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聚居地, 穿過祭祀廣場,經過部落的‘幼兒園’,即虞羨家附近的沙地, 即部落人玩拋高高的樂園, 一個滿身泥沙的小胖子衝過來,虞羨瞬間一個跳步錯開。

小胖墩虎頭虎腦衝到了虞羍的大腿上,閉著眼睛,仰頭大叫:“阿姐!”

隨後,又一個小泥墩衝過來,扯開簌簌落沙的小胖墩, 抱住少年漂亮的小腿,仰頭大叫:“阿兄!”

虞羍被撞了個趔趄, 看一眼跳得老遠的小夥伴, 扯她的手, “這是你弟, 你也要嫌他?”

虞羨沒得來及回答,臉糊得爸難認的小胖墩含著熱淚,抱著少年另一隻腿, 委屈巴巴看過來,又叫了聲阿姐。

隔壁的絨子又伸出了小手手, 使勁推他, 一臉嫌棄:“我阿兄,你抱你阿姐!”

小胖墩仰頭看了眼頭頂懸著的兩雙大手手, 扭頭惡聲惡氣:“你阿兄拉我阿姐手手!”

兩個小崽顯然是又吵架了,鬥氣呢。就是鬥得一塌糊塗, 鬼才能明白這倆崽是什麽意思。哦不, 同樣幼稚的虞羨明白。

她拉起小夥伴的手, 上前一步,擺到阿弟眼前,糾正:“錯,是你阿姐拉她阿兄的手手。”

不能拿來繼承祖傳事業的泥巴弟,今天也要努力氣一氣。

虞羍當即回握住掌心內柔軟有力的手,憋著笑,用另一隻手拍了下阿妹生氣的小腦袋,“不要吵架,不服氣就打一架,誰贏誰有理。”

虞·歎服·羨:“......”

還是原裝土著給力,能動手別嗶嗶,翻譯得真好聽。

虞羨感歎完,取下掛在腰間的灰色跳貓子,送給負責照看小崽的族老。後者笑得一臉慈祥,塞給她一袋打磨得極為漂亮的飛石。

虞羨謝過曾教授自己磨石技巧的老師,領著阿弟回家吃晚飯。但還是很嫌棄晃晃就會下沙的泥巴弟,一個人獨自走在最前麵。

虞羍少年好脾氣的一手牽一個泥巴小團子,跟在她身後。兩個泥巴團子則流著口水,盯著一晃一晃的小背筐,望眼欲穿。

啊啊啊,阿姐神奇的小背筐裏,這回又裝了什麽好吃的呢。

少年和小崽們歡快地轉過拐角,在路口就聞到了熟悉的香氣。虞羨家附近的鄰居們,一邊陶醉地吸著與眾不同的燉肉香氣,一邊苦巴巴地啃著肉幹。

憨憨爸聽到動靜,從東窗探出腦袋,看到歸來的泥巴小崽,也是滿臉嫌棄,“崽,別放他進屋,先拿水衝衝。”

於是,草棚的大水缸邊,隻剩下兩隻眼睛兩個鼻孔露在外麵的泥團子們,各自抓著一把酸酸甜甜的五色漿果,吧唧吧唧吃得香香的,乖乖接受阿兄阿姐的手動淋浴。

水聲嘩嘩中,夕陽在十字路口拉出兩道長長的影子,隔壁家的虞羔,牽著種植園捉蟲拔草的阿弟回來了。

好幾天都隻見到姐弟倆人,虞羨不由奇怪道:“虞羔,你阿爸呢?出門了?”

虞羔把六歲泥巴弟往她跟前一推,神色看上去有些苦惱,語氣也是,“是啊,出門了。”

“什麽時候回來?”虞羨手中的葫蘆瓢就順手澆了過去,跟澆什麽花花草草一樣,淋在小泥巴崽頭頂。

花花草草們擠擠挨挨,你推我我扯你,嘻嘻哈哈鬧作一團,虞羔低頭看過去,伸出一隻腳,抵住差點倒地的阿弟,在後者不慎暴露的屁股蛋子上,印下了三個泥巴趾印。

她若無其事的收回自己的泥巴腳,看向虞羨家冒著香氣的屋頂,搖頭道:“不回來了,他去找新伴伴了。”

虞·單手搓泥娃·羨:“呃?!”

