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轉戰千裏 第十一章 杭州,西湖

“聖上有旨,朕至杭州,勿分軍民老幼,皆可仰首觀覘,低語談論。”幾名禦前侍衛放慢了速度,伴隨著嗒嗒的馬蹄聲,齊聲高喊著向前小跑。

喧嘩聲從圍觀的百姓中依次響起,片刻後便皆伸長了脖子,期待的望著遠方。

龍旗過去之後,又有隨行甲士手持著北鬥旗一、纛、門旗、日旗、月旗,青龍、白虎、風、雲、雷、雨、江、河、淮、濟旗,天馬、天祿、白澤、朱雀、玄武等旗,木、火、土、金、水五星旗,五嶽旗,熊旗,鸞旗及二十八宿旗,各六行;其中又有紅方傘、雉扇、朱團扇、羽葆幢、豹尾、龍頭竿、信幡、傳教幡、告止幡、絳引幡、戟氅、戈氅、儀閎氅等名目繁多的器物作為引導,緩緩行過。帝王的儀仗雖然經過刪簡,但還是讓百姓們讚歎不已。

當一身明黃盔甲的朱永興由侍衛緊密的保護著,在華蓋下微露身形時,百姓們便叩下頭去,“萬歲,萬歲!”的呼喝聲由散亂到整齊,越來越響亮,聲震四野。

朱永興已經下了車駕,而騎馬緩行,以彰顯年輕與英武。當然,他也不太喜歡那種皇帝乘坐的大輅車。

大輅車,是古代帝王乘坐的一種車。在古代,皇帝出行可不是一件隨隨便便的事情,皇帝出行的儀仗叫“鹵簿”,大輅車是鹵簿的一部分。鹵簿在漢代已經出現,秦漢時,皇帝大駕侍從車隊八十一乘;唐時候皇帝的依仗隊,前後排列一百二十個方陣;宋時威勢更盛。儀仗隊伍超過兩萬人;明清皇帝的出行儀式也規定不同的級別和種類。

從這些數據來看,朱永興這不到千人的護衛和儀仗,還是很簡樸的。當然,在朱永興看來,已經足夠喧囂奢華了。

可惜沒有擴音喇叭啊!朱永興在馬上向著百姓招了招手。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看見,但聽聲音,似乎更響亮了。

不管是真心拜服的,還是來看熱鬧的,總之是增加了氣勢,擴大了影響。這對於朱永興官定武聖的初衷。還是很有利的。

他們應該是真心的。是我恢複了他們的衣冠,承繼了漢家的傳統,把他們從韃虜的暴虐和貪婪中解救出來,並且使他們不會再受到愚弄而變得麻木不仁。雖然我做的還不是很多,但對於質樸的百姓來說。能少交點賦稅,能少受官府的壓榨,能享受到太平,便足以感恩戴德了。

歡呼吧,這是我的努力得來的,以後還會給予你們更多,使你們無論在世界的哪個地方,都能挺起胸膛。都能以身為明國國民而自豪。

撫有萬民,君臨天下。朱永興感受到了帝王之威,也倍覺肩上的沉重。他的子民在歡呼聲中。寄予的對他的期望,期望太平永久,安居樂業,幸福快樂。

而從秦統一六國到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的中國大陸重新統一,兩千多年的曆史中,按盛世、治世、小休、衰微、亂世五種類型統計。盛世加治世不過五分之一,亂世卻占了近一半的時間。

在封建政治下。中國戰爭最頻繁;宮廷政變最多,最激烈。手段最殘酷;統治階級的生活最腐化;官逼民反的農民起義數量最多,規模最大,對經濟文化的破壞最劇烈。

歸根究底一句話,在兩千多年的時間裏,長治久安何其難也?萬千民眾想要安樂的生活,哪怕是苦一些,隻要太平,卻何其難實現也?

自己能引導著這個老大的帝國跳出“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曆史周期律嗎?能在與西方文化的對壘中取得優勢嗎?能使國家長盛不衰,始終讓貧困落後、恥辱挨打遠離嗎?

