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戰局急轉

先弱後強,各個擊破。這未必是始終如一的原則,但對於後方的總參謀部來說,卻是最容易想到的,也被認為是最有把握取得勝利的。

盡管以皮熊、胡國柱等為首的東北軍區本部希望援軍能在營口,或者更近的地方登陸,給蓋州清軍側後插上一刀。但忠實執行命令的援軍部隊,還是在錦州灣附近選擇了突破點——大淩河。

這個突破點固然不能象小淩河那樣,直至錦州城下,但因為距離的關係,也使得錦州清軍的增援不過很快到達。而由大淩河溯流而上,可抵大淩河城(現淩海市),切斷錦州清軍的東退之路。

曆史上,大淩河城作為錦州的東部屏障,南臨遼東灣,北依鬆嶺山餘脈,地處遼西走廊的咽喉地帶,明清兩軍圍繞此地曾展開了多次激烈戰鬥。特別是崇禎四年的大淩河之戰,明清兩軍殺得驚天動地,最後的結果是明軍幾次增援都失敗,大淩河城守將祖大壽投降,明軍在關外最有戰鬥力的一支軍隊,即所謂的“關寧鐵騎”基本上被摧毀殆盡。

所以,明軍的鋒銳雖然沒有直指錦州,但其後的效果卻更狠辣,顯然是有將錦州清軍圍而殲之的打算。

海上帆檣如林,岸上炮火連天,廝殺聲響徹大地。明軍的攻擊猛烈而突然,三千多駐防清軍也是拚盡了全力,卻無法阻止越來越多的明軍士兵和武器裝備登上陸地,加入戰團。

此次明軍光出動的水師便有南方調回的艦隊、天津水師,以及東北軍區的部分水師,作戰部隊則有陸戰隊六千多,北京軍區抽調的一個得到炮兵加強的整編師,一萬五千餘人;直接增援蕩朔軍的部隊則是從山海關開出的一個師。而山海關隻留下幾百人防守,那裏已經沒有了威脅。

而駐防清軍不過三千多,且是分守大淩河東西兩岸,在明軍兵多炮猛的打擊下,拚命抵擋也無濟於事。陸續登陸的明軍先是以小旗為單位,迅速參戰。努力將清軍推向外圍,擴展登陸場。隨著兵力越來越雄厚,總旗結陣,以更猛的姿態壓向清軍。

火槍聲響得如同爆豆,大團大團的白煙升騰而起,又在空中飄散;轟天炮、佛朗機也加入了戰團,爆炸的火光一個個閃現,掀起黑色的泥土,帶起滴血的殘肢。

東岸是明軍的主攻方向。隨著一座座浮橋被炸斷,大淩河的阻礙使兩岸清軍的配合更加困難,東岸清軍的崩潰已經近在眼前。

“一半時恐怕無法完成清除,這該死的韃虜。”楊彥迪看著前方在河中清障緩進的船隻,恨恨地罵著,登陸成功也不能讓他急迫的心情有所緩解。

沉船、木樁,老把戲,卻阻礙了艦船的繼續深入。掩護和火力支援倒在其次。更重要的是物資的運輸。

總兵趙得勝瞭望著岸上的戰況,心中在反複盤算。如果艦船不能跟上。隻是陸軍輕裝疾行,奪取大淩河城還是很有希望的。但這也冒著風險,他要確定水師到底要多長時間才能完成清障,運著物資和重裝備趕到。

“一天時間夠不夠。”趙得勝放下望遠鏡,用極其認真的神情詢問。

楊彥迪愣了一下,有些明白了趙得勝的想法。略想了想。他用力點了點頭,“估計隻是前麵這幾裏需要清障,我就不信韃虜把整條河裏都栽上木樁了?”