“我希望阿姆早點回來,”虞羔臉上的苦惱又現,這回,她遙望起祭祀廣場再度燃起的篝火,歎氣,“早點把她看中的伴伴帶回來。”

她不想帶弟弟玩,太無聊了,她更想去挑戰無極限。

這些年,鬥戰少女的夢想,始終如一:她要打遍部落無敵手。

常常因為鬥誌不足甘拜下風的虞羨,嚐試理解鄰居小夥伴的話,“你阿姆阿爸都各自看上新伴伴,所以分開了?”

虞羔點頭,抽著山根直挺的鼻子,聞著空氣中彌漫的肉香,神情逐漸沉醉,烏黑的瞳珠閃動著明亮的光,語氣依然透著苦惱,“阿姆想找個會廚的,阿爸也想找個會廚的,希望能成一個。不然,等我去找,還要至少十年,我不想太早找伴伴。”

虞·無言以對·羨:“......”

前一秒,她還在自責,莫非是我家做飯太香的鍋;下一秒,會過意的她,啞口無言,槽多無口,這分明是吃貨一家子自己的鍋。

說起來,她憨憨爸和颯颯媽,在一起這麽多年,感情倒是始終如一。呃,也不是哦,她剛來那會兒,憨憨爸追二胎也挺急的。

今年不等憨憨爸詢問,颯颯媽就主動表示,沒有喝春酒的意願,不出意外,以後也沒有。可把憨憨爸樂壞了。

如颯颯媽這般品貌雙全、超群絕倫的頂級戰士,從來就不乏傾慕者。憨憨爸的危機感不比辛刖大佬少,想挖他牆角的更多哇。

這一點,每天早晨絡繹不絕,從虞羨家門口經過,早鍛煉的部落戰士們,可以作證。

七年過去,虞羨算是把當年的社牛案,破到了第三層:不是五歲崽社牛,不是族長姥給力,是颯颯媽人氣太高,把自家崽也帶旺了。

話說回來,原始人長情不長情,和地球人一樣,都是要看相性的啊。

看看殺豬大佬的失偶焦慮,再看鄰居家各自喜迎新歡,還有酷酷雵家的分分合合,可不就是原始人的三年之痛,七年之癢,十年無雙?

部落人找伴伴,都是自願原則,自由平等,雙向選擇,想合就合,想分就分,隻要一方不想過下去,關係就立刻破裂。

冷靜期?勸合不勸分?不存在的。部落人個性都獨的很,相處起來,互不幹涉是第一原則。小崽子都知道,自家的勺子,不要隨意撈到別人碗裏去,會被打。

耍無賴搞糾纏?極限拉扯?霸王硬上弓?來地球那一套?腦漿都給錘爛。原始人誰都不是吃素的,想橫行霸道,裝作聽不懂人話,分分鍾請你換個星球投胎。

虞羨從地球穿越原始星球,看遍人與人的分分合合,打心底裏就覺得,專一這玩意兒,並不是人類這種複雜生物,能夠普遍擁有的美好品質。

她憨憨爸和颯颯媽這樣的例子,在部落裏,也是例外。另一個例外,羍子阿爸和他阿媽,雖然是中途搭夥,但在一起也差不多十個年頭了,感情似乎還是很好。

虞羨轉頭,虞羍正拿著葫蘆瓢潑水,笑看三個團子打水仗,後者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搖頭道:“我阿爸和阿姆挺好的,不打算分開,兩人還想再追生一個。”

說話間,同年的小夥伴虞郖,和她阿兄虞鄺過來了,身後跟著兩人的阿姆阿爸。

到了虞羨家門口,大人撇下崽,容光煥發地走了,照例又去篝火廣場尋歡作樂。一年一度的雙月夜宴開了好幾天,這對伴伴天天不落。

虞郖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心裏有些難過。十二歲的健美少女,一臉悲傷難忍,對虞羨道:“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有接班人了。”

