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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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細雨,忽晴忽落,空氣被洗得清涼,處處都透出綠意,正是桃紅柳綠、鶯飛燕舞的時光。

田裏隨處可見耕種的農人,還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孩子挎著籃子,在田野尋挖著野菜,在溪河裏捕捉著蛤螺。

雖然政府盡了力,但發放的口糧是不夠的,可也不致於餓死。要想多吃點,便要自力更生,自己想辦法。而對於這些能生存下來的百姓來說,卻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都是從苦日子裏熬過來的,吃糠咽菜也不算什麽。關鍵是太平了,也有了奔頭,挺過幾個月,等田裏一收獲,生活水平便會有大的改善。

“等到湄、河第一季收獲,如果有結餘,就給百姓提高些口糧吧!”朱永興時而乘船,時而舍船陸行,觀察著一路上的民情,越往北越是覺得心情不好,“還有這衣服,是買是捐,也總要有舉措。”

總理處新任總理陳洪範趕忙答應,心中卻是暗自叫苦。很快便要在東北展開第一季攻勢,除了支應軍事,錢糧恐怕難有結餘。目前的轉機都寄托在攻伐安南鄭氏和占城國,能有多少繳獲,尚是個未知數。就現在而言,能給老百姓口粥喝,餓不死就是聖主隆恩,萬歲實在是有些過苛了。

“借著朝廷移都北京,再發行一批債券吧!”朱永興似乎猜到了陳洪範的想法,繼續說道:“全是小麵額的,最大麵值不超過十兩,提前支付利息,可市麵流通。嗯,你還不清楚這件事情的首尾,交給戶部去辦。”

其實要緩解財政緊張。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發行紙幣。用紙幣回籠金銀等硬通貨幣,再向外購買各種物資。但朱永興認為時機不合適,以往的朝廷和皇上過於貪婪,把紙幣的信用全都給毀了,要重新建立起來。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

可流通債券便是為紙幣的發行打基礎,在民間潛移默化地建立起信用,或者以後就以這債券為藍本製作紙幣。而能否建立起紙幣的信用,關鍵還是看國家的財政實力,也就是銀行的兌付能力。在起初的時候,紙幣和硬通貨幣應該是混合使用的,按照老思想,民眾應該喜歡把紙幣變成金銀幣才覺得放心。雖然可在兌換上定下些限製,但銀行沒有一定的類似保證金這樣的儲備。如何能打消民眾初期的疑慮和擔心?

當然,硬性規定紙幣流通,強行收繳百姓手中的金銀,也不是不行。就象曆史上國民黨金元券幣製改革時,便有限期兌換,禁止私人持有黃金、白銀的硬性規定。但結果呢?有前車之鑒,朱永興對幣製改革稟持謹慎小心的態度,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推進。也就是理所應當了。

同樣,明軍的攻勢暫時放緩。也是朱永興力排眾議,壓製了軍方將領要畢其功於一役的求戰請求。如果無視於財力的限製,無視東北自然環境和氣候的惡劣,不把近十萬軍隊調回南方就食,傾盡全力消滅滿清,成功的希望固然很大。但代價是什麽?代價就是北地災民不予賑濟。任其自生自滅,並且在南方加重賦稅。這就又要重蹈明末覆轍的老路,凍餓死數萬甚至數十萬百姓,又使政府的信用敗壞,朱永興看來是得不償失。

哪怕推遲一兩年才能消滅韃虜。隻要能恢複民生,使國家的實力更加強橫,依然是立足長遠的作法。隻說這因為政府的全力賑濟而存活下來的百姓,他們創造的生產力,他們提供的賦稅、兵源,便能持續不斷的增強國力。

“百姓苦啊!”朱永興歎了口氣,說道:“天災**不斷,戰爭動亂不止,算一算,也有二三十年了。太平,現在勉強給了他們;安樂呢,朝廷幫一把,百姓們便能早一天享受到。”說著,他轉向身旁的新任河南巡撫趙顯吾,說道:“朕行得慢,你便先行赴任吧。河南這個窮省,朕便交給你了。其實,朕——算了,等河南治理好了,朕再去看看。”

“微臣定勤勉任事,將河南治理妥當,以迎聖駕。”趙顯吾由雲南起,從知縣、知州、知府累升至一省巡撫,也是老資格的從龍黨了,如今算是封疆大吏,數年之內的升遷也是很快了,他知道河南窮苦,但就是這樣才容易出政績,所以他躬身道:“微臣恭聆萬歲聖訓。”

朱永興沉吟了一下,微微一笑,說道:“什麽聖訓呀,你是做老了官兒的,還要朕羅嗦嘛,好象朕幾句話就能把河南治理好似的。不過,各地時情不同,你還是要多走走,多看看,不要把河南當成雲南,當成廣西。另外呢,還有水利的事情。治黃河要根治,有統籌規劃,不是各地你治你的,我治我的,隻顧眼前,不顧長遠。”

