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公元二零一零年六月某日,雲南麗江永勝縣期納鎮某山村。

夜,挾著涼爽的微風,吹過嘩嘩作響的樹葉,也吹過渾身發熱的朱永興的麵頰。仰望夜空,晶瑩的星星在無際的天宇上閃爍著動人的光芒,知名的不知名的昆蟲在草叢中、樹隙間唱著抒情的歌曲。鼻際是野花和草葉那發散著的馨香氣味,濃鬱而又清新醉人的空氣,再加上這靜穆的夜,分外使人感到一種美的感受。

朱永興愜意地扭了扭屁股,身下的竹椅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他幽幽地說道:“看在你帶我遊玩,還請我吃了不少美食的份兒上,就不跟你計較胡說八道、毀我名譽、喪我信心的事兒了。嗯,有空到我老家去,好好招待你,算是沒虧沒欠!”

“切!”朱永興的老驢友李常奇連身子都懶得動,用鄙視的眼神白了朱永興一眼,撇著嘴說道:“還不服?我在書評區說的可都是金玉良言,希望你懸崖勒馬,痛改前非。否則,你那書不是太監就是撲街,白白浪費時間。”

“穿越不開金手指,不弄點高科技,那才是腦袋被驢踢呢!”朱永興瞪起了眼睛,強辯道:“好多穿越小說不都是這麽寫,就你瞎挑刺,弄得我信心全無,好好的處×女作就那麽太監了。”

“不破不立,痛定思痛才能寫出精品。”李常奇仰臉向天,眼睛似閉非閉,不緊不慢地說道:“穿越者最大的金手指是什麽,那是對未來曆史的掌握和預測,你不在這上麵好好下工夫,一上來就搞什麽米尼槍,舍本逐末,落了俗套。”

提到米尼槍,朱永興一下來了精神,為了寫這本明末的穿越小說,他可是查了大量的資料,國內的國外的,科技的社會的,還就不信不如這個家夥。

“米尼槍怎麽了?”朱永興振振有詞地說道:“你沒認真看我的書啊,那依據和理由不充分?可不是我異想天開給弄出來的。”

“你那依據和理由是抄別人的吧?”李常奇揶揄道:“什麽曆史上1476年就已經有螺旋形線膛的槍支,至於米尼彈嘛,隻要把彈丸的形狀變成尖頭圓柱甚至在圓柱部分切出環狀同心溝槽,再抹上油脂便於潤滑槍膛和閉氣就成了。”

“抄是抄了一些,但理論上是可行的吧?”朱永興的底氣有些不足了。

“嗯,理論上是可行,但那隻能造出寥寥的奢侈品,完全不能普及使用。”李常奇伸手製止了朱永興將要進行的反駁,繼續說道:“先不說拉膛線的問題,隻說古代工業生產的一個製約因素——精度吧,在沒有遊標卡尺、千分尺等基本的測量工具的前提下,就算你有足夠數量的技術高明的工匠,生產出來的槍管口徑參數怕是也沒有完全相同的吧?生產米尼彈也要多種多樣吧?”

“那個——就絕對意義來講,宇宙間不存在完全一樣的物質,嗬嗬!”朱永興訕訕地笑道。

李常奇卟噗一笑,說道:“任何一種武器的裝備,尤其是熱兵器,與整個社會的工業化水平是息息相關的。有些科技和發明雖然包含了思路問題,但背後依靠的卻是整體的工業化水平。就象化學上的實驗室製法和工業製法,你能弄出來和你能大量弄出來是兩碼事兒。”

朱永興不是個死不認錯的人,把小說自己推倒就說明他對李常奇所提的意見或建議已經有了認同的意思。現在李常奇再細致一說,他自然又有了更深的感悟。

就說剛剛擺弄過的那枝李常奇父親自製的火槍吧,槍管不是用有縫自來水管而是電廠使用的高壓無縫管,尾部燒紅砸扁,然後打眼用螺絲固定木製槍托上,整體結構算是把燧發槍。看著是挺簡單,很多零件都容易搞到。可要換在古代,光那槍管就需要一個高手匠人花費很多時間和精力才能造出來,而且其堅固程度或許還不如現在隨手可得的自來水管。

“穿越小說裏,這個發明,那個製造都讓人看膩了。”李常奇看朱永興若有所悟,便繼續說道:“當然,有條件的時候弄些高級武器也不是不行。可古代不比現在,武器裝備在戰爭中並不是起到絕對、決定性的作用。即便在抗日戰爭時期,精神原子彈還是管用的。李晉王沒有什麽高端武器吧,不照樣指揮部隊兩蹶名王,天下震動。”

“李晉王”的英名與傳奇在滇黔川桂地區代代流傳,特別是雲南,至今雲南人仍然視定國為滇中的脊梁(雲南人最為崇拜的就是武侯和李定國)!晚清革命黨人起義,蔡鍔等仍以定國為榜樣,章炳麟曾說:“願吾滇人,毋忘李定國!