看得越遠,想得越多,想得越多,壓力越大。民眾可以為今年或以後的賦稅減輕而歡呼,可以為美好的希望而喜悅,處於高位的朱永興卻時時凜然,難得鬆懈。

因為吃飽穿暖,因為能多吃幾頓肉,這樣簡單的幸福啊,真是令人羨慕,可自己卻再也享受不到了。帶著無限的感慨,朱永興駕臨嶽王廟。

嶽廟,多稱為嶽王廟,位於西湖棲霞嶺南麓,始建於南宋嘉定十四年(1221),初稱“褒忠衍福禪寺”,明天順間改額“忠烈廟”,因嶽飛追封鄂王而又稱嶽王廟。曆代迭經興廢,現在已經修葺一番,舊貌換新顏了。

現在嶽王廟的格局分為墓園、忠烈祠、啟忠祠三部分。墓園坐西向東,忠烈祠和啟忠祠坐北朝南;嶽王廟大門,正對西湖五大水麵之一的嶽湖,墓廟與嶽湖之間,高聳著“碧血丹心”石坊,寄托炎黃子孫對愛國英雄的敬仰之情。

如果算上前世,朱永興應該是故地重遊了。在正殿西側壁,他看到了明代浙江參政洪珠題寫的“盡忠報國”四個大字,正殿中間為嶽飛塑像,現在是戴冕旒的帝王形象。可惜後世“文x革”時被毀,之後改為頭戴帥盔、身披戰袍的武將裝束。

連祖宗留下的曆史文化遺產都可以被斥為“四舊”,連民族英雄都要被挖墓掘墳,那個顛狂的年代給朱永興帶來感慨的同時,也給他敲響了警鍾。

一個人不可能是神,卻認為自己是神,認為自己是始終正確的,認為真理掌握在自己手裏,那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而人既然不是神,無論多麽英明、智慧,也總會有犯錯誤的時候。而當他的周圍沒有人敢指出他的錯誤,或者說他根本不會聽的時候,一個普通人也還罷了,一個國家領導人卻會造成國家民族的一場災難。一個人的意誌,就是國家的意誌,一個人的行為,就是國家的行為,一個人的憤怒,就是國家的憤怒。一個人要戰爭,便會將全民族綁架上他的戰車。

自己會在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中被陶醉,忘乎所以嗎?自己會因為通曉曆史而變得固執,聽不進人言嗎?朱永興抬頭望著嶽王像前高懸的“還我河山”匾,一遍一遍地問著自己。

看過碑廊下所陳列的曆代石碑。又在北廊瞻仰了嶽飛詩詞、奏劄等手跡,朱永興在南廊題詞“碧血丹心,浩氣長存”,與曆代名人憑吊題詠、嶽廟幾次重建的碑記共存於此。

到了嶽王墓闕之下,朱永興看見了那四個鐵鑄人像,反剪雙手。麵墓而跪,即陷害嶽飛的秦檜、王氏、張俊、萬俟咼四人。跪像背後墓闕上有楹雲:“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

如今,又有一個鐵鑄像就在朱永興的目光注視下跪了下去,引來陪同官員的一陣**。這些**的或是杭州地方官員。或是並不知曉要把高宗趙構弄成跪像,擺在嶽王墓前的。

真是可笑啊!一個被釘上曆史恥辱柱的大奸大惡,竟然在後世還有人為其翻案,要使其站立起來。什麽人權,什麽藝術,什麽時代進步和民主,穿鑿附會得令人惡心。

“此等昏君,偏安一隅。置陷於水火的百姓於不顧;又為保其皇位,任憑父兄為敵所虜所囚,甚至殺害意圖恢複河山的忠勇嶽王。難道不應被唾棄。遺臭萬年?”朱永興鏗鏘有聲,表達完自己的意思後,向著趙構的跪像啐了一口。

