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立在祭祀廣場中心的祭台, 是姬城最高最大的建築物,超過百米高,與城外的小山丘遙遙相對, 登上高台, 整個姬城盡收眼底,連城外的情況也能一覽無餘。

這祭台上半部分,正中心是一座山形椎體,乍看有些象金字塔,用鮮紅的顏色畫滿山形紋,城中人幾乎抬頭就能看見。

虞羨在城外時, 也能一眼看到,遠遠看去, 猶如一支不滅的火炬, 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壓根不用擔心迷路。

祭台四麵都呈現嚴整的等腰三角形, 底邊目測有兩百多米,整個祭台由平整的石塊堆砌而成,階梯狀, 最高層大約有八十米,下層台階很寬, 人排排站在上麵, 跳舞打架都不成問題。

這祭台,若遇戰事, 就是現成的點兵台。雖然看起來莊嚴宏大,平日裏, 並不禁止攀爬。

城裏很多人愛在此歇腳, 聚會, 聊天,交友,切磋,玩耍,還有很多如虞羔虞霙這樣的初來者,懷著各種敬仰之心或好奇之心,到這裏“朝聖”。

每層台階高達一米,立麵繪了許多風格各異的小人畫,內容涉及采集,狩獵,雙月節,夜宴,祭祀,乃至戰爭,都是關於部落人的日常生活記錄。

虞羨找到了她們部落的祭祀畫,和聚居地祭台底層的繪畫內容相差無幾,記錄的是她們的部落發展史。

最近還重繪過,虞羨看到了明顯的瞄補痕跡,而且添了一處新畫,是一叢爬滿小蚜子的細葉草,裏麵窩了一隻蓬乎乎的短尾鼠貓子,邊上還飛了幾隻小肚子滾圓的小蜜蜂。

這活潑生動的寫實風格,虞羨也很熟悉,是虞飆的手筆,沒錯了。這也是巫使的工作任務之一,更新部落史錄。

祭台四周,是林立的花崗岩石柱,高度在三到十米不等,是四麵體記事柱,一麵是命文記事,另外三麵都是雕畫,即便不認識命文,通過繪畫,也能看懂上麵大概寫了些什麽。

在屬於虞部落的記事柱上,虞羨看到了關於虞烜的事跡記錄,也是新雕刻上去的,裏麵提到了鼠貓子馴養成功,也提到了她的生物觀察記錄,還有關於蚜子的特性研究。

後麵這項研究,虞飆和虞颸還在繼續,但虞羨根據嫮鴞透漏的消息,得知姬城這邊感興趣的人很多,早已派遣專業探險隊,搜尋其他類似特性的生物,且舉一反三,並不局限於蟲類。

三年過去,虞雵阿姆早就回了虞部落,接任族長,頭腦冷靜,性情豁達,處事果斷,與已經取得全體族人信任的虞颸配合極好。

虞飆去年也回去了,接替年老體衰的大巫,成為新的繼任者,虞部落由一群敢想敢做的青壯派做領頭羊,如今也是一派欣欣向榮。

這些最新消息,都是從恰巧在祭台附近玩耍的虞岱口中得知的。

虞羨四人進城,就直奔祭祀廣場,都還沒來得及回部落駐紮地呢。

虞岱高興壞了,跳起來摟著虞羍脖子,張揚著笑臉,朝虞羨虞霙抱怨,“你們來得也太晚了,我都等你們三年了,愁得我都沒時間長高。”

虞霙瞅了眼打扮得花裏胡哨、身高卻毫無長進的異父異母弟,直白道,“你還是繼續努力,找個高大的伴伴生崽,阿妹現在肯定比你還高。”

虞岱聞言,捋了把綁在頭上的自製增高羽毛冠飾,大聲歎氣,“在這地方,打扮得再好看,不如一盤大肉。”

可是,要是不打扮,那是連台麵都上不去。這裏的同類,太能卷了;這裏的異性,太膚淺了。

他真才實學,多好的伴伴人選,想要有崽,竟然隻能靠臉。他這麽大一隻能打能跳的開心果,不值得嗎?

虞岱心裏也在大聲歎氣。

大概,長大,就是發現自己是不重要的人,各種意義上的不重要,壓根就沒什麽了不起。

他扭頭對虞羍道:“我們虞部落,真是個好地方。可惜我過不了考核,還想要崽。”

虞羍了解他的真正心思,想了想,建議,“要不你試試接觸多羽部落,她們部落比較寬鬆,你想一起養崽的話,表現好也不是不能留下。”

虞岱又恢複了笑臉,笑嘻嘻指了指頭頂的羽毛,表示他正在努力。

來這裏好幾年,他已經摸透了,姬城這地,優秀人多,樂子人也多,沒多少女戰士想找伴伴,她們要麽已經完成了使命,要麽心向遠方,誌不在此,且有個最大的共同點,那就是無心生育。

她們若是在雙月節裏找男人,大多都是鬧著玩兒的。畢竟,真要生崽,還是回自家部落地,比較安心,有姐妹姆姥照應,更加安逸。

而且,春釀隻在部落地才能喝到。在姬城,大家喝的是果釀,野果榨汁,或者野果煮茶,意思意思的替代品,不是特殊體質,一般鬧不出崽來。

但這種能夠無視春釀作用、可以自然生崽的特殊體質,少得可憐,感覺就跟被自然淘汰了一樣,一千人裏也難遇一個。

虞羨笑著看同年小夥伴們敘舊,一抬眼,卻看到了多羽部落鳥獸紋環繞的史錄壁畫。

壁畫清晰的記錄了媯辛部落的孤島傳說,當時一支聯合戰隊護持著一批幼崽,想要撤退到臨時安全點,不幸偶遇大地震,又遭遇酷熱危機,海水倒灌,最後就不知怎的,流落到了遠離大陸的孤島,與世隔絕數百年。

雖是異姓雜居,但全員為女。本以為會遭遇亡族之禍,不料她們當中,一部分人竟然產生了分化,出現第二性征。

這就是媯辛部落會允許男性族人回門的曆史原因。

當初偶遇媯辛部落出門遊學的巫醫,這個專業功底很紮實的姐妹,就是這麽和虞羨說的。

也正因為祖上有這麽一段匪夷所思的由來,她們部落人就傾向於認為,男女本是一體,沒有什麽區別,隻是出生之時,有些人顯化為男,有些人顯化為女,在族群繁衍中,承擔不同功能,擁有不同的個性。

當然,即便是心念開明、心胸開闊如她們,也無法理解浪部那種性質的男性存在,同樣是人,不知他們為何會產生這樣的異變。

虞烜關於蚜子的研究發現,顯然印證了媯辛部落聽起來很失真的古老傳說,所以一傳到姬城,很快在內部激起了強烈反響。

她們越發確信,人族,最初是母體單性繁殖,後來,也許是環境因素,才分化出男女,開始雙性繁殖。

雙性繁殖它的劣勢雖然明顯,但至今還未被自然淘汰,肯定也有其優勢所在,最明顯的一點,人族的身體素質和應變能力,一直在持續提升中。

但,雙性繁殖,真的就是人族進化的終點嗎?

和虞烜一樣,頭腦靈活、想象力爆炸的部落人也陷入了類似的沉思之中。

未來,人族會走向何方?我們該做什麽?我們能做什麽?在難以探究的進化迷霧之中,我們要怎樣做,才能走向正確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