興趣,格調頓時就不一樣了。

慕遠還是有些猶豫……

楊大隊道:“就吃頓火鍋,自助餐!又不是什麽鋪張浪費。”

“那好吧!”慕遠從善如流。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楊大隊所說的火鍋店,他發現到場的不僅是刑大的大隊長、教導員和兩位副大隊長,還包括分管刑偵的一位副局長。

一頓餐下來,大家都挺滿意的。

慕遠滿意的是吃得挺飽,味道也還不錯,浦錦縣分局這邊的人之所以滿意,是因為錢也沒花多少,效果也體現出來了。

能與慕中隊拉好關係,對以後縣局刑事案件的破獲可是有著很大幫助的——這次昨天下午到今天上午這段時間,慕遠友情協助破獲的那些案件就可以看出端倪。

即將吃完的時候,慕遠抬頭看到了一個人,一個熟人。

蘇瑾秋,蘇大記者。

“慕警官,沒想到在這裏都能遇見你啊?”蘇瑾秋笑語嫣然地說道。

“我也沒想到。”慕遠笑笑,道,“你要是早來,我還能請你吃頓飯,可現在我們都快吃完了。”

“你真要有這個想法,我也不嫌棄啊!”蘇瑾秋笑得像隻小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