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 秦湘臉上帶著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她的姑父,一個和她沒有血緣關係的男人。

“為什麽?”

秦盛年麵色很沉, 身子靠在沙發上, 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節拍:“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老子找了好多的關係才幫你爭取到一個一中的入學資格,你不去也得給我去。”

阮甄坐在他身旁, 麵上帶著無奈, 輕輕推了推他, 大概是想讓他好好講話,後者卻根本不在乎秦湘的感受。

她歎口氣, 看向秦湘:“高二是個分水嶺, 晚晚,你應該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我和你爸都聽說你在學校的事情了。”

中年女人的話沒有像秦盛年之前那樣直接挑破,她在暗示秦湘, 隻有轉學才能讓她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秦湘皺眉:“我在學校的什麽事?”

秦盛年聽到這,火氣直衝腦門, 他猛地一拍茶幾, 茶幾上的瓶子晃了晃,指著秦湘開始破口大罵:“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你們學校那個公子哥兒回來了吧?你別以為我沒看到你們剛才在樓下幹什麽來著,小小年紀成何體統,你是一個女生,和別的男生隨隨便便地拉拉扯扯,這樣好嗎?!”

“我看就是因為小時候對你是放養, 染上了那些街邊小混混的惡習!這麽小就敢早戀, 那是不是過不了多久, 你就大著肚子回家了?!”

“下周一,跟著我去一中報到!”

撂下這句話,秦盛年套上警服,穿好鞋,氣衝衝地出了門。他好像篤定,秦湘已經成了那種不好好上學的壞孩子,連句解釋的機會也沒給她。

客廳因為秦盛年的離開漸漸趨於安靜,阮甄站了起來,眼底滿是複雜地看著她。

半晌,她留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說完便回了臥室。

好好想想,秦湘細細揣摩這句話,想什麽?在他們眼裏,她不都已經成了那種不自愛的女孩了嗎?她以為阮甄最起碼在血緣上是自己的姑姑,會幫她說話,但事實好像不是這樣,在阮甄眼裏,她就已經和那種壞小孩畫上等號了。

回了臥室,躺在**,阮清已經開始住宿,晚上不回家,所以擁擠的臥室裏隻剩她一人。

窗簾大開著,清冷的月光灑下來,她有些胸悶,喘不過來氣了,家人像座大山壓著她,把她壓得快到了地下。

長長的書桌被一分為二,她和阮清的書本整齊有序地堆在上麵,筆記本,中性筆,透明膠帶,熒光筆都整整齊齊的,橡皮和2b鉛筆也堆在一旁,最角落的美術刀安靜地放置在那。

一種想法像是野草一樣出現在秦湘的腦海裏。

與此同時,心底深處的那個聲音嚇到她了。

“美術刀是新買的,很鋒利的,自殺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很快的,手起刀落就完事了,這樣你就脫離苦海了,你不是覺得在家裏很壓抑嗎?不是已經喘不過氣來了嗎?”

“拿起它,輕輕地放在自己腕邊。”

秦湘像是走火入魔一般,站起身,真的用手去夠那個角落裏的美術刀。

借著灑落的月光,秦湘低頭看著自己細白的手腕,粉色的美術刀小巧可愛,怎麽看也和自殺工具聯想不到一起去。

周遭很安靜,阮甄似乎是睡了,剛才還亂糟糟的家裏此刻無比平靜。

那個聲音又出現了。

“他們都不愛你,他們都不信你,你還不如去地下找爺爺呢,爺爺肯定會相信他的乖孫女的,原本就不多的愛現在還得分給阮清,你說,你會被分到多少他們的愛呢?他們巴不得你去死,死了就解脫了。”

最後那句話像是點明了她一樣,她雙目無神,喃喃道:“對,對,死了就解脫了,死了就沒事了。爺爺,我想你了。”

她把刀片取出來,漸漸湊近手腕處,動作間,鋒利的刀片薄的像紙一樣,忽閃忽閃的銀光照進女孩那類似傀儡的眼底。

刀鋒對上手腕,輕輕一劃便能割破動脈,但最後那一下,秦湘猶豫了。

此時的她像個迷茫的小孩一樣,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整個人陷入了夢魘。

就在她下定決心的前一刻,放在床頭上的手機響了。

秦湘如夢初醒般地回過神,手顫顫巍巍地一揚,刀片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電話是周晏生打來的。

秦湘像個沒事人一樣接起電話,聲音很輕:“怎麽了?”