因為虞羨時常把接班人掛在嘴邊念叨,這個詞已成少年們的流行語,專門代指阿弟阿妹。虞郖真正悲傷的是,她阿姆阿爸,連喝七年春酒,也沒能揣上一個崽。

大巫下了論斷,說是相性不和,想要小崽,建議換人。然而,這對伴伴哈哈一笑,誰也沒把這建議放在心上,蹭春酒蹭得光明正大,喝節宴喝得樂此不疲。

這一對中途搭夥的,也是個神奇的例外,比地球人還瀟灑。然而,對於此事,不光虞郖難過,她異父異母的阿兄,十四歲的虞鄺,心裏也有些難過哇。

他的祖傳事業,他的接班人五歲起就拒絕承接。他和阿妹打了好幾年,新的接班人也沒影兒。如今,他阿妹已經和他一樣高了。

兩位始作俑者,原始人的開明家長,幹脆定下月比,誰贏誰有理。本月挑戰賽,虞郖來勢洶洶,虞鄺艱難衛冕成功,又是險勝。

但險勝也是勝,虞鄺想到這,又是一臉嘚瑟,“阿妹,你可以再努力點,我等你下月打敗我。”

他阿妹這時候就很聽話,當即撲過去,立馬開打。

三個一起淋浴、互相搶果子、打水架的小團子,瞬間忘了己方恩怨,揮著奶唧唧的小拳頭,像三顆胖番茄般挨挨碰碰,捶著小胸胸,跳著JIOJIO,學著各種亂七八糟的獸吼,把腳下的水坑踩得泥花四濺。

虞·被濺了一身泥花·沒逃過無妄之災·羨:“......”

從羔子阿姆阿爸喜提分手,另結新歡開始,直播間就熱議不斷:

小萌新出沒:【呃,原始人換伴伴好隨便,女孩子這樣子多不好,再說對孩子也不好啊。】

不要在意細節在意大節:【傻缺樹什麽貞潔牌坊呢?誰不知球男雙標星際馳名?原始人再隨便也沒球男隨便!】

小萌新出沒:【男人隻是愛玩了點,結婚生子後就懂收心啦。我老公就很專一,無論那些前任怎麽勾引,都不理呢。】

哇哦哇哦哇哦:【嘔,這個新人,一點也不萌,戀愛腦到智障,啊,已經被踢出去啦,空氣瞬間清新。】

靜靜看戲活好自己:【腦子不用趁早捐~這種順其自然的氛圍多好啊,母係當家,沒誰會虧待小崽,根本不會有不該存在的偏見歧視欺淩,大家都能活得自由自在。】

看我無痛當崽媽:【同意樓上。這才是真的少生優生。一家兩三個孩子,沒有房貸,沒有車貸,有同性互助,有伴伴族老幫手,集體育崽,無限降低成本,真好,想穿。】

夢想是原地當崽媽:【我覺得還是部落管理得好,男人就該在家帶崽。讓他們當家做主,隻會把事情搞得一團糟,私欲私生子泛濫成災。】

對象變貓已絕育:【本土真實案例,島國兩群猩猩,一群母係,團結當家;一群父係,強者當權。前者資源共享,和平共處,井然有序;後者爭權奪利,欺弱淩小,內鬥不斷。】

神奇化學反應賽高:【本土越來越不適合養崽,認真論罪,十個球男七個該化學閹割,剩下三個暴力基因泛濫。富婆想搞點暴力閹割研究,上麵都不敢支持。】

十八專心雲養崽:【神奇大佬,化學閹割暴力閹割不夠,能研究下怎麽治愈精神閹割麽?同類蘚恥好多,活得太悲哀了,還不自知。】

十八專心雲養崽此言一出,直播間頓時沉默。

是啊,太悲哀了,她們被當做沉默的羔羊圈養生子,被當做唾手可得的獵物追逐殺害,她們還要保持善良,保持美好,保持溫順,保持謙恭,保持美德。

太悲哀了,她們看到正確的範本,知道了這殘酷的真相,也叫不醒裝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