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地冬天的雪, 一場接一場的下,逼得人隻能宅家養膘。

家裏兩個骨折病患,虞羨也不知道能做什麽, 那就熬骨頭湯吧。直播間彈幕也給不出啥有效意見, 她就天天燉骨頭湯。

颯颯媽看得欲言又止,崽啊,那是她拿回來做武器的骨頭,凶獸骨頭,做武器特別棒。

然而,主廚的虞羨崽並不知道。

她就憂心忡忡的, 拿著颯颯媽特別好使的大石斧,咄咄咄, 扛著比她還高的腿骨脛骨盆骨, 在木墩墩砧板上狂剁。

負起責任投喂自己和伴伴的崽, 剁得那麽認真那麽賣力那麽起勁, 颯颯媽隻好沉默了。

沉默著和憨憨爸一起,歡快又難忍心痛的,喝著超級美味好喝的骨頭湯, 迫切希望兩人的傷勢快快好,早早好。

也好盡早保全她所剩無幾的武器材料。

冰雪無情的凜冬, 一屋之內, 虞羨崽緊抓著玉白骨匕,整天琢磨吃的;颯颯媽捏著古樸厚實的骨柄石斧, 整天琢磨武器;憨憨爸別無選擇地躺在**,就既琢磨吃的, 也琢磨武器。

憨憨爸後勤隊長, 編藤草, 挖陷阱,剝皮毛,修武器,必備技能滿點。眼下養腿傷,手也沒閑著,不是給崽編藤筐藤簍,就是給伴伴磨石蔟石矛。

颯颯媽是戰士,武器是自己的第二生命,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且自己打磨的武器更趁手。即便傷了一隻胳膊,也不耽擱修繕她飽飲獸血、砍削過度的大石斧。