那頭傳來男生那低沉好聽的笑:“想你了唄,秦晚晚。”

所有人都不知道,周晏生的這個電話,這句話,在無形之中將秦湘從死神的手裏搶了過來。

她的眼神飄忽不定,最後落在地上的美術刀上,“是嗎?”

周晏生似乎是被她的話氣笑了,秦湘聽到他那邊傳來“啪”的一聲,打火機齒輪擦動火石的聲音傳來,緊接著,他吸了一口煙又吐出,聲音裏含著說不出的性感:“不信啊?到窗邊去看看。”

一個猜想在她內心形成,秦湘慢慢站起身,步子邁得很輕,站在窗邊,眼神接觸到樓底下的一輛白車旁的高大身影。

幾乎是一瞬間,秦湘便哭出了聲。

小姑娘細細的哽咽聲順著電話線傳進周晏生耳朵裏,他怔愣,隨即笑著開口,沒個正行的樣子,“喂,別哭了啊,老子真忍不住了,想去你家找你怎麽辦?”

他都看了看樓層高度,語氣不像在開玩笑:“你家就三層的高度,我讓陳燃那小子給我送個長梯,我順著爬上去,你給我把窗戶打開,行不?”

秦湘被他的話逗笑了,沒好氣地罵他:“你神經病啊。”

周晏生三兩口抽完那根煙,摁滅煙頭,扔進垃圾桶,語氣忽然變得低沉:“那你別哭了,不然我真的忍不住。”

忍不住要跳上去找你,擁著你入睡,和你麵對麵說早晚安。

其實周晏生在把秦湘送上去了,回家之後,發現偌大的房子太過於安靜,就換了身衣服驅車到了秦湘家樓下。

兩人又聊了幾句,周晏生舍不得讓她熬夜,便終止話題,命令她趕緊睡覺。

秦湘躺在**,看著天花板發呆,剛剛突然哭出來是因為有一股劫後餘生的感受,如果沒有周晏生的這個電話,她可能就像無數個自殘自殺的高中生一樣,徹底地把生命結束在這個夜晚。

所以。

謝謝你。

周晏生。

短短一個晚上,秦湘想了很多,想和周晏生好好的,一起上學,一起讀同一所大學,即便是她對周晏生一無所知,但她能怎麽辦呢,就是很喜歡他。

轉學也喜歡他,即便是以後有可能再出現三個月前的場景,她也喜歡他。

次日是周二,距離轉去一中的時間還有六天。

午自習,班裏其他人大多都趴在桌上午休,一到春天,學生的瞌睡蟲便跑了出來,教室裏一片沉寂,安安靜靜的。

周晏生一進教室便看到這樣一場景。

放眼望去,趴倒一大片,但是靠窗第四排的那個位置上坐著一人,後背挺得筆直,坐姿很好看,正拿著筆低頭寫些什麽。

他放輕腳步走過去,小姑娘太過於沉迷學習,沒有發現他已經坐到她身邊了,周晏生第一次被人忽視地這麽徹底,滿臉不爽,想也沒想地身子前傾,湊到她那邊,用氣音講話:“嘖,你同桌都回來了?你看不到?”

秦湘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筆尖一顫,寫錯了一個字,便抬眸瞪他。

周晏生被瞪了也不惱,反而笑了,他挪了挪凳子,和秦湘的距離又一下子縮進了,小姑娘身上那幹淨軟糯的香氣直衝鼻腔,惹得他差點起了反應。

秦湘蹙眉,“你幹嘛?”

周晏生舌尖抵了抵右腮,像個流氓,嘴邊掛著邪氣的笑,語氣吊兒郎當的:“這麽努力學習啊?那要不要以後和我考同一所大學?”

