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的震動沒有讓在上課的江行舟分心,他手伸進褲子口袋裏摁滅了手機,沒幾分鍾震動再次襲來。

江行舟沒去管,他上課的時候一般不會去管這些,堅持等到了下課他才掏出手機。

是小姨。

江行舟立馬給她回了過去。

“怎麽了,您還好吧?”

“我好得很,”孫薇說,“是樂樂,他一大清早敲響了我家門,說是找你,我說你不在,他不信。”

江行舟下樓的腳步停住。

“非要闖進來看看,我就讓他自己找,沒找到他才信了,我留他吃早飯,他跟我說…說你跟他離婚了?”

“嗯。”江行舟淡淡應聲。

“哎喲,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也瞞著我不說,”孫薇一拍桌子,“為什麽啊,你們感情不是一直都好著嗎。”

感情一直都好嗎?

離婚前…不,最起碼在江行舟沒有離婚的這個想法時,確實這麽自欺欺人過。

覺得他們感情很好,覺得他們是恩愛的。

“不合適。”江行舟隻能找出這三個字來形容。

“結婚七八年了才發現不合適?”孫薇明顯是不信,“你這孩子…離婚這麽大的事兒也瞞著,唉,算了,我也不說你,這兩天有時間來家裏吃飯。”

“好。”江行舟掛了電話。

倪樂會去小姨家找他是意外的,包括他用其他手機號給他打電話,都是在江行舟意料之外。

畢竟,在過去的十幾年裏,是江行舟一次次地去找倪樂。

倪樂這次似乎有些執著,有一種不找到他誓不罷休的意味。

江行舟認真想了想,離婚時一切都談的很妥當,房子歸倪樂,除此之外他們沒有別的經濟糾紛。

江行舟沒能想出來倪樂能找他的理由。

他走到辦公室,辦公室門口的牆邊靠這個穿著黑衣黑褲戴著口罩帽子的男人。

就算他包裹的再嚴實,江行舟也能一眼就認出來。

倪樂看了過來,他直起身子,“找你還真是不容易。”

江行舟走過去,“什麽事。”

“開門,”倪樂踢了一腳門,“進去說。”

江行舟摸出鑰匙,插進鎖孔,倪樂一眼看見鑰匙上掛著的黃色圓形笑臉牌子。

倪樂想看清楚些,江行舟已經打開了門,抽下了鑰匙。

“進來。”江行舟說。

倪樂走進辦公室,他很少來,好幾年前來過一回,辦公室跟之前差不多,他徑直走到江行舟辦公桌前的椅子上,摘了口罩和帽子。

江行舟接了杯水放到他麵前,坐在辦公桌後,“說吧,什麽事。”

倪樂靠在椅子裏,雙手抱胸,“你可以啊,把我電話拉黑,就這麽不想和我有聯係?”

江行舟微微覷眉,“我以為離婚那天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

“什麽…”倪樂回憶離婚那天自己說的話,奈何那天脾氣不太好,他壓根記不起來自己說了什麽。

“就算離婚了,我們也還是同學,”倪樂說,“這層關係你想改也改不了,怎麽,留我的號碼在手機裏就委屈你了?”

江行舟沒說話,他沒聽出來倪樂來找他的重點是什麽。

倪樂喝了口水,說,“我去你媽家找你了,你不在,你現在住在哪。”

將小姨說成媽媽是江行舟對倪樂撒的唯一一個謊,這個謊讓江行舟曾經一直不安,如今也依舊不想提起。

“你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麽事。”江行舟不想和他‘敘舊’。

倪樂臉色變了變,“江行舟,你就這麽狠心?我們好歹在一起十一年,結婚七年多,離了婚你就對我個態度?”

“對不起,”江行舟說,“但我想我們之間真的沒必要再這樣說這些無畏的話題…”

“咚咚咚”辦公室門被人敲響,江行舟掃了一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是吃午飯的時間點。

三聲響聲後,門被人打開,辛木伸進一顆腦袋,“江教授,吃飯咯…啊,你有客是嗎,那我在外麵等你。”

說著又關上了門。

倪樂在敲門聲響起時便側過了頭去,聽見關門聲,他立馬戴好口罩和帽子,有些驚訝的看著江行舟。

“那是誰?”倪樂問。

在他的映象和了解中,江行舟是個跟所有人都會保持距離的人,無論是同學還是同事,從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跟江行舟走的近,剛剛那人是來喊江行舟吃飯,說明了兩人的關係並不簡單。

江行舟沒回答他,而是說道,“沒什麽事你就走吧,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聊的,你也別找我了,我祝你未來一切都好。”

他走到門邊打開門,趕客的意味很明顯。

倪樂看著眼前桌上的筆筒,他恨不得上手砸了,但是想到外麵還有個人在,忍著心裏的怒火,站起來順便踢了一腳椅子。

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江行舟,壓低帽簷走了出去,經過那人時他微微瞥了一眼想看對方長什麽樣子,但是又怕對方認出自己,隻看見那人穿著牛仔褲和黃色衛衣。

