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坐副駕駛的劉大隊弱弱地轉過頭來,吊著一雙眼睛看向手機屏幕。

瞬間,他眼中閃過一絲冷光,忍不住道:“這也太殘忍了吧?”

“你確定這不是某種動物被屠宰了?”慕遠弱弱地問了一句。

劉隊眼睛一亮,終於找到了一點點自信,連忙說道:“你看那骨頭,明顯不是家畜動物的,倒是很像人的大腿骨。”

慕遠盯著看了半晌,卻也毫無所得。

辦案他是能手,可看屍體……他是純粹的外行,更不用說是藏在肉裏的骨頭了。

馮局說道:“這是兩個多小時前從河裏撈上來的,根據已經趕到現場的法醫判斷,這確實是人的屍體,而且隻是部分屍體。從屍體的腐敗程度判斷,死者死亡時間應該在半個月左右,畢竟目前這個時節,氣溫也不是很高。”

說話間,司機已經開車向前駛去。

慕遠也將手機還給了馮局。

“馮局,這是哪個局的案子?”劉隊忽然問道。

他打算等有空的時候,找幾個經常叨擾的分縣局刑警大隊長好好聚聚。

這些家夥,沒大案子的時候誰也不管慕遠這個大胃王,任由這小子在華成區分局胡吃海喝,有案子了,就找上門來了,哪有這種好事?

雖然這個事情並不是那些分縣局決定的,甚至很多分縣局都還不知道有慕遠這個人存在,但他覺得,這鍋就該那些分縣局背。

他們不背誰背?總不能在找馮局吧!

馮局道:“青禹縣公安局。”

劉隊臉上的肌肉忍不住抽了抽,道:“我記得上次在市局開刑偵工作會議的時候,青禹縣局的嶽大隊長還說自己轄區今年命案發案率為零嘛。當時這小子可得意了。”

馮局沒接這個話頭,領導嘛,下屬之間相互編排一下,聽聽就行了,非要辨個是非出來,就太掉價了。

“馮局,現在……這案子有眉目嗎?”慕遠忍不住問了一句。

馮局道:“我們目前所看到的,就是現在警方掌握的全部資料。”

慕遠愣了愣,一袋子屍骨?就是全部?

這一刻,他覺得當警察挺難的!

對能力的要求,都快趕上天橋上算命的了。

隻不過天橋上算命的半仙,算錯了也沒人去追究,可警察算錯了,那麻煩就大了。

“這案子,首先要做的便是確定屍源!若是連屍源都確定不了,這案子就無從下手。”馮局又說了一句。

說完,車內卻陷入了沉默。

片刻後,馮局叮囑道:“小慕,你在痕跡方麵很有功底,這也是我將你叫來的主要原因。一會兒你可得看仔細了。”

慕遠點了點頭,道:“放心吧,馮局。”

……

車駛出西華市主城區,直接通過高速公路,抵達青禹縣城。

青禹縣是一個老縣,之前並不屬於西華市管轄,隻不過後來西華市區域擴張,便將青禹縣劃了進來。

一條小河橫穿青禹縣,案發地點就在縣城的河邊。

馮局一行直接按照青禹縣局這邊給的定位,來到了案發現場。

這一帶早已拉起了警戒線,雖然是晚上,警戒線外圍觀的人還是蠻多的。

當然,大部分都是老爺爺老太太,誰讓這一類人群喜歡夜晚散步呢?要是年輕人,下班吃了飯,直接就趟沙發或者**,誰想動半步?

慕遠這一行人,隻有劉隊穿著警服。

這個穿警服的光頭走在側麵,一看就是……跑腿的。

那些圍觀的老爺爺老太太也很靈光,一看這架勢,肯定是領導來了,於是紛紛讓道。

人啊!都是奇怪的動物。

現在這警戒帶拉得夠遠,大家夥兒也都看不到裏麵的情況,自然是圍了裏三層外三層,可一旦警戒帶拉得近了,有人看到那驚悚的場景,這些大爺大媽絕對比誰都躲的遠……

估摸著,一邊跑還會一邊喊:嚇死個人咧……

“馮局,你來了!”一個地中海發型、半百年齡的警察迅速帶著兩個人走了過來。

“吳局長,情況如何?”馮局一臉嚴肅地問道。

吳局長道:“暫時沒有進展。我們按照您的吩咐,那一袋屍塊暫時還沒動,隻是提取了一點樣本,拿去做DNA檢測去了。”

馮局點了點頭,問道:“支隊的法醫到了嗎?”