秦湘動作一頓,垂下眼睫,沒有開口說話。

突如其來的沉默惹得周晏生又開始不爽,他直接伸手搶過小姑娘手中的中性筆,拿在手裏把玩,時不時地轉幾圈,眼神卻是一直鎖在她身上。

秦湘歎口氣,不知道怎麽和周晏生開口,自己要轉學的事。剛掀起眼睫,一串暗青色紋身突然鑽進眼底。

她似乎不太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眨眨眼,長睫撲閃撲閃地,看得周晏生喉間發癢,想把她揉進懷裏好好欺負一頓。

其他學生都在睡覺,前後門緊閉著,窗簾也被拉上,教室裏光線不好,倒是方便了他的齷齪心思。

秦湘還在盯著他無名指內側那個新添的紋身,大約是剛紋上去的,暗青色的周圍透著些鮮紅,囂張又詭異。

Z&Q

紋身的圖案她看到了。

突然,腰上的一抹滾燙的觸感迫使她回神,剛剛她走神得太嚴重,周晏生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抬手攬住她那盈盈一握的細腰,虎口處抵在後腰上不斷摩挲,引得小姑娘起了陣陣顫栗。

可能是夏天提前到了,秦湘這樣想,渾身透著說不清的燥熱,前額溢出細汗,她身子都軟了,卻還是用力去推他的手臂。

“你走開......離我遠點。”

偏偏周晏生像個混蛋一樣,硬是不把手拿開,手上的力道不斷加重,低啞的聲音震在秦湘耳邊:“你不舒服?”

秦湘下意識地看了眼周圍,還好,大家都在午休,沒人注意到他們這,但是不能再任由他胡鬧了。

“我不舒服......你先鬆開我好不好?”

周晏生挑眉,舔了舔唇邊,任由熱氣噴灑在小姑娘的脖頸處,“不行,你先說,原諒我了嗎?”

可哪有人這麽求原諒的,秦湘覺得他在無理取鬧,剛要開口,下課鈴聲便響了,秦湘終於逃脫魔爪。

她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語氣很凶:“你如果再這樣的話,我就不和你做同桌了。”

話有些幼稚,把周晏生逗樂了,他毫不客氣地笑出聲,胸腔發出愉悅的顫動:“行,我下次注意。”

可他的樣子並不像是下次會收斂幾分的,反而讓人覺得他下次的動作可能更過分。

-

“什麽?!”馬鑫鑫音量一下子拔高:“轉學去一中?!”

秦湘悶悶地說:“嗯。”

馬鑫鑫:“就不能不去嗎?”

秦湘一愣,那肯定是不行,她無法左右秦盛年的決定。

瞅見秦湘那為難的表情,她當下了然,換了個角度問:“那你怎麽想的?”

秦湘沒明白:?

馬欣欣真想拆開她的腦袋,看看裏麵裝的是什麽,“你和周晏生最近啥情況?”

秦湘眼神飄忽忽地看著遠方,語氣緩緩:“我也不清楚,他太神秘了,但我忍不了那種和他做陌生人的感覺。”

人就是這樣,一旦吃過甜頭便難以忍受之前那種單戀的苦澀。可她忘了,之前誤會南梔和周晏生在一起的時候,她其實是可以忍受的。

秦湘腦子很亂,整個人提不起力氣來:“下周我就要走了,可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周晏生。”

馬欣欣看好友這幅為感情糾結的樣子,心疼了:“不想說的話就別說了吧。”

秦湘靠著欄杆,小臂懶散地耷拉著,低聲喃喃道:“可是......他的紋身好像紋了我的名字。”

不僅如此,周晏生那晚去紋身的時候,陳燃和李群傑也跟在一旁,當時兩人還在嘲笑他,鼓掌叫好:“嘖,世事難料啊,以前拒絕過那麽多女孩的周老板現在也淌了愛情的河了啊?”

周晏生當時嘴角叼著煙,虛虛踹了陳燃一腳,笑罵:“滾。”

後來,一群男生去酒吧,有人注意到周晏生的微信昵稱變了,忍不住開他玩笑:“周老板怎麽變娘了,微信名都用疊詞,還晚晚?我還早早呢!”

周晏生沒喝酒,安靜地坐在一旁吞雲繞霧,頭頂的藍紫光打下來,男人穿著純黑短袖,脖頸處的黑繩襯得皮膚冷白,胳膊的肌肉線條流暢繃緊。

他的眼神斜斜地打過來,語氣微涼:“晚晚是你能叫的?”