懷著種種異樣的心情,官員們也紛紛上前,啐聲不斷,唾沫橫飛。

有此一舉。奸臣固然有所懼,昏君也應有所惕。莫要以為帝王便可為所欲為。自有人為其遮醜,自有人為其頂罪。

不過。爭論怕是在所難免,圍繞著趙構的跪像,讚成的、反對的,怕是要進行一場論戰了。這倒是朱永興所希望的,真理越辯越明,謬誤越辯越顯,形成一個理論的突口,也未必不可能。

現在是戰爭時期,爭議和分歧還不是那麽明顯,或者說是被大局所壓製,沒有達到那種激烈紛爭的程度。但在天下安定後,思想上、理論上,對於改革的置疑和反對,便會表麵化。

現在,對於打敗滿清,朱永興是充滿信心的;但要改變人們上千年來形成的思想和觀念,卻是比戰爭更困難的事情。人心哪,是天底下最複雜的東西,思想也是最根深蒂固,難以改變的東西。

而且,文化有其自身的傳承性和相對的獨立性。顯然認為隻要物質條件好了,精神文化自然而然就會好起來,物質條件差一點,精神文化就不可能搞好,從這方麵來說是不完善的。

但物質條件應該是基礎,起碼朱永興認為當人們餓著肚子、衣掌襤褸時,講什麽類似“五講四美三熱愛”是不合時宜的。

……

自南宋定都臨安後,杭州便成為全國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人口激增,經濟繁榮,進入了發展的鼎盛時期。“臨安風俗,四時奢侈,賞玩殆無虛日。西有湖光可愛,東有江潮堪觀,皆絕景也。”杭州的旅遊者,每年除香客外,又增加了各國的使臣、商賈、僧侶,赴京趕考的學子,國內來杭貿易的商人。

從此,西湖的風景名勝開始廣為人知。當時,西湖泛舟遊覽極為興盛,據古籍記載,“湖中大小船隻不下數百舫”,“皆精巧創造,雕欄畫拱,行如平地”。

湖邊樹上繁花點綴,花朵一串串地結滿整棵樹,如彩霧紅霞,一路色彩斑斕,馥鬱芬芳。往下看魚紅水翠,象碧玉與瑪瑙的交融。

蕩舟湖上,退去了前麵大紅大綠的浮華,漫天的綠襲入眼簾。碧綠的水蕩起千層碧綠的波,碧綠的柳擺起萬條碧綠的絲絛。幾種綠色倒影在湖裏,交織成一片,把深藏著的幽幽亭閣、突兀又平和的山石以及那一澄如洗的天空映得碧綠,疏影橫斜,暗香浮動。遠處群巒疊嶂,草木叢生,雷鋒塔若即若離地在半空屹立,斷橋也若隱若現地倚在綠楊蔭裏。

兩艘大遊舫在空闊處輕輕劃開水麵,周圍遍是荷花,可惜尚未到盛開的季節。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朱永興竟隻記得這兩句。前麵的卻是忘記了,看來是沒有作詩的天賦啊!

“短長條拂短長堤,上有黃鶯恰恰啼。”龍兒笑著說道:“我最欣賞那環岸的柳樹,象是被天工巧匠精心裁剪過一番似的,柔美纖細的身段。翩然垂下,梳洗映照碧玉翠妝。姐姐,你呢?”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夢珠略有遺憾地搖了搖頭,說道:“若是再晚上幾個月,怕是這荷花最搶人眼。”

“到了時節。咱們再來觀賞遊湖。”朱永興輕輕抿著茶水,稍一思索,又覺得答應得過於草率,那個時候或許是忙於軍事的時候,可能抽不出身來。便又補充道:“嗯,你們也可以自己來,朕沒那麽多規矩。”

“便是萬歲寬容,下邊的臣子又該怎麽說呢?”龍兒撇了撇小嘴,搖頭道:“我和姐姐已是貴妃,縱是不顧及自己的身份,也不敢給萬歲添麻煩才是。”

“理由總是有的。”朱永興不以為意地說道:“那些臣子就想把朕關在深牆皇宮之內,兩耳不聞民間事。隻看那些不可信的奏折,便自以為國泰民安。哼,朕偏不如他們的意。”

舫上不是侍女。便是護衛,朱永興等人又是易服而遊,也不怕這話被外人聽到,連形象都不甚注意,斜倚著,翹著二郎腿。

明君。是守規矩卻無作為便能得來的名聲嗎?如果百姓都安居樂業、衣食無憂了,那九五之尊隨性一些。享受一些,又有什麽關係呢?自己的女人。成天關在深宮之中,看著也不忍心不是?

