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拒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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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戰廝殺不是遊戲,要收放自如是非常困難,也是非常危險的。哪怕因為永曆君臣還在緬人手中,明軍也不能表現出軟弱和顧慮。這就象英宗被瓦刺俘虜,明廷重立新君後,在對瓦刺的反擊中堅決果敢,不讓瓦刺覺得有所依恃是一個道理。

朱永興讓鄭昭仁傳達的意思很明確,他將承擔起與緬甸作戰的所有後果,如果緬人喪心病狂地害了永曆等人,賀九義也不會被當作替罪羊。

在國戰正在進行的時候,如果緬甸保持起碼的中立,明軍不會有興趣發動對緬甸的攻擊。但現在緬甸既然表現出了對明軍的敵意,朱永興登基之後也要展露新皇的威權,那明軍也就有打擊緬甸的必要。當然,若是這場戰爭能夠接回永曆,並且繳獲大量的物資,那便更是妙不可言。不過,現在的軍事行動也隻能是有限度的,不可能追求一勞永逸。

而中緬的關係到了如此地步,緬王莽達的精神錯亂是其中關鍵。在曆史上,這個家夥在李定國、白文選等人屢次進緬接駕時,寧可被打得屁滾尿流,甚至被兵逼阿瓦城下。也不把永曆交出;而等到滿清同樣要他交出永曆時,這個家夥又以所謂的“不義”來拒絕。

不知這家夥的腦袋在想什麽?這是朱永興對莽達的評價。活該被政變推翻,活該被沉河溺死。現在似乎又要讓曆史重演,在屢次大敗之後,莽白由緬南帶兵增援,而因為戰爭的損失和莽達的頑固,緬甸廷臣深為不滿。轉而支持莽白,以結束這場無益的戰爭。

不僅無益。且毫無必要,還自不量力。明朝已經重新崛起,不再是被清軍逼迫於一隅、敗亡有期的時候,真的激怒了明朝,以舉國之力攻伐緬甸,後果不堪設想。

曆史雖然已經偏離了軌道,但在某個局部卻依然重演著朱永興所熟悉的戲碼。莽白發動了宮廷政變,然後將神經錯亂的哥哥綁在椅子上沉江,又殺掉了自己的嫂子和侄兒。坐上了緬王的寶位。

……

“明人最講究忠君愛國,雖然已立新君,這永曆的旨意或許也有些作用吧?”莽白奪位稱王,便打算體麵地結束與明朝的戰爭,而永曆似乎便是這體麵的關鍵。

說實話,這個莽白殺兄殺嫂殺侄兒,或許過於酷烈。但頭腦比莽達還是清醒和理智。莽達隻是調兵、調兵,再調兵,非要與明軍見個高低。而莽白則考慮到兵力調動之後,對孟族、撣族等的壓力減輕,國內有可能出現不穩的跡象,這對於他這個新王來說。是非常不利的。

一個臣子提醒道:“若是讓永曆皇帝知道了前線的戰況,他就未必肯聽話了。”

“還有一件事,那就是永曆皇帝肯下詔的話,也不能讓他的人帶去給明軍。”另外一個臣子說道,現在被軟禁的永曆君臣怨氣滿腹,如果讓他們見到了剛剛取得大勝的明軍,還不知道會說出什麽話來;如果讓明軍知道了他們朝廷在緬甸受到的侮辱。恐怕會進一步激怒明軍。

對這兩項建議莽白是全盤采納。這場完全沒有必要的戰爭使緬族人損失不小,如果再折損兵力的話,不說緬南的孟族有可能生出異心,緬北的撣族恐怕也不會安分。而且緬甸和暹羅的關係一向很緊張,莽白並不希望讓鄰居覺得有機會能與明軍聯手。

現在永曆天子已經毫無人身自由可言,鄭昭仁在緬甸的時候,與緬方還保持著較好的關係,小朝廷內的禦林軍、宮人、雜役大部分都被送回了滇省。這項舉措也讓緬方感到放心,因為永曆君臣的日常起居都由緬方挑選可靠人員負責,這能更好地控製和看管。

生死操於人手後,緬人對大明天子的尊敬也就一落千丈了。朱永興用錢財買寬鬆的時候,緬人對永曆君臣還有些客氣,衣食不缺。這一兩個月,大明與緬甸的關係進入冰點,永曆君臣也就看不到什麽好臉色了。冷嘲熱諷是常事,連食物也粗陋短缺。對此,無論是皇帝還是臣子都敢怒不敢言,質量差、分量少還餓不死,可如果緬人斷了供給,他們就會挨餓,甚至餓死。