那個男生見狀,急忙求饒。

-

周四晚自習結束後,周晏生照常送秦湘回家,公交車站人頭攢動,到處都是學生的聊天聲,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氣溫回升之後,街邊小販瞧見有了商機,紛紛開始擺攤賣些小吃和飲品。

周晏生站在秦湘身旁,從頭頂看去,她倒是十分話少,從校門口走到公交車站的這一段路也不怎麽開口講話。

有些過於安靜了。

其實秦湘一直在思考該怎麽把自己要轉學這件事告訴他,畢竟他剛從京北回來沒幾天。走神走得有些厲害,以至於身邊這個男生什麽時候不見了都不知道,直到他手裏捧著一杯熱騰騰的奶茶,慢悠悠地走過來,她這才回神。

周晏生不由分說地把奶茶塞到秦湘懷裏,抬起眉梢:“想什麽呢?那麽入迷。”

男生抬手的動作導致秦湘清楚地捕捉到那個紋身,她慢吞吞開口:“沒什麽......你的那個——”

“嗯?”

順著小姑娘的視線尋過去,周晏生知道,她這是發現他的紋身了。

沒什麽不能說的。

他喜歡她這件事本來就廣為人知。

“你姓氏的首寫字母。”

周晏生轉過身麵對她,驟然彎腰,和她的視線堪堪齊平,那雙漆黑的眸子盯著秦湘,眼裏帶著始料未及的笑,掠過小姑娘的紅唇,高挺的鼻梁,最後才落至她那雙好看的眼睛上。

周遭很喧囂,那也抵不住兩人之間的距離極近,所以周晏生這句話清晰地鑽進秦湘耳朵裏,讓她想裝沒聽到都不可能。

秦湘心頓時漏了一拍,低垂的睫毛撲閃撲閃地顫動著,微微低頭,不敢去接觸他那如火般熱烈的目光。

借著這個由頭,周晏生直接上手捏起小姑娘那精致小巧的下巴,拇指和食指還不斷摩挲,引得秦湘差點沒站穩。

她沒推開周晏生的手,慢慢悠悠地掀起眼皮,聲線在發抖:“幹嘛——”

“都說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我都念了你多久了,能不能給個回響兒讓我聽聽?”

這話說出來怕不是要笑死別人,便宜都讓他占夠了,現在還問這種話,有意義嗎?

親了親了,摸......也算摸了。

秦湘想到這,想要開口控訴他之前的行為,但還沒開口,意外便來了。

“秦湘?你的轉學手續辦好了嗎?”

三米外,宋北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傳進兩個人的耳朵裏。

完了,秦湘心道,下意識地看向周晏生。

果然,周晏生原本帶笑的臉在聽到宋北這聲看似關心同學的話後,唰地變了臉色,嘴角繃得緊直,他眼底帶著不可置信地看向秦湘,半個眼神沒給宋北。

秦湘感覺到,下巴處的力道漸漸鬆了,直至消失。

宋北見目的達成,語氣多了些柔和:“你轉去一中也好,畢竟我們很多初中同學都在一中,你還記得嗎?那個很帥的學習委員,他昨晚還問我了,打聽你是不是要下周一轉過去,他還想——”

周晏生倏然看向他,狹長的眼睛溢出薄涼,說出的話絲毫不客氣,半點麵子沒給他留:“你他媽有完沒完?趕緊滾。”

這話誰聽了也不好受,宋北也一樣,但他又接觸到周晏生那略微惱火的表情,心裏的那口鬱氣竟奇跡般地疏通了,他看了秦湘一眼:“那秦湘,希望你以後在一中好好的。”

他其實昨晚放學後碰巧因為一些事情晚走了會兒,便趕上班主任和秦湘家長打電話,偷聽了幾分鍾便聽出來了,秦湘要在下周一轉到一中。

他心裏原本帶著不舍,所以今晚便跟在秦湘身後,卻發現,哪裏有秦湘,哪裏便有周晏生的身影,直到他看到周晏生和秦湘那親密無間的動作後,心裏的嫉妒如野草般瘋長,逐漸扭曲的心理促使他開口,打破兩人之間的美好。

不得不承認,他的算盤打得不錯,周晏生確實因為他的話變了臉。

宋北走後,周晏生後退一步,麵上是裝出來的平靜,眼神卻在死死地盯著秦湘:“剛剛他的話是什麽意思?”

