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舟和倪樂結婚前就已經約定好了,他們的婚姻不公開,倪樂在圈裏工作不容易,單身身份更有利於他的發展。

這些江行舟都能理解,並且一直很小心翼翼,自己前陣子還因為鎖屏放了和倪樂的合照讓倪樂生了好大的氣。

這樣的采訪也不是沒有,幾年前在某個綜藝裏,也有人問倪樂有沒有談戀愛,倪樂說沒有,江行舟聽了也隻是一笑而過,心裏也會自我安慰,他們確實沒有談戀愛,他們已經結婚了,倪樂這麽說也沒錯。

可能倪樂也一直不太紅,在乎他是不是單身的人也不多,這樣的事兒江行舟也沒再遇到過第二回 。

這次這個采訪,主持人問的很仔細,倪樂的回答在江行舟意料之中。

隻不過,聽到自己愛的人否認自己的存在,江行舟心裏並不好受,哪怕…倪樂說自己性取向是男,他都能好受一點。

江行舟撫摸著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這個戒指,也隻有他一個人在戴著。

-“不知道,我還沒遇到自己喜歡的人。”

倪樂是怎麽做到說出這樣的話來,江行舟試問自己,是萬萬做不到否認自己的心,否認他沒有喜歡的人。

“小餘,”他撥通了小餘的電話,“樂樂在忙嗎?”

小餘還沒來得及說話,聽筒裏傳來他朝思暮想的聲音,“誰讓你接他的電話,到底是我給你發工資,還是他給你發!”

隨後電話應該是被倪樂奪過去了,他吼道,“江行舟,你做不到我說的事兒,就別找我!也別找小餘!”

接著電話就被掛了。

江行舟的心跟著電話筒裏急促的兩聲嘟嘟一起快速跳動,就像這密不透風的車廂,讓他憋悶、痛苦,找不到出逃的方向。

兩全其害取其輕,比起找江鍥,他更不能忍受倪樂的不理會。

江行舟糾結了幾天,嚐試了各種辦法,從小餘那邊也沒找到突破口,他隻能拿起手機,撥打了那個,他從未打過一次的電話。

“嘟~嘟~”

緩慢的聲音讓江行舟提起了心神,緊張到雙唇抿緊,他站在落地窗前,眼神盯著對麵樓陽台上的一件紅色被單,被單隨著風飄搖,鮮豔奪目。

電話直到自動掛斷也沒人接通,江行舟重重呼出一口氣,重新撥打了第二遍。

這次電話接的很快。

“江行舟?”接電話的是個女人。

江行舟本來就沒給江鍥打過電話,猛地一聽是個女人聲音他更是腦子短路,但很快又反應了過來。

能接到江鍥電話的,這個女人是誰他猜得到。

看來這個電話打的不是時候。

“對不起,我改天再打。”江行舟說。

“等等,”那女人打斷江行舟掛電話的動作,“他生病了,接不了你電話。”

江行舟輕輕眨了一下眼睛,這個消息讓他心裏短短的錯愕了一下。

“嚴重嗎?”江行舟問。

“癌症,才動了手術,”女人說,“你找他有事?”

江行舟看著那片飄舞的紅色,猶如看見了當年滿地的血,他閉上眼睛,說,“沒事,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女人沉默了一會兒,說,“協和醫院,隻有上午十點後才能探視。”

江行舟從來沒有去找過江鍥,在成長過程裏,江鍥存在度並不高,隻有在小姨缺錢的時候,他會神奇的出現在江行舟生活中,給一筆錢,再消失。

江行舟小時候不太懂,給錢,打卡裏就是,為什麽非得特意跑一趟。

說實在的,到現在他也沒能明白緣由。

距離上次見麵…江行舟一時想不出上次見麵是什麽時候,總歸好幾年了。

當他站在醫院樓下時,他有些恍惚,可能是時間太久,他猛地想不起江鍥的麵容。

他和江鍥的關係比陌生人好不到哪兒去,隻不過是有一層血緣的關係在。

江行舟走進電梯,想去按下樓層發現17的按鈕已經是亮的,他站到了一邊。

“江教授?”

左側有人小聲的驚呼,江行舟轉過頭,是一個穿著淡青色緊身連衣裙的長發女生,江行舟不認識,不過這麽稱呼他的就一定是工大的學生。

他對女生輕輕點了一下頭。

女生也對他點了點頭,說,“江教授來住院部探望病人?”