“都到了!在我們縣局等著呢。包括交警支隊的法醫也趕過來了。”吳局長說道。

馮局點了點頭,道:“行!立刻對物證進行提取。先把袋子運回去。小慕,你盯著點兒,看看有沒有遺漏的地方。”

其實慕遠走過來的時候,目光就一直落在那袋子上。

雖然間隔還有點遠,無法看清情況,但慕遠已經嗅到了一股濃烈的氣息。

然後……他毫不猶豫地屏住了呼吸。

沒辦法,他還想在這裏仔細地看看現場呢,可不想暈過去。

盡管慕遠的鼻子,在不刻意去嗅的情況下,並不會有那般逆天的效果,但卻絕對要比正常的鼻子要靈許多,所以,太臭的環境,那是很要命的。

好在慕遠因為遊泳技術附帶的屏息能力很不錯,在給他的幸福生活關上門的時候,順手開了個小窗。

現在聽到馮局的吩咐,慕遠立刻上前了幾步。

此時那看起來滿是汙穢的袋子旁站了幾個穿著現勘服的警察,他們看到慕遠走過來,不由得露出一縷佩服之色。

“現在的年輕人,能在如此惡臭之下保持這份臉不變色心不跳的氣度,已經很難得了。”

而像他們這種人,雖不能說是從屍山骨海中走出來的,至少眼前這種場麵,卻都是經曆過的,甚至比這更高腐的屍體都見過。

當下幾個人便按照規程,小心翼翼地將袋子弄起來……

馮局趁著空檔問道:“吳局,這屍體是怎麽發現的?”

吳局長道:“有個人在這裏釣魚,從水裏拉起來的。”

“那人現在在哪兒呢?”馮局問道。

吳局長苦笑一聲,道:“他之前還在這裏,不過呆了一陣後,覺得渾身無力、發冷,上醫院去了。”

馮局也是一愣,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腦子裏忍不住腦補了一下當時的場景。

興高采烈地跑到河邊夜釣,釣到了這袋子上,還以為弄到了一條大魚呢,拉上來後居然是一個裝得滿滿的袋子。

看到這袋子的那一刻,估摸著這位夜釣愛好者還是很興奮的——萬一是一袋子的財寶呢?

如果不是抱著這樣的想法,這人絕對不會這麽有閑心去將這滿是汙穢的袋子打開……

而當他打開袋子,看到裏麵的東西後,噩夢就此開始了。

這家夥,沒被嚇暈過去就算不錯了。

……

屍體……呃,屍塊被運回到青禹縣局後,拉上幾個法醫,便直奔殯儀館而去。

青禹縣局並不具備解剖屍體的條件——雖然這個案子的屍體已經不需要解剖,但場地卻還是需要的。

對於解剖屍體的過程,沒人想去了解,包括慕遠在內,他們隻希望知道結果。

但對法醫來說,接下來的屍塊清理工作,才是真正的重頭戲。

他們需要對這一袋子屍塊進行逐一清理,甚至要弄清楚那一塊肉是來自於哪兒,每一塊骨頭又是哪個地方的。

甚至於某些屍塊上的附著物,都需要進行仔細地甄別,誰又敢說那裏麵就沒有證據存在呢?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解剖不僅考驗一個人的技術和職業素養,同時也考驗一個人的精神承受能力和身體承受能力。

能用手去擺弄一塊塊已經腐敗的屍塊,本就是對精神的一種摧殘,更何況這一袋屍塊,需要清理的時間肯定不短。

馮局等人在吳局的陪同下,在青禹縣局的會議室裏坐著,進行案件會商。

原本這樣的案件會商,討論定然是非常激烈的。

可以說,除了現行案件之外,一件案子能否第一時間破案,便受到會商結果的影響。

隻不過有些案子的會商是在案發現場,而有的則是在會議室。

可現在這個案子,會議室裏卻是一片靜寂。

剛一開始,大家都在發言,哪怕是自認為過來打醬油的劉大隊,也提出了自己的觀點。

可幾句話的功夫,大家發現……不知道該說啥了。

情況就這麽些情況,事情就這麽個事情,有多少可討論的?

就好比隻給你一碗水,讓你自由發揮,你除了把它燒成開水或者凍成冰之外,還能主煮成飯不成?

整個過程中,慕遠都是一言不發,甚是沉默。

馮局多次看向他,見他一副凝眉苦思的樣子,隻覺得他是在認真思考這個案子,倒也沒多想。

可實際上呢?

他確實是在思考案子,但與馮局所想的思考有些不太一樣。

慕遠感覺腦殼痛。

麵對這個案子,他有一種無從下口之感。

很顯然,氣味鑒別技術是沒有任何用處了,別說是什麽宗師級了,就算給你搞成神級,說沒用還是沒用。

至於時光回溯?

你說時光回溯符牛逼不?牛逼!可在這個案子上能有什麽用?

算了,還是別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