而最近幾天,永曆君臣感到緬人的態度開始發生了些變化,好象恢複了一些對自己的敬意,而且送來的三餐也日漸豐盛。太後、皇帝、皇後和近臣私下裏商議了幾次,但是始終不得要領,不知道到底是緬王良心發現,還是緬甸政局有發生了什麽變故。

今天送來的食物依舊不錯,太後和皇帝先用膳,等這兩位吃完後,就會輪到皇後和嬪妃,然後是寥寥幾個留下來的宮人和內侍。

當莽白派來的官員抵達時,太後已經吃飽了,永曆則吃到了一半。緬王的使者一臉的怒色,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對永曆皇帝粗聲粗氣地說道:“明皇避難我國三年,可還記得我國的恩惠?”

現在緬甸已經不以藩屬自居,永曆也不以忤,客客氣氣地答道:“貴國數年的照顧,朕深為感激。”

“那貴國軍隊侵我邊境,掠我地方一事,皇帝可否知曉?”緬甸官員怒氣衝衝地說道:“汝國軍隊殺死殺傷我緬軍無數,侵占蠻莫,還四處掠搶糧食和百姓。”

“此事朕不知曉。”永曆搖了搖頭,他被軟禁在行營,緬人又嚴加封鎖消息。如何還能得知外麵發生的事情,更不可能知道遠在滇緬邊境上的戰事。

“既然如此,那還請皇帝給貴軍下詔,讓他們立刻從我國境內退出。”說著緬甸官員就掏出準備好的紙張和筆墨,放在永曆的桌前,跟這個官員一起來的緬甸士兵都虎視眈眈地看著永曆。

“他說今日才接到消息,可這幾天來緬人的態度明顯有異。莫不是和此事有關?”永曆推辭不得,內侍緩緩磨墨的時候。永曆也拿起了筆,心裏飛快地轉著念頭:“這裏麵多半有詐。”

不過還沒有等永曆想通到底怎麽回事,緬甸官員就不耐煩地催促起來:“皇帝為何還不下詔?難道是認為我國招待不周,存心縱容嗎?”

雖然懷疑這裏麵有什麽文章,但永曆也不敢用自己的猜測去賭自家的性命安全,在心裏歎了口氣,按照緬甸官員的要求寫就退兵詔書,蓋上了自己的玉璽。

緬甸使者如獲至寶,吹幹了詔書上的墨跡就帶著它匆匆離去了。永曆眼巴巴地看著使者離去,當屋內沒有緬人的耳目後,永曆長籲短歎起來:“不知道是不是李定國、白文選來勤王了!嗯,多半是,所以緬人才會來找朕要詔書,可這封詔書一下,他們肯定會退兵的。朕脫險的機會豈不是化為烏有?”

永曆的話讓周圍的人都燃起了一些希望,當即皇後就附和起來,稱不該給緬人這封詔書。

“不給怎麽行?就算他們勤王,也是剛到蠻莫,離這裏還十萬八千裏呢,緬人可就在門外。”永曆心裏雖然有些明白。但讓他硬著脖頸去拒絕緬人的要求,這就和他的性格太不一致了。

王皇後被皇帝這麽一嗬斥,立刻就把嘴閉上了,心裏卻異常地擔憂——現在局麵這麽險惡,說不定哪天緬人就會拿皇家開刀了。

沐天波和馬吉翔急匆匆地趕來,得知事情究竟後,思索半晌。都露出了憂色。雖然消息閉塞,但多少還是知道一點,起碼知道現在國內的形勢已經不象當初入緬時那樣危急。環境似乎寬鬆了,他們自然想回到國內,而不是在這裏仰人鼻息。

“不知道此次勤王軍由哪位將領率領?”沐天波猜測著說道:“依微臣看,多半是晉、鞏二藩。”

馬吉翔的臉色變了變,忽然覺得急於回國似乎於己不利,李定國等人會不會遷怒於他?

“可惜緬人看管太緊,否則朕可秘送璽書,候晉、鞏兩藩舉師,四路策應,旦夕是圖,勿遲勿忽。”永曆有些口是心非地說道,以此來掩飾自己懦弱地給了緬人敕書的行為。

沐天波輕輕歎了口氣,說道:“隻怕勤王之師接到敕書便不敢連破緬軍,恐緬未破而害先及於皇上爾!”

