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縝密分析

當然,清廷也視朱姓宗室為必須除滅的對象,就因為朱姓宗室在民眾中所具有的巨大影響力。義軍起義,必以反清複明為口號,就連各支抗清武裝,也無不以奉迎皇親宗室為號召。例如:夔東十三家奉韓王,張煌言奉魯王朱以海,廣東王興奉唐王朱聿釤……

眾人進入營地,張文翠引領著進入一座搭好的大席棚內,朱永興坐在正中,白文選一一介紹帶來的文臣武將。

張國用,趙得勝。朱永興見到這兩個人時,麵色不變,但心中卻記了下來。曆史上正是這兩個人對前途失去希望,挾持白文選與李定國分兵,並向清軍投降的。不過,適當警惕是應該的,並不表示朱永興要采取什麽嚴厲的措施。

現在他的手下可以說是降將如雲,當然那是以後的事情。可若是人人都不信,人人都不用,那還能成什麽事?朱永興隻知道一件事情,形勢比人強,如果他能不斷勝利,或者能與清軍周旋下去,人們心中的希望不滅,那種最糟糕的情形就未必會發生。

黎維祚,不錯,雖是文官,卻極有膽魄,曆史上是永曆帝與在邊境地區的李定國等營的秘密使者,為迎駕出緬作了最後的努力。永曆被俘後,他還晝夜兼程抵荊侯營,謀共於貴州偏橋劫駕。

朱永興心中想著,對黎維祚含笑點頭,特意慰勉了兩句。這是能完成他設想中一個計劃的理想人選,先進行下感情投資。

人員介紹完畢,有文臣,有武將,皇朝末世,到現在幾乎每個人的官銜都不小。朱永興撫慰完畢,方才命眾人就座,簡單介紹了一下目前與清軍對峙的情況。

“……總的來說,就是這個樣子,我軍依據險要,暫時阻擋住了清軍。但清軍並未放棄,即便進攻傷亡很大,但也沒有間斷,每日至少出動五百人次,吾估計這些日子清軍的總共傷亡應該超過了兩千,或者更多。隻是清將張勇素有名將之稱,雖然被我軍成功阻遏,但吾懷疑他是不是另有詭計。而且,清軍的火器兵驟然增加,雖然仰射不利,可援軍已至,應該是不爭的事實。”

朱永興沒有說具體的傷亡,其實傷亡也確實不大。幾百年後遠征軍以六比一,甚至七比一的代價擊敗了日軍,現在這個比例則完全顛倒過來,清軍在以八比一、甚至十比一的交換比在艱苦攻險。

灰坡,的確是所有進攻一方的噩夢所在,七八十度的陡坡,鬆軟陷足的灰土,令清軍舉步維艱。如果再下雨,那裏就會變成膠坡。清軍要怎麽仰攻這個要命的灰坡?在半尺深的稀乎乎的膠泥裏攀爬嗎?踩下去象油一樣滑,拔腳起來卻比膠還粘,一不留神,隻要跌倒,幾百米一路跌撞著滑下去,必死無疑。

就算雨季會影響火槍的使用,但用弩箭也能守住這個險要。所以,朱永興除了擔心清軍會繞路來攻擊騰衝外,對阻擊清軍還是蠻有信心的。

等到差不多講完了目前的形勢,朱永興笑著對白文選說道:“趙殿下率精兵強將前來,正當其時,我軍兵勢大振,令吾有雪中送炭之感啊!”

“殿下過獎了。”白文選拱了拱手,謙虛道:“兵將入緬救駕,戰陣廝殺,又遠途跋涉,瘴癘傷病甚多,尚需時日休整,恐怕要令殿下失望了。”

“無妨。”朱永興淡淡一笑,說道:“雨季將至,吾率懷仁侯、廣昌侯等人之兵,應能抵擋住清軍。”

“殿下千金之軀,又兼朝廷留守,不可親冒矢石?”白文選趕忙勸道:“不如由吾在前督戰,殿下在騰衝統籌全局即可。”

“趙王爺身經百戰,世之名將,由汝指揮,吾當無憂矣。”朱永興並未馬上指定由白文選接替前線指揮,而是笑著走到一旁,掀開了另一張桌子上的蒙布,露出一幅沙盤,說道:“此是敵我兩軍所處的位置和大概地形地勢,雖不是特別逼真準確,但也可一目了然。請趙殿下及眾將上前觀看,既是了解形勢,也能指出漏洞不足。若有不明之處,可由張文翠將軍解說。”

白文選很驚訝,沙盤指揮古已有之,據說,秦在部署滅六國時,秦始皇親自堆製軍事沙盤,在李斯的輔佐下,派大將王翦進行統一戰爭。但在實際應用中卻並不廣泛,主要是古代的測量技術所局限,山川地貌、距離高低不能準確體現,地圖也很抽象,隻是作為大概戰略的依據,無法作為具體指揮作戰的可靠工具。將領們基本上都要身臨其地,考察戰場及附近的地形地勢、橋梁道路後,才能做出最後的作戰計劃。

但朱永興在前線親手製作的沙盤卻是依據那幅雲南旅遊地圖的比例尺,再結合馬幫老行家和當地土人的描述製作出來的。沙盤上山川地貌的具體情況,以及精確度與後世的當然不能比,但卻是目前最為直觀、詳細的指揮工具。

若有所思,頗有深意地看了朱永興一眼,白文選告了聲罪,招呼幾個武將過來,圍著沙盤低聲商議,其間還夾雜著張文翠不無得意地介紹和解釋。

朱永興淡淡一笑,走回正座,摘下頭盔放到了桌上,立時耳邊響起了一陣唏噓之聲,眾文臣的目光刷地一下集中在他的短發上。

“這個——”朱永興拍了拍頭,笑著解釋道:“斷發明誌,嗬嗬,一日不光複神州,一日不中興大明,吾一日不蓄發。”其實老子是變相的化裝,讓你們看不出我與岷世子相貌的微小差別,朱永興心裏這樣想。

原來如此,眾臣似乎恍然大悟,忠肝貫日、義膽渾身、心堅誌誠等讚頌之語迎麵撲來,朱永興隻是微笑不語。

“諸位謬讚了。”朱永興抬起手向下壓了壓,等聲音漸息才開口說道:“吾痛念祖陵,痛惜百姓。狂彝汙我宗廟,害我子民,淫掠剃頭,如在水火。此舉朝同仇發憤之秋,望眾卿能與吾同心協力,同撐危局,搏個青史留名。此陛下之願,朝廷之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