“那是不可能的。”趙得勝心中稍寬,臉上浮起了一絲笑意,說道:“我要率陸兵輕裝疾行。趕在錦州清軍來援前攻下大淩河城。楊將軍也知道,輕裝所攜彈藥有限,若是戰事激烈,恐怕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我明白了。”楊彥迪一跺腳,說道:“放心,最多一天一夜,就是水運不通,我和水師上下肩扛背馱,也不會短了物資供給。”

“那就太感謝了。”趙得勝莊重地敬了個軍禮,說道:“我這便登岸指揮,物資供給便拜托楊將軍和水師兄弟了。”

“我再多派人手,多派船隻。”楊彥迪回了禮,送趙得勝登上小船。

……

海路的快捷不僅僅是運輸上的方便,更有信息傳遞的迅速。這邊把登陸的時間和進程不斷由快船通知友鄰部隊,以便更加默契地配合作戰。

地動山搖的連聲巨響,火炮噴出的濃煙將炮兵陣地全部籠罩,大地似乎都在抖動,連遠處的騾馬都不安的嘶叫起來。

大量火炮噴出濃密白煙的同時,炮口間同樣淩厲的炮焰閃過,呼嘯出膛的鐵彈,高速旋轉著,在空中發出奪人心魄的尖嘯。

慘叫聲連連,清軍狼狽地從原來的炮兵陣上撤退,拖拉著完好的火炮,向更遠的地方轉移。

一場炮戰的結果以明軍的勝利而告終。起初,明軍隻有射程最遠的天威炮、火箭炮能與清軍的紅夷大炮抗衡,可惜準頭很差。等到水師的重炮從塔山附近的海上登陸,又運送到前線,清軍的紅夷大炮便立時喪失了射程上的優勢。畢竟他們的紅夷大炮都是老式的,不能和明軍購自英法的長管炮和加農炮相比。

而在錦州,清軍布置的火炮是最多的,可見其對錦州這個遼西咽喉的重視程度。也正因如此,俄爾哈率軍反撲失利後,便退守女兒河,寄希望於火炮的威力,擋住明軍。

開始,戰局似乎如預想中發展,紅夷大炮加上河流阻隔,明軍的逼進被扼製住了。但現在,形勢又變得嚴峻起來,火炮被迫後撤的結果便是不能壓製明軍,不能有效阻擋明軍架設浮橋的企圖。

但俄爾哈並沒有氣餒,他把火炮後撤,避免繼續的損失,但卻在河對岸兩三裏的距離掘出壕溝,並使火炮能夠打到岸邊,準備粉碎明軍的跨河進攻。或者來個半渡而擊。

炮擊漸漸停止,煙霧消散,視野也清晰起來。河水嘩嘩地流著,不時有浮橋的碎木漂過,殘損的浮橋隻有幾根木樁,孤零零地豎立在岸邊。

清軍退得幹脆。毀掉了所有的浮橋,就打著跟明軍隔河對峙的主意。這也讓明軍輕鬆占領南岸,包括一些製高要點。

“世上沒有固若金湯的防線,如此被動防守,韃虜已不足為懼。”作為蕩朔軍的總指揮,夏國相親臨前線,觀察最新的戰況,並調整布置,“現在打過河去已不是主要目的。為了策應友軍行動,把韃虜的兵力吸引住,牽製在錦州,才是最關鍵的。”

“友軍決定在大淩河登陸?”衛樸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剛送到的通報,腦海中閃過大略的地圖。

“把地圖鋪開。”夏國相招呼著參謀布置,高級將領們圍上來,注目於地圖。

“這裏——”夏國相用手指點了點大淩河入海口,然後手指上劃。直到大淩河城,抬頭掃視了一圈。說道:“都明白了吧?斷敵退路,這是圍而殲之的計劃呀!”

“錦州到大淩河城三十多裏,從登陸地點到大淩河城——”衛樸伸手量了一下,說道:“大概也差不多。友軍是否能趕到錦州清軍回援前達成目標呢?”

吳三省早已由征朔軍平調至蕩朔軍擔任參謀長,這也是將各軍將領混雜,盡量拆分派係的手段之一。對於目前的戰局。他從總參謀部得到的計劃更詳細,知道得也更多,便笑著說道:“大淩河城並不是非要攻取,各位應該知道我軍掘壕固守的能力吧?隻要封堵住大路,錦州清軍便是前後受敵。難道我軍不動,光看著敵人逃竄、突圍嗎?”

“那自是不能。”衛樸訕訕一笑,說道:“那我軍便繼續猛攻,使敵人脫不開身?”