秦湘張張口,不知該如何說,畢竟秦盛年讓她轉學是因為周晏生回了平蕪。她本就沒想好說辭,現在宋北一搗亂,更慌了,不知道該怎麽圓上。

但她殊不知,自己的沉默在周晏生眼裏完全是另外一種意思。

周晏生微微低頭,喉間發梗,碎發被風吹得亂飄,聲音很低,語速很慢:“在你眼裏,我算什麽?”

說完這句話,周晏生便頭也不回的走開了,半點也不給秦湘講話的機會。

秦湘怔愣在原地,手裏他剛剛買的奶茶還冒著熱氣,連吸管也沒插上,以前他都是插好吸管才把飲料遞給她的。

他連句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的嗎?

手中的奶茶要趁熱喝,不然涼了再喝她會難受的。想到這,她便想插上吸管,可這時最後一輛公交車來了,她隻好先收起奶茶,坐上車,剛好在車的角落有個位置,她順勢坐了過去,車輛起步,她的目光飄向窗外。

漸漸地,她走起了神,公交車到了一個站點停靠在路邊,廣播裏的標準女聲將她拉回了神,手裏的奶茶還沒有喝,她撕開吸管的塑料袋,手握住吸管衝著上麵的那層薄膜插上去,也許是吸管的質量不好,或者奶茶的包裝太過於結實,她竟然插不進去了。

她不信邪,手一起一落,幾個來回,卻怎麽也無法把吸管如願插進去,最後一次用力過度,奶茶的薄膜被吸管完全刺開,弄出一個大口子,滾燙的奶茶順著滑出來,滴在她的手背上。這溫度如果進口腔是沒問題的,反而還會很舒服,但落在手上,便不免會被燙傷。

果然,秦湘白皙的手背上不可抑止地出現了小水泡,連帶著一片暗紅。

為什麽,一個小小的奶茶也欺負她。

方才在公交站台強忍的熱淚此刻再也忍不住了,她毫無形象地在公交車裏哭出哽咽聲,雖然不能算是嚎啕大哭,但那細細的哽咽也吸引了幾個人的注意。

汽車到站,走上來一位老人家,老人家看到一個小姑娘在那不停地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便走過去,遞給她一包紙巾,語重心長地說:“小女娃,你怎麽了?”

秦湘猛地回神,嘴裏連忙道謝,也發現自己到了站,把老人家攙到她的座位上才下了公交。

眼眶裏的熱淚委屈地掉落,像不要錢的珠子一樣,公交站台旁就是垃圾桶,秦湘走過去,“啪嗒”一聲,買了之後一口都沒被喝的奶茶就這樣被丟掉。

-

周五到了學校,她發現周晏生沒來學校,不僅如此,和他關係好的幾個男生也都沒來,這樣維持了兩天,轉眼到了周日,因為她要辦理轉學手續,所以沒有上周日的晚自習,而是去了一中。

從一中出來,她去了趟便利店,回家的時候,經過一個燒烤攤,是曾經她和周晏生,南梔還有陳燃一起吃過的燒烤攤。

傍晚,日落正在繼續,橙紅色的光灑向這條小巷,枝繁葉茂的樹枝浮浮飄動。

秦湘駐足,多看了幾眼,剛想拿出手機記錄下這幅美景,便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

“周老板請客,大家敞開了吃哈。”

她猛地掀起眼皮,隔著一條街,清楚地看到了燒烤攤前的場景,一夥年輕人坐在那拚酒吃串,一個女生坐在周晏生身旁的位子上,背對著她。

果然,南梔回來了。

南梔在上個月和自己哭訴,她分手了,五月份想請假回平蕪,不想待在陌生的城市。後來昨晚刷到陳燃發的一朋友圈,貌似是在為她接風。現在看來,她確實回來了。

她手裏拎著剛從超市買的東西,表情有些凝滯,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和南梔打個招呼,正當她局促不安時,剛巧對上那雙黑眸。

