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緒坐在圖書館的自習室裏,單手杵著下巴,微微向右歪著頭,目光難以察覺地落在一個人身上。

在林緒的斜對角坐著一個年輕人,他在低著頭看書,五官隱沒在陰影裏,隻能看到半邊白皙俊秀的側臉與雪白耳朵的輪廓,那人一直沒有抬起頭,也沒有發現在自習室裏有一個人正饒有興致地盯著他看。

這個人叫秦端,是學校大三的學長,在準備考A大的研究生,相當自律,每天早上六點準時出現在圖書館,晚上十點半左右才離開。

林緒摸清他的作息規律,沒事的時候就會過來。秦端看書,他看秦端。

秦端雖然好看,但在學校裏不算太出名,他的性格有些斯文內斂,沒有參加任何社團,也沒有在班級擔任職務,基本上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不怎麽跟人進行人際交流。

秦端的長相端正雋美,五官線條清晰又柔和,睫毛漆黑修長,身材偏瘦削,顯的腰細腿長——哪裏都是林緒喜歡的類型。

一開始林緒隻是覺得秦端長的好看,非常膚淺地相中了人家的臉,後來單方麵地跟他接觸了一段時間之後,發覺這人的性格也合他心意。

換句話說,林緒暗戀秦端。

——林緒是什麽人呢?

大一剛入學的時候就轟轟烈烈地引起了全校顏狗的注意,給他送花送情書的姑娘要領號排隊,表白牆上幾乎每天都能刷到他的名字。

吊打上屆校草,學校裏的首席風雲人物。

林緒的容貌不是當下主流的款式,麵部線條不像大多數成年男性那樣分明硬朗,反而有一種獨特的精致、陰柔的美。

一雙深黑的眼睛裏仿佛有水光流轉,活了“眉目傳情”,能勾魂攝魄似的。

中午秦端去附近餐廳吃飯,他總是自習到很晚,每次去吃午飯差不多都是十二點多了,正趕上了中午下課的高峰期。

秦端買了飯菜找位置坐下,林緒等到他前後左右的桌子基本上都被坐滿了,才慢慢悠悠地端著餐盤走過去。

有個人的胳膊肘在林緒的後腰上不輕不重地碰了一下,沒到把人撞倒的程度,而林緒假裝“弱不禁風”地往前倒了一下

,整個人從秦端眼前晃了過去。

手臂被一隻手穩穩托住,一道清清冷冷的聲音從林緒身後響了起來:“小心一點。”

林緒轉過身對他粲然一笑,“抱歉,剛剛沒注意被人撞了一下。”

他又四下看了看,有些為難的樣子:“餐廳都沒有位置了。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秦端淡淡地“嗯”了聲,他習慣性垂著眼睛,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到林緒的臉。

林緒心想:要是秦端是個外貌協會,那這件事就好辦多了,稍微“色/誘”一下就能抱得美人歸。

可惜秦端不是,甚至還有點瞎。

.

林緒家裏就在本地,他一直不住校,每天晚上都回家睡覺。

林緒的家庭情況有點複雜,他父母很早之前就離婚了,林緒一直跟著他爸生活,前兩年他爸“梅開二度”,娶了個同樣是再婚的老婆,那女人也帶來一個兒子,叫唐和文。

唐和文比林緒大五歲,按照輩分林緒得叫他一聲“哥”。

林緒回到家裏,看到唐和文坐在沙發上,半笑不笑地喊了聲:“文哥。”

唐和文頭也沒抬,熱火朝天地打遊戲,隻是敷衍了一句:“嗯,回來了。”

他們兩個的關係一直不冷不熱的,表麵上倒也還說得過去。

“小緒回來了?”

林父從房間裏走出來,“晚上想吃什麽?”

林緒隨便說了一個:“紅燒魚。”

然後就回房間了。

林緒坐在床邊上,拿出手機——他的手機屏保是一張秦端的側臉照片。

林緒的手指在秦端臉頰上蹭了蹭,好半天才用指紋解開屏保,打開微信回複消息。

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和關門的聲音,唐和文從客廳走到了他的臥室。

兩個人的房間就隔著一道牆,林緒沒有關陽台門,聽到隔壁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唐和文走到了他臥室的陽台上,不知道跟誰在說什麽。

——聽內容和語氣,好像是在跟女朋友打電話。

林緒被迫聽了全程,懶散半靠在**,漫不經心地挑了下眉。

沒聽說他這個哥哥談女朋友了。

而且唐和文都是能結婚的歲數了,怎麽談個戀愛還要偷偷摸摸的?

有什麽見不得人?

晚上吃飯的時候,林緒出門就看到他後

媽了,瞬間變出一張如花笑臉,很有禮貌地喊了一聲“阿姨”。

唐和文他媽也衝他笑笑。

落座之後,紅燒魚擺在林緒的麵前。

四個人吃了一會兒飯,唐和文他媽忽然道:“阿文,今天我同事給你介紹了個姑娘,本科學曆正式職工,家庭條件也不錯,約了下周六你們兩個見一麵。”

唐和文一聽就愣了,反應出奇地大:“什麽?現在都自由戀愛了,你怎麽又給我弄出個相親對象?!”

唐阿姨斜他一眼,道:“相親怎麽了,有合適的就先處著,總比你打光棍強。”

林緒心裏嗤笑了一聲。

唐和文頓時擰起眉:“我不是都說了我不相親了嗎!我還不想談戀愛!你跟著瞎摻和什麽啊?!”

“都快三十歲了還不結婚像什麽樣子!啊?你打算什麽時候結婚?我死之前能見到我孫子嗎?”

阿姨道:“沒商量,你必須得去。”

唐阿姨有點霸道,說一不二,唐和文就是看起來精神,其實一點都不敢跟他媽硬著來,掙紮了兩句,最後不得已妥協道:“行了行了,我下周六看有沒有時間,有時間我就去行了吧!”

林緒在旁邊津津有味地聽著他們兩個吵嘴,全當下飯菜了。

……還稍微有點同情剛才電話那頭的準·青青草原。

林緒看了一眼唐和文,心想:“人不可貌相啊。”

第二天,林家兩口子旅遊去了,大概一個周才能回來。

林緒回家住是因為他爸在家裏,現在他爸走了,林緒這幾天都不打算回來了——他一點都不想麵對那個跟他沒血緣關係、百無一用的哥。

林緒下午沒課,提早回家了,他拉出行李箱,在臥室裏收拾他的東西。

到客廳拿外套的時候,房門忽然開了。

唐和文站在門口,跟林緒對視了幾秒鍾,語氣有點尷尬:“你在家啊?”

“我以為你去學校了。”

他後麵似乎還跟了一個人,被唐和文擋在了身後,看不清模樣。

林緒的眉心無由來地一跳。

唐和文看了林緒一眼,眼珠子一轉,把身後的人領到了林緒麵前,帶著一點神氣又炫耀的語氣:“這是你嫂子。”

林緒一看那人就愣住了,眉清目秀、膚白似雪。

他上午的時候剛剛見過。

是秦端。

秦端臉上依然是那副沒有什麽表情的表情,他明顯沒有認出林緒,隻是用眼神跟他打了個招呼,甚至都沒有說話。

林緒的瞳孔輕輕縮了一下。

——然後他垂下眼去,長長的睫毛蓋住了他眼底的情緒,林緒非常無害地笑了起來,好看的眼角微彎,溫溫和和地叫了聲:“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