原始星球的天晴了雪,雪晴了雨,總是不肯放人出門耍。被逼宅家的部落人吃吃喝喝,敲敲打打,醒醒睡睡,眨眼就過去個把月。

颯颯媽的傷好了大半,胳膊也不用獸皮吊著了。憨憨爸的腿傷得比預想中重,也可能是他太不老實,總愛亂動彈,到現在還不能落地。颯颯媽頗感失望,限製他更嚴了。

這天虞羨正準備晚餐,熟練地轉著匕首狂削肉片呢,颯颯媽忽然抬頭看過來,朝她招了下手。

虞羨一臉疑惑的走過去,颯颯媽伸出手,手心向上。

虞羨迎上對方的視線,試探著把匕首放上去。

颯颯媽抓起小骨匕,瞄了一眼,白刃線好明顯,鋒線都磨沒了。

難怪崽削肉那麽費勁,聲音都鈍了。

颯颯媽把自己才磨好的小匕首交給崽,揮手示意崽去忙自己的,低頭就掏起了工具筐。

骨頭製成的匕首,隻能用一種類似竹子的嫩竿皮進行打磨,颯颯媽把草皮子翻出來,少了一隻可用的手,就用膝蓋牢牢夾住圓滑的骨柄,單手打磨刃口。

披著皮毛外套、敞著胸膛的憨憨爸也挪著屁股過來,邊熟練地給崽的冬衣縫束腰的皮繩,邊興致勃勃地提打磨建議。

他覺得崽大了,匕首可以磨鋒利點,鋒線刃線開高點,另一邊開個鋸齒刃,用起來更方便。

英姿俊美的颯颯媽支棱著結實漂亮的長腿,一臉沉穩的聽著,手上動作專業又利索。

虞羨看了眼又偎在一起的憨憨爸颯颯媽,彎腰揭開湯罐的蓋子,用長柄勺舀起去殼毛殼果和野刺豬排骨塊,欣然發現燜煮火候到位了。

轉身拿了一截大力果,一種類似山藥長得超長的野根,因為吃了長力氣得名大力果,去皮削塊,過水後立刻倒進去,繼續煮個半個小時,就能開吃啦。

接下來的空閑時間,足夠她把削好的熏肉片一一刷上秘製蘸料,卷上野菜碎,撒上鹽霜,再用憨憨爸劈出來的長木簽串成串,插在火堆邊烘烤。

這便是雙果排骨湯以外的另一道大菜。她還在火堆下埋了好幾個疙瘩果,當做今晚的主食。

對比憨憨爸每天燉肉湯和烤肉的操作,虞羨的三餐整得相當精細。

雖然她自覺受限於落後的原始條件,做工還是很糙,但純天然食材質量高,處理得當,吃本味也足夠美味。

憨憨爸颯颯媽徹底拜服在虞羨的妙手之下,來者不拒,捧碗求喂,理直氣壯。

半個月被六歲的崽養肥了一圈。

然而,飼養員虞羨崽並不滿意。

她托著自己的小胖臉,摸了摸自己又長出來的雙下巴,看向兩張英氣有型的俊臉,默默握拳:

過完這個冬,她一定要把憨憨爸颯颯媽的雙下巴養出來!

等颯颯媽的傷好了,虞羨的骨匕也修好了,連手柄上被磨斷的防滑細皮繩也換了新的。

烏黑的皮線密密匝匝,粗獷地襯著玉白色精致的利刃,原始質樸被無限放大,精雕細琢的手工之美亦大放異彩。

閑著也是閑著的颯颯媽,在原本光禿禿的手柄頭,雕刻了一隻眼睛又圓又大、耳朵尖尖、臉上長了三道魚鱗紋的圓潤大臉貓。

看起來有點像貓頭鷹,胖胖的,憨憨的,超可愛。

虞羨看了眼邊上的憨憨爸,感覺到了兩者間微妙的神似,摸著升級後的新骨匕,越發愛不釋手。

憨憨爸一臉垂涎,“崽,我給你做把新的,換。”

虞羨立刻把匕首揣懷裏。

颯颯媽看了伴伴一眼,“崽明年七歲,你該給她準備一把新匕首。”

“我做,你也給我做一個新的,”憨憨爸眼巴巴看回來,指著虞羨手裏的匕首,“要一樣的。”

虞·白眼·羨:一把匕首都要跟她爭,哼,這憨憨爸,扔了吧。

但颯颯媽點了頭,眼含笑意,和伴伴又湊到一起,就著手邊的材料,商量起新武器的磨製。

虞·又聞到酸臭味的·羨:“......”

啊,她應該在屋外,不應該在屋內。

部落地的冬天雖然寒冷,但也不是一直下雪的。

雪停天霽,陽光晴好的時候,正是部落人出門活動的好時機。

虞羨家附近的沙地,每到天晴,就人聲鼎沸。

第一次見識到原始人部落親子遊戲的虞羨,驚呆了。

跟著出來放風的直播間觀眾,【臥槽】【臥槽】【臥槽】三連,已經不足以表達他們的震驚。

完全不知所錯:【大家夥看上去都憋瘋了,瘋到路過的三歲崽子都想踹上一腳。】

我覺得是這樣的:【小崽子也憋瘋了,瘋到不介意被大人當球踢。】

我新來的啊:【原始人的沙地排球?幼崽版?】

愛看好戲:【拋高高啊?原始人玩得這麽野的嗎?】

靜靜看戲就好:【我信了,如果生崽子不能拿來玩耍,那還有什麽樂趣可言?】

向天再借五百年:【請勿模仿,易出人命。三歲玩過,今年八歲。】

看著半空中飛來飛去的小崽子,聽著對方咯咯噠噠杠鈴般的笑聲,虞羨控製不住的頭皮發麻,想到了自己穿越來的那一天。

真的很容易出人命的啊喂!

她作為當事受害人(?受益者?),看得心驚膽戰,憨憨爸颯颯媽卻都抱著胳膊,站在一旁,看得目不轉睛,很是投入的樣子。

憨憨爸似乎忘了前事,看著崽,一臉深切的遺憾,“崽吃過褔蛋了,不能玩了,不好玩了。”

颯颯媽也轉過來看崽,還一臉讚同的樣子。

虞·我信了你們的邪·羨:“......”