周晏生在那是眾星捧月的存在,有人讓他幹了那杯酒,他不拖泥帶水地,無比利落地幹掉那杯酒。

秦湘看到——

男生放下酒杯,眼神突然飄過來,和往常不同的是,他的目光沒有過多地在她身上停留,而是冷漠的移開視線,像是看到了不相識的陌生人。

這是自那晚兩人不歡而散後,秦湘第一次見到周晏生。

在接觸到周晏生那冰冷的眼神時,秦湘心底深處的酸澀再也忍不住了。

她不想繼續了。

不想繼續再喜歡一個沒可能的人了。

-

周晏生的眼神一直鎖在秦湘身上,看到小姑娘那驚慌失措地逃跑之後,他才明白,自己玩脫了。

本來是自己生悶氣,想質問秦湘,為什麽宋北那小子都知道她轉學了,他卻還不知道。沒去學校的那兩天,他一直泡在酒吧,幼稚地想讓秦湘心疼他。

但現在,他發現,自己好像更加無法忍受秦湘剛剛跑掉的模樣。

所以,他直接拋下了一桌人,獨自去了秦湘家樓下。

夜色漸漸變深,周晏生安靜地站在樹下抽煙,盯著三樓那個房間,抽了一根又一根,直到腳邊密密麻麻堆滿了煙頭,他才摁滅手中最後一根煙。

掏出手機剛要給某個小姑娘撥過電話,卻突然接到了京北的電話,看著手機上那無比熟悉的號碼,周晏生想也沒想,直接掛斷。

可那電話卻不厭其煩地打過來,周晏生眉眼裏夾著濃重的戾氣,最後接通電話,語氣不好,沒有半點對那邊的尊重:“什麽事?”

“什麽時候回京北?”

周晏生嘴角勾著自嘲的笑:“媽都死了,還讓我回去幹嘛?”

“你!留學的導師馬上從紐約過來,這是我費了——”

又是留學的事,周晏生直接掛斷電話,動作利索地拉黑了那個號碼。

他呼出一口濁氣,忍了好一會兒,才撥通剛剛那個沒來的撥通的電話。

鈴聲響了很久,久到他以為對方是不肯接他的電話時,電話被接通了。

“喂?你有什麽事?”秦湘在看到來電顯示是“遮陽傘”後便無法抑製住自己亂跳的心,最後還是接聽了。

周晏生喉結滾動:“晚晚,不去一中可以嗎?”

秦湘靜默半分鍾,語氣很輕:“不——”

她的話沒說完,周晏生手機便因電量較低自動關機了。

但那個“不”字,他清楚地聽到了。

不行?

他才不管行不行。

隻要是他認定的人,就不可能離開他。

-

新的一周,由於秦盛年的任務還未結束,轉學一事便被推延了。

秦湘像往常一樣回了平中,回來的這幾天她發現,周晏生貌似無時無刻都在她身邊待著,即使安安靜靜地不講話,但他身上那濃重的存在感都令人無法忽視。

但她不像以前那樣了,反而是躲得遠遠的,隱藏好自己的情緒,不再像以前一樣,像個飛蛾一樣,因為他無意間的一個動作,都能令她內心激起千層浪。

可一切事情都會有轉機,那天是周五放學,秦盛年的任務結束,那天是他歸家的日子。晚自習秦湘請了假,打算回家一趟。

那晚公交似乎停運,出租也找不到幾輛,平蕪這個小城在那天格外反常,好像是......來了什麽大人物。

所以她隻能走路回家。

金鑰匙廣場倒是和往常一樣熱鬧非凡,跳廣場舞的阿姨和鍛煉的大爺一片祥和,紅燈恰好亮起,秦湘止住向前邁的步子。

時間有些長,足足有一百秒,她等得無聊,廣場舞的音樂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剛一回頭,便看到了從一條幽深的小巷裏走出來的周晏生。

秦湘察覺到此刻的他和往常不一樣,眯眼去瞧,這才發現,他臉上掛著傷,嘴角處也掛著血痕,看上去......像是剛和人打了一架。

可能是她的視線太過於強烈,周晏生竟然看了過來。

觸碰到周晏生那冷戾的眼神後,秦湘心口一縮。

作者有話說:

明天結束第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