微風吹拂,朱永興和兩位皇妃談笑殷殷,湖光山色間,難得的舒爽愜意。

又有畫舫緩緩行來,舫上還有歌樂之聲,杭州、西湖,雖不比秦淮風月,卻也依然是歌舞升平的“銷金窟”。

“唱的什麽,怪好聽的。”夢珠側耳細聽,很感興趣地問了一句。

朱永興卻是沒聽懂,好象是種地方方言,咿咿呀呀的。在後世看慣了大片,對現在的娛樂還真是有些看不下眼。

“花落水流紅,閑愁萬種,無語怨東風…有心爭似無心好,多情卻被無情惱…嬌羞花解語,溫柔玉有香…”江南出身的侍女為夢珠和龍兒輕聲解說著,“回貴妃,這唱的是西廂記。”

《西廂記》呀,蠻有名的,這詞兒寫得也好。朱永興笑著問道:“這是什麽腔啊,要是能聽懂就好了。”

“回萬歲,這是昆山腔。”侍女恭謹地答道:“若是換海鹽腔,就是用官話來唱,便能聽懂了。”

“嗬嗬,中國太大了。”朱永興搖了搖頭,苦笑道:“這個方言,那個方言,有時出了省,便與外語一樣。還是官話好,到哪都能讓人聽懂。”

對於方言,朱永興也很矛盾,取消禁止是肯定不行的,他也隻能提倡官話,也就是普通話。先在官員中予以一定的要求,免得來個官員啟奏,還得帶個翻譯。

“…情思昏昏眼倦開,單枕側,夢魂飛入楚陽台…(當日個)月明才上柳梢頭,(卻早)人約黃昏後…願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屬…”

朱永興和夢珠、龍兒相視而笑,這最後一句卻是合了他們的心境。

“喜歡聽便叫個班子,或者象在廣州那樣。莫要苛待自己,讓朕也覺得虧了你們。”朱永興握起兩隻柔荑,心滿意足地笑著。

夢珠往回抽了抽手,朱永興卻抓得更緊,她隻好無奈苦笑。龍兒卻將頭一偏,倚在朱永興肩頭,低聲道:“陛下,聽說這西湖的夜景是最美的,不若咱們——”

在湖上過夜?再來個**,還真是挺刺激,挺讓人興奮的事情呢!朱永興開口便要答應。

“待到天黑,賞了夜景便回去吧!”夢珠聽得真切,委婉勸諫道:“萬歲行止,關係重大,不可率性而為。”

朱永興苦笑了一下,自己要在湖上過夜,怕是杭州的官員,以及帶來的護衛便要睡不安寢,在這湖邊熬夜了。好吧,等回到南京,在自家的湖裏也弄條大船,和兩位愛妃領略一下異樣的風情好了。嗯,打下北京就更好了,那裏的皇宮可是大得很,更有很多可遊玩的地方。

除了玩兒,還有吃。朱永興想了想,左右頂了兩位愛妃的,笑道:“明天咱們就在杭州城裏轉轉,嚐嚐這特色吃食。”

“小雞酥、宋嫂魚羹、西湖醋魚、蝦爆鱔麵、印糕、油冬兒、蔥包檜兒……”龍兒一氣說出,倒讓朱永興吃了一驚。

“都打聽好了?”朱永興略一沉吟,便知道了究竟,不禁有些好笑。

龍兒嘻笑著搖頭,說道:“可不是妾身打聽的,而是柔兒這丫頭。已經讓侍女買了不少,要不能呆得那麽老實?”

“我說怎麽不見她跑來跑去的。”朱永興這才恍然大悟,這個女兒啊,古靈精怪的,時時給他帶來些意外,是驚喜嗎,又不太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