聞言知義,水利部單獨劃出,又是查如龍任尚書,下麵官員誰還不明白,這是找了一把大傘遮風擋雨,後麵還有更厲害的靠山——皇帝。

趙顯吾猶豫了一下,說道:“微臣不懂水利,本不敢幹涉河務之事。然河南若有水患,臣恐——”

“按照水利部的章程做,隻要盡心盡力,縱有水患,朕亦不降罪。”朱永興給趙顯吾吃了顆定心丸,又說道:“第一年要難一些,人口既逃得多,地方也凋弊,你且穩下心來。俗話說:種好梧桐樹,不愁鳳凰來。若是朝廷強令遷徙,也沒有那麽多錢糧安置。你要體諒朝廷的難處啊!”

“是,萬歲聖諭,微臣銘記於心。”趙顯吾躬身施禮,告退而去。

……

廣袤無際的河麵上,漫漫無際的黃水白沙刺人眼目,綿綿延伸直接天穹,已經漶漫不清的舊堤左右,到處是塘窪潦水管草蘆荻,沼澤上稀疏的白茅足有人高,在風中沙沙作響,和主河淌動著的黃水的微嘯和成一片,給人一種淒涼和茫然的感覺。

十年之功啊,不知這十年中,這水患還要肆虐幾回?要吞噬多少人命?朱永興暗自歎息,回到艙中,默然而坐。任由船慢慢行駛,也不知何時又靠了岸。

“萬歲,該用膳了。”

聽到侍女的聲音,朱永興才從沉思中清醒過來,隨意地擺了擺手,說道:“公主呢,怎地如此消停?”

“兩位公主早上登岸,現在亦未歸。”

朱永興皺了皺眉,覺得不甚饑餓,便說道:“那便等等,朕也上岸看看。”

本來隻是坐船簡單看看黃淮泛區的景象,沒想到卻惹起了不快的心思。朱永興出船登岸,那幅蒼茫淒涼的景象已經遠去,他隻是在岸上隨意走著,變化的巨大反差讓他還有些不適。

建設比破壞更難,政治比軍事更重要。滿清退到關外,便意味著國家的重心工作要轉到醫治戰爭創傷,恢複重建上。但千頭萬緒,既要改革政治結構,又要籌措大筆錢糧,還要治河修路,種種繁難的工作讓朱永興恨不得有通天徹地的本事,一下子便能完成。可惜這隻是幻想,他也得耐下性子,一個一個去解決。

一個中興明君的名頭是跑不了的,但這可不是朱永興所能滿足的。因循守舊,倒也能搞個盛世啥的,憑著自己的積累,興許還能把封建王朝再延續個幾百年,但以後呢?

曆史大潮在奔流向前,世界正在變革中飛速變化,工業革命已經拉開了序幕,一個老大的帝國如果不變革,即便複起一時,也不過是回光返照,早晚要成為落後的、被欺侮的對象。

隨潮流而動,在變革中真正振興,以雄霸之姿屹立於世界之巔,這才是朱永興要達到的最終目的。看吧,西夷正在強大,正在日益凶狠地露出強盜嘴臉,美洲、非洲,亞洲也正在被他們滲透!看吧,蘊含著黑黃金的中亞、西伯利亞,由不堪一擊的土酋所盤踞的婆羅洲,隻有少量土著的澳大利亞,屠殺華人的西班牙人統治的呂宋,海上交通的孔道馬六甲……

這是挑戰和機遇並存的時代,隻要國家的實力允許,大明的旗幟應該插在更廣袤、更富饒的土地上,而不是陶醉於舊有的領土,陶醉於山呼海嘯的“萬歲”聲中。

一年至兩年,北地能自給自足,那就再無錢糧之虞了。有江南,有湄、河等地,糧食是盡夠的;有海貿,再扶助工商,財政的寬鬆也是可以預期的。三年到五年,消滅韃虜,便轉重心於西北,與葛爾丹決一雌雄……

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朱永興收回紛飛的思緒,又注目到現實的場景中。或許這凋弊很快便會不見吧,飽受戰亂之苦的百姓求安心切,現在能煥發出更加倍的熱情和努力吧?

遠處,幾輛車逶迤而來,又有騎士護衛兩旁。朱永興搖了搖頭,苦笑不已。這兩個孩子呀,本想帶著她們,看看沿途風物,體察一下民情,別做個深宮中啥也不懂的小姐。這可好,當著遊玩了。(想知道《逆流伐清》更多精彩動態嗎?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選擇添加朋友中添加公眾號,搜索關注公眾號,再也不會錯過每次更新!)(未完待續……)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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