永曆張了張嘴,將臉轉向了別處。王皇後偷偷看了皇帝一眼,心中無聲地歎了口氣。

……

緬甸的使者是經過精挑細選的,算是個表演人才,他神色肅穆地捧著玉匣走進賀九義的營帳,朗聲說道:“明將接旨——”

賀九義盯著玉匣仔細地看了看,突然冷然一笑,一拍桌案大聲斥道:“大膽,竟敢假傳聖旨,來人,將這緬人拿下,推出去砍了。”

啊——緬使還沒醒過味來,幾個壯漢已經撲過來,擰胳膊掰腦袋,象拖死狗般向外拖拽。

“等等,這是天子詔書,等等,這是你們太上皇的詔書——”緬使大聲叫著,肚子上又挨了重擊,痛得他眼冒金星,然後他覺得方向好象變了,撲通一聲,又被重重地扔回到賀九義的桌案前。

“太上皇的詔書,你也知道我朝已立新皇啊!”賀九義帶著嘲諷的笑意,拱手向北,朗聲說道:“吾皇萬歲,早料如此,已下聖旨,各官各將不可再遵太上皇詔書,以為敵所趁。”

“這,這——”緬使心中叫苦,爭辯道:“太上皇乃是舊主,豈可忘恩——”

“閉嘴。”賀九義一揮手,一個侍衛已經邁步上前,兩個大嘴巴抽上去,緬使立刻安靜了。

“回去告訴汝王,速將太上皇等人禮送我軍,我軍亦將退出緬境;否則,我軍自會去阿瓦城下接駕。”賀九義停頓了一下,又厲聲說道:“若敢加一指於太上皇等人,我朝將起舉國之師,興滅國之事。滾吧!”

緬使被連推帶踢地趕出了營帳,不少兵丁在路旁圍觀著,取笑著。他突然轉頭想尋找一個聲音的來源,因為那不是漢語,而是撣族語,然後——他依稀看到人群中幾個打扮怪異的人在指點著說話。

緬使剛被趕走,鄭昭仁便從屏風後閃了出來,笑著衝賀九義點了點頭,“消息已確實了,緬甸已立新王。緬使應該看到咱們安排的假撣族,還有江上的船隻,嗯,這場戰爭差不多該結束了。”

賀九義還稍有疑慮,試探著問道:“如此對待緬使,會不會使緬人惱羞成怒?”

“緬人會如何想?”賀九義反問了一句,又馬上自問自答道:“緬人定是認為咱們在故意激怒他們,要借刀殺人。然後再起複仇之師,興滅國之戰。嗯,若是這樣,他們反倒不會加害皇室。”

“如果緬人不會如此聰明呢?”賀九義接著問道。

“那又如何?”鄭昭仁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說道:“若是接詔便退,豈不讓緬人更有所恃?隻有這般強硬,方能使緬人重新權衡利弊。若是象瓦刺一樣,覺得扣留皇室並無作用,自然便會迫不及待地禮送而出了。”

賀九義點了點頭,這正是已立新君的好處。若永曆依然是皇上,那不管這詔書是情願的,還是被迫的,都會使他陷入困境。依詔而退兵吧,可算是白忙一場,又令將士寒心;抗旨而行吧,救出永曆還算是功罪相抵,若永曆有個三長兩短,那他豈不是間接的凶手?以後呢,也難免有人以此生事,指責他不敬皇帝,不尊皇室。

鄭昭仁已從地上撿起了玉匣,展開詔書細讀,一邊讀一邊搖頭,“就不知道拖延嗎?硬頂著不下這份詔書,將士們才敢繼續前進而不必有絲毫的顧慮;而現在既然詔了,如果不是新皇在位,那將士們隻要不遵旨,一個跋扈的罪名就已經跑不掉了。就算是把您救出來,將來說不定還會有人為此生疑,這讓忠勇將士們如何處之?”

賀九義深以為然,永曆君臣為緬人所囚禁,這詔書自然不會心甘情願,但誰敢抗命不遵呢?就算是晉王李定國,恐怕也會因為西營的出身而不敢授人以柄吧?

鄭昭仁品評了一番,又與賀九義商議起軍事布置。雖然停戰的前提是緬甸送出永曆君臣,但卻不意味著明軍要撤出已經占領的土地。對於國與國之間的爭端,朱永興顯然是不講究什麽信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