“自然要給當麵之敵施加足夠的壓力,將其盡量吸引住。”夏國相看了一眼吳三省,得到他點頭讚同後,便直接講解作戰布置,“若急於渡河強攻,兵馬不得施展,敵人多半要對我軍半渡而擊。而我軍的作戰目標已經改變,進攻方向也應有所調整。所以,我軍的主攻方向將由北轉向東,沿女兒河推進。”說著,他把手指放在地圖上,劃了一條線,由鬆山、杏山直接向東,直至女兒河的拐彎南流處。

吳三省笑著說道:“山海關的援軍正乘船趕來,不日便將於塔山附近登岸助戰,我軍的後路是可以無憂的。如果不能攻占北岸的清軍據點,牽製力度便極有限。而當麵清軍的防禦很強,我們難道就非要把頭往牆上撞?”

女兒河由西向東流淌,將錦州與鬆山分隔南北;而河流在流過錦州不到十裏後便與小淩河會合,轉而南下入海。夏國相和吳三省所說的繼續東進,便與後世的京哈高速路線差不多,不渡河北攻錦州,卻要沿河從錦州南麵越過,再東過小淩河,從而達成突破。

既然不以攻取錦州為主要目標,象長管炮和加農炮這樣的笨重家夥便可不必攜帶,留在岸邊成為防守的中堅。女兒河是錦州清軍的屏障,可也是其反撲的障礙。隻要留不多的人馬,清軍想跨河攻擊,卻也困難很大。

而即便是被清軍打過河,鬆山也絕不是清軍一時半會能夠攻下來的堅固堡壘。再者,援軍從塔山登陸趕來,也使明軍不太擔心後翼的安全。清軍越是往裏鑽,被圍堵住的越多。

通俗地講,東進計劃就是迫使錦州清軍不得不隨之移動,彌補沿河防禦的疏漏。而明軍一旦在東麵越過小淩河,則在形勢上便如同包抄了錦州的後路,是一個迂回大包圍的態勢。

也就是說,不能簡單地對峙,施加壓力也好,製造威脅也罷,就是不能讓錦州清軍得到放鬆,就是之後為了追擊或夾擊打算,明軍也要占據更近、更有利的位置。

一番商議之後,蕩朔軍決心以兩個師的兵力組成東進兵團,留下一個師在原地與清軍隔河對峙。同時,派出信使與水師聯係,希望他們能抽出部分船隻趕來小淩河,以更方便地越河而過。

現在的遼東灣海麵,大大小小將近兩千艘船隻,隻要消息送到,抽調出部分船隻還是比較快捷方便的。而東進兵團的行動,恰好又有掃蕩沿海之敵,接應友軍的意味。

……

遼東戰局在膠著了數月之後,突然發生了急劇地變化,這大大地出乎了清廷的意料。

當然,從席卷大半個中國到步步敗退,出乎意料的事情多了。但這一次,清廷終於意識到麵對的是怎樣一個新興的政權,一個有怎樣籌措能力的政府,一個狠絕到底的帝王。

本來,按照清廷的估計,明軍在光複北地之後,至少在一年之內不會有大規模戰略攻勢的可能。因為凋弊的北方是個沉重的負擔,滿清之所以放棄,也是看清楚了,北方不比南方,握在手中要麽拖垮財政,要麽遍地都是因饑困而暴動百姓,成為巨大的火藥桶。

所以,滿清劫掠一番後撤出關內,把這個負擔扔給明廷。而背上這個負擔後,除非明廷不顧百姓死活,否則便要耗費錢糧安置賑濟,也就沒有了出關作戰的物資保障。

而一年時間,滿清認為應該足夠調整、休養,理順內部,並且重新穩固與蒙古諸部的聯盟。然後呢,一切就又回到了幾十年前,與明軍再開始反複爭奪就是了。劣勢是肯定的,但遼東的氣候環境,也不失為一個有利的因素。

但滿清顯然大大低估了朱永興的能力,低估了現在的明政府的工作效率,低估了被調動起來的百姓的積極性。

北地百姓固然還窮困,但已經不在餓死的邊緣徘徊。而明廷通過各種措施,甚至發動滅國之戰,在最短的時間內重新擁有了發動戰略進攻的錢糧。滿清呢,隻不過熬過了一個冬天,墾荒耕種還未完全開始,便被迫動員起大部分青壯,與明軍進行一場他們極不希望進行的消耗戰。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