“嗯。”江行舟麵對著電梯門。

電梯到十三樓時,隻剩下他們兩,女生走到江行舟身邊跟他並排站著,“江教授,您是不是不記得我了,我也姓江,江晚。”

江行舟又看了她一眼,江晚長得挺好看,可惜他真的沒有印象,他上課時也從來不會點名,不會扣學分,畢竟他帶的班級很多,經常還會有別的係學生過來蹭課,寬敞的階梯教室裏幾乎每節課都坐滿了人。

“抱歉。”江行舟說。

“沒事兒,”江晚扯開嘴角笑笑,“您不認識也正常,畢竟您的學生太多了,我大四生,月底就畢業了,之前上過您的課。”

電梯停在17樓,兩人一起走出電梯,江晚指了指右邊,說,“我在這邊,先過去了江教授。”

江行舟點頭回應,他在牆上指示牌看了眼,1735病房也在右邊,他往右邊走過去,看見江晚進了走廊最裏麵的一間病房。

江行舟看著每間病房的號碼,一個個走過去,最後也停在了最後一間。

門牌上正是1735,病人:江鍥。

江行舟微微擰眉,從門上的玻璃看過去,病房應該是獨立單間,這個角度隻能看得見病房裏的小客廳,中間還有一扇門隔開了。

也姓江…

是了,江晚確實長得有幾分像江鍥,應該是江鍥的小女兒。

他的身份知道的人不多,看江晚的表現是不知道的,江行舟沒了勇氣進去,應該尤其江晚還是他的學生。

“嘩”病房門突然拉開,江行舟抬眼,和江晚麵對麵。

兩人都是一愣,江晚先開了口,“江教授,你……”

江晚看了看他又回頭看了看病房,很快明白了什麽,“你,來看我爸爸的?”

江行舟很想轉身就走,此時此刻也不得不承認。

“嗯。”

“晚晚怎麽了?”裏麵有個女人在說話,江行舟視線越過江晚,看見裏間走出個短發穿著白色短袖黑色長裙的女人。

兩人各自對上了眼,他們互相沒有見過麵,卻又知道對方是誰。

她是江鍥的夫人。

江夫人麵不改色,對江晚說道,“晚晚你去找劉醫生。”

江晚搞不清什麽情況,哦了一聲,擦著江行舟出了病房。

“進來吧。”江夫人冷冷說道。

江行舟進了病房,關上門,“打擾了。”

江夫人帶著他進了裏間,裏間很寬敞,病**躺著江鍥,戴著呼吸機,心電儀在一旁發出輕微的響聲。

真是太久沒見他了,江鍥看起來老了很多,剛過六十歲,頭發白了不少,人也消瘦了許多,沒了他印象裏嚴肅板著臉的模樣。

他拿起床尾的單子看了眼。

大腸癌。

“中期,手術是成功的,”江夫人說,“不過到底是個癌症,後期要注意恢複。”

江行舟喉嚨有些發澀,他放下單子,“好。”

江夫人坐在床邊,看著江鍥,“他醒了我會告訴他你來過。”

她這就是很明顯的逐客令,江行舟也沒打算多待,來看一眼就是想知道江鍥的具體情況。

“我會跟晚晚說你是老江朋友的孩子,”江夫人說,“不會告訴她的。”

“謝謝。”江行舟看了看病**的人,轉身離開了病房,趁著江晚沒回來,他趕緊離開了住院部。

說不上來自己是怎麽感受,知道江鍥沒有生命危險,心裏還是輕鬆了些。

如果沒有這個電話,或者說,如果江鍥癌症是晚期,手術沒有成功,他可能就此永遠也不會知道江鍥的消息。

也許這就是命運吧。

江行舟坐進車裏,給小餘發了句語音:“你們現在在那個城市?地址發給我。”

小餘很快把地址發給了他。

江行舟直奔機場,買了最近的航班,小餘說倪樂在外地拍廣告,今天晚上還得飛往另一個城市。

江行舟下了飛機等在機場vip候機廳,他趕不及去下個城市,明天他還有課,趁著這短暫的時間他想和倪樂見個麵。

整整一個禮拜。

晚上的候機廳人不多,江行舟簡單地吃了個晚餐,便坐在距離門口最近的位置上,一直盯著。

當門打開的時候,江行舟站了起來,小餘推開門,看見江行舟後他又立馬轉身離開。

“你幹嘛,”他身後的倪樂不明白他幹什麽轉身,往裏看了一眼,心裏堵著的一口氣忽然散開了,麵上依舊習慣性地擺著臉,他走進候機廳,“你來幹嘛。”

候機廳裏還有幾位客人,江行舟走到他身邊,說,“我們去那邊聊。”

倪樂也不好當著外人發脾氣,雙手抱胸走到候機廳的衛生間。

衛生間很幹淨,還散發著香味兒,江行舟拉著他的手腕進了個隔間,關上門。

“我說的你做到了?”倪樂瞪著他。

江行舟直勾勾看著他,語氣輕柔,“江鍥生病了,剛動的手術,等他身體恢複了我就去找他,好不好?”

“你別是拿著個當借口應付我。”倪樂抽出手。

“我什麽時候應付過你,”江行舟張開手抱住他,“我說話算話,等他好了,我就跟他說,我保證。”

倪樂其實早就不氣了,他當然相信江行舟說的話,江行舟對他的保證沒有食言過,倪樂沒說話,下巴則是乖乖地搭在江行舟肩膀上。

江行舟注意到他的小動作,知道他消氣了,心裏壓著的那根弦鬆了鬆,“樂樂…”

“幹嘛。”倪樂沒好氣地應聲。

“想我嗎?”

“我才不想你。”

“這樣啊…”江行舟吐出一口氣,“沒關係,我想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