李常奇也是個小說迷,有熬夜通宵看小說的經曆,作為室友的朱永興當然了解。所謂旁觀者清,他所作的一番議論讓朱永興得益匪淺。眼見說到了自己家鄉的英雄偶像,李常奇的眼睛裏放出了光,精神也振奮了起來。

人無完人,李定國也犯過錯誤,也懷有私心,但總體來說,李定國是明末清初諸路人物中最具才識與情操的英豪!人已逝,業隨風,激勵後人並令人仰慕的是李定國矢誌抗清的民族氣節,窮且益堅的不撓鬥誌。

朱永興放下了心中的那點小小的自尊和不滿,和李常奇越談越熱烈,一直談到夜半更深,李常奇再三提醒明天要進山帶他體驗打獵的樂趣,朱永興才收住了話題,回房睡覺。

懷著興奮的心情很久才進入夢鄉,朱永興卻萬萬沒有想到,明天的打獵之行不是樂趣的體驗,卻是他新的人生的開始,匪夷所思的經曆和艱辛壯闊的開拓正在等待著他。

我是分隔線

公元1659年(順治十六年,永曆十三年)二月二日,緬甸八莫地區。

自兩年前孫可望發動叛亂和兵敗降清後,清廷利用南明的內訌,出動三路大軍進軍西南,要一舉蕩平黔、滇。而晉王李定國在平定孫可望叛亂後,舉措不當,不僅沒有及時部署針對清軍必然乘釁發起的攻勢,反而為了“整頓”內部把久經戰陣的領兵大員調回昆明,從而嚴重削弱了同清方接境地區的防禦力量,致使南明軍隊節節敗退,各處防線迅速瓦解,。

及至不久前清軍占領昆明,永曆小朝廷上千文臣武將早已倉惶而逃,由永昌府(今雲南保山市)退到盞達土司,由布嶺至銅鐵關(指銅壁關和鐵壁關),然後在緬關前自解武裝,竄入緬境。

二月初二日,緬甸國王派了四艘客船至河邊迎接。由於船隻狹小,永曆帝挑選隨從官員六百四十六人扈從三宮由水道南下,其中有的官員還是自己出資雇買船隻隨行;剩下的九百多人由總兵潘世榮保護岷王世子等騎馬先行,走陸路奔緬都阿瓦城。

大自然剛剛經過了一番雷鳴電閃、風嘯雨吼的暴虐,似乎已經疲倦至極,紋絲不動的叢林在呻吟喘息,空氣清涼卻近似凝固,經雨的叢林似乎板結成一塊,重疊交織的葉片低垂,滴落著水珠。

足有幾百人的隊伍正在泥濘的林間路上向南跋涉,他們神情疲憊,意誌消沉。騎在馬上的岷王世子朱雍興無精打采,甚至懶得伸手拂開前麵不時垂下來的枝葉,直有大的樹幹時,才輕輕低頭讓過。

幾年飄泊,幾度徬惶,這位皇族宗室由湖南武岡到廣西桂林,又由廣西至貴州,再由貴州至昆明,最後竟避入這異鄉他國。原因呢,或是清軍窮追猛打倉惶而逃,或是權臣擺布身不由己,或是亂兵劫掠苦不堪言。末世帝王以及皇族的悲哀,就在於如風中的落葉,命運完全不能由自己支配,其淒涼的意緒,岷世子算是深有感觸了。

前途漫漫,何處是安身之地?盡管入了緬甸,也不代表最後的安定。永曆君臣以為流入外邦,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清朝就可以放過他們,從而苟且偷安。對此,朱雍興的心中卻有著淡淡的憂慮。如果尚在滇省的李、鞏二藩兵敗,緬甸是小國,敢抗拒清軍,保護朝廷嗎?恐怕會拘執獻清,以求平安吧?

想到這裏,朱雍興輕輕歎了口氣,憂慮亦無用,隻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希望李晉王神武,能擊敗清軍,使朝廷縱在異國,也有所恃吧!

樹木漸漸稀疏了起來,隊伍走上了一條山崖上的路,下麵是奔湧的大河,滔滔的水聲傳入耳中。

突然,一隻猴子從朱雍興的頭頂掠過,發出了尖厲的嘯叫。朱雍興嚇了一跳,可他的坐騎卻一下子驚了,一聲暴叫,這匹馬揚起了前蹄,高高立起,隨後一路狂奔。風呼呼地從耳旁吹過,朱雍興一邊呼喝,一邊抱緊了馬脖子,隻見樹木和岩石象奇跡般的在眼前分裂,飛快地又在身後複合。前麵出現了一個懸崖,急速奔跑的馬收腳不住,猛然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