不知怎的,這個黃色讓他想起江行舟的黃色鑰匙扣。

辛木看著這個一身黑的男人,聞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兒,味道很濃,讓辛木第一感觀不太好。

“是哪個老師嗎?”辛木問。

“不是,”江行舟拿出鑰匙鎖門,“走吧,去吃飯。”

辛木注意到鑰匙扣,注意力瞬間被吸引過去,咧開嘴角笑道,“你用鑰匙扣啦。”

“嗯。”江行舟拿給他看,“挺好看的。”

辛木接過鑰匙,將笑臉小黃牌放到江行舟臉邊,說,“那你笑一個。”

“嗯?”江行舟看著他。

“你眉毛都快皺成一條線了,”辛木指著自己的眉毛,說,“笑一下,煩心事兒都會過去的,你看我。”

辛木齜著牙,兩顆小虎牙熠熠生輝,江行舟對他淺淺一笑。

辛木看的發愣,把鑰匙還給他,低頭歎氣,“我好沒出息啊,你一笑我腿都發軟。”

“嗬嗬。”江行舟笑出了聲。

辛木猛地抬頭,江行舟的笑容格外的燦爛,甚至看見了牙,他瞬間呆若木雞,真的雙腿一軟跪了下去。

“小心!”江行舟張開雙手將他半摟著扶住了。

辛木扶著他的腰沒動,甚至想要得寸進尺想讓手再往後一些抱住他。

斜對麵的辦公室響起開門聲,辛木迅速直起身推開江行舟,跟對麵辦公室的人打了個招呼,“高教授好。”

“嗯,”高教授反手鎖門,“去吃飯嗎?”

“對對。”辛木瞥了眼江行舟,對方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抬頭走了。

好清香,辛木回憶著剛剛江行舟身上的味道,應該是洗衣液的香味,不知道用的是什麽牌子的。

有機會進他宿舍衛生間去看看。

倪樂坐進車,心裏的氣憋著散不去,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盤。

他搞不明白江行舟的態度,看上去非常冷酷、疏離,不過才離婚一個多月,怎麽就變得這麽快。

離婚前還對他言聽計從,離了婚立馬翻臉不認人,他還真是沒想到江行舟能這樣,甚至於離婚一個多月了倪樂都還覺得不真實。

他們好像不過是吵了次架,這次嚴重了些所以離了婚,可他都已經三番五次地低頭主動給江行舟打電話了,這次甚至還來學校親自找他。

這是什麽意思江行舟還不能明白麽,他都把台階遞給江行舟腳下了,江行舟怎麽能視而不見!

倪樂又拍了一下方向盤,到底要怎麽做江行舟才能走下台階,總不能讓他親自開口說自己錯了,說自己有些後悔離婚了。

這不可能,讓他說這些不如讓他死了算了。

可是……他是真的有些後悔了,這一個多月,他每天都在等著江行舟找他,實在沒等到他也願意放下脾氣給他打電話,被拉黑那就換號碼,被拒絕就找上門。

他總覺得隻要自己肯低頭,江行舟一定就會給自己機會。

是哪裏做的不對嗎,江行舟為什麽跟以前不一樣了,為什麽那個永遠說愛他說不會離開的人,真的要離開了嗎?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倪樂擰動鑰匙,踩下油門將車開出了學校,他是難得的有了一天假,一大早下了飛機就直接去了江行舟媽媽家找他,又拐到了學校,這下居然不知道要去哪。

他停在路邊,打開手機,給老媽打去了電話。

老媽接的很快,“寶貝呀,吃飯了嗎?”

一聽老媽的聲音倪樂就憋不住了,“媽。”

“怎麽了?”老媽嚇了一跳,“怎麽了這是,發生什麽了?”

倪樂摘下口罩帽子,對著電話痛哭,老媽在電話那邊急的不行,“說話呀,你別嚇媽媽,寶貝說話,發生什麽了,別怕,媽媽在呢。”

倪樂哭的很大聲,不顧忌形象,趴在方向盤上上氣不接下氣,“媽……”

“媽在呢在呢,別哭。”老媽因為他的哭也帶上了哭腔。

“砰砰砰”

有人敲響了他的車窗,倪樂偏過頭露出一隻眼睛,是個穿著製服的男交警。

交警擺著手勢,“這邊不能停車!”

倪樂重新戴好帽子,踩下油門,跟老媽說道,“回家說。”

車子停在家裏樓下,老媽早早地就等在了單元樓門口伸長了脖子,見到他的車之後她小跑了過來,打開駕駛車門,“寶貝怎麽了。”

倪樂伸出腿,也沒下車,直接抱住老媽的腰,“媽,我怎麽辦,江行舟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