謝謝,她並不遺憾,反而很慶幸。

褔蛋總算做了回好事。

被高高拋到半空中的小崽們都在興奮尖叫,周圍的大人全在哈哈大笑,很是樂在其中。

虞羨就覺得自己的擔憂,很是孤立無援。

她把頭轉啊轉,突然看到了大巫,部落裏最靠譜的寶藏巫!

虞羨眼睛就是一亮,啊,總算來了個靠譜的了。

靠譜的寶藏巫也不負她所望,正按著一個已經掛上腳尖的小崽,極力阻止一對不靠譜的年輕父母,厲喝:“你家崽子才摔了腦袋,別再胡來!”

然而,找到同盟的她還沒開心兩秒,就聽大巫一臉鄭重,表情特別嚴肅,叮囑:“等崽好全了再玩。”

虞·我信了你的邪·羨:合著不是不玩,是等崽傷好了再玩。

事實上,這個風靡部落的親子遊戲,每年都有小崽子受傷,大人都嘻嘻哈哈不在意。

因為調皮崽爬樹會摔死,部落大人把孩子當球踹還沒死過人呢。

呃,原主是悲劇的第一人。

那也是因為憨憨爸玩鬧的不是地方。他在鋪滿碎石子的小路上,把崽踹飛了,撲過去又沒能接住,就悲劇了。

然後,她就過來了。

出了那場意外後,憨憨爸對崽小心許多,對她都是收著的,都不敢下死手訓她。

原始人父母常見暴力行為也自覺減少,看上去就很寵崽的樣子。

虞羨後來看憨憨爸燉肉湯不用任何調料,隻用鹽和水,就能燉得那麽好味,猜測,她來到這裏第一天吃到的帶血燉肉,大概率是對方心緒極度不寧之作。

她也猜對了。

她當時摔得滿頭滿臉的血,胳膊折了,腿骨裂了,身上全是挫傷,氣息一度微弱得幾乎沒有,真的是把憨憨爸嚇傻了。

話說回來,這個看似很扯的遊戲,還是切實考慮到了安全問題的。

虞部人隻會在虞羨家附近這片鬆軟防摔的沙地上玩,且這人氣場地一直都有人做維護,反正沒人會傻到在其他地方這麽玩。

得意忘形的憨憨爸就是前車之鑒。

認真說來,虞部人的‘沙地排球’,是個合家歡的家庭遊戲。

這個比高高、在空中飛來飛去的‘小排球’,通常由三到五歲的小崽子扮演,不是自家親爸親媽,絕對下不去腳。

自家的孩子踹出毛病也沒毛病,胡踹別家的怕是會被人拚命呢。

而且,這遊戲更適合冬天玩,大人們很有閑,小崽們皮毛裹得厚,沙地是軟的,到處都是積雪,意外摔下來也摔不壞。

另外,這個遊戲,說是踹飛,其實是挑飛,用腳背腳尖,挑崽的腹部,把人送出去,對麵負責接,天上的崽還能自選搗搗亂。

其實是很講究父母崽之間默契度的,也很講配合和技巧。

比如,出腳的角度和力度,落腳的著力點,落點的預估,小崽在半空中自我調整的能力,以及雙方對彼此的預判,都是一種訓練。

又比如,以後參加狩獵不小心被長角的野獸挑飛頂飛撞飛的時候,空中該如何保護自己,落地應該用什麽姿勢不受傷,小崽在如此遊戲中形成本能,必有大用。

不,以上全是胡扯。別信。

這個遊戲的開端與興起就一個緣由:好玩。

原始人爸媽沒有心。再說一遍,原始人爸媽沒有心。這是真的。

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原始人才不會想那麽多!

大家就是想玩!喜歡玩!好玩!

這個讓寶藏巫都講不出由來的遊戲,最有可能的由來是:經過一個漫長的冬天,大家夥都憋瘋了,瘋到路過的三歲崽子都想踹上一腳,小崽子也憋瘋了,瘋到不介意被大人當球踢!

看著大雪天光著膀子滿地撒歡、屁大點小事糗事就能哈哈哈、胳膊肘脫臼麵不改色頂回去繼續瘋的歡樂部落人,虞羨更願意相信直播間彈幕的胡說八道。

絕對是歪打正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