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安保程度,還怎麽完成謀殺?

連範長根住哪門哪戶都不知道,有什麽機會下手?

整個安保工作似乎鐵桶一般,根本無懈可擊了,但陳進轉念一想,這裏又不是中南海,哪有安保工作真正無懈可擊的?一定有機會,一定能抓到這個機會。

至於到底該怎麽做,還需要好好構思。同時,也需要那位朋友的協作。

“老大,塑料瓶拿回來了。”陳法醫一手拿著個東西,一手看著報告,道,“市局法醫處的人說好多年沒見過這麽危險的玩意兒,他們在毒氣實驗室全身安全服的裝備下,才拆出來。”

“裏麵是什麽?”王格東焦急問。

“果然是氰化物,是氰化物裏麵最危險的一中,氰化氫。”

“氰化氫?”王格東思索著這個名字,道,“好像是納粹殺人用的毒氣?”

陳法醫點頭:“沒錯,納粹當年就是用這個。氰化氫在二十六攝氏度以上是氣體,現在是冬天,氰化氫呈液態。這是屬於公安部門嚴格管製的劇毒物,但提煉很簡單,用碳和氨氣以固定比例加熱就行了,整個過程所需材料僅是甲烷、氫氧化鈉、氨氣等簡單物質,所有這些都可以輕易從其他物質中提取。凶手能夠自製金屬鈉和提純尼古丁,製作氰化氫的工藝更不在話下。唯一需要注意的是煉製過程中提煉者自身的保護,但凶手既然能夠提純尼古丁,這方麵的保護工作肯定也了如指掌。市局通過鑒定,發現塑料瓶裏的氰化氫濃度高達95%以上,外加凶手製作的高純度尼古丁,市局專家稱凶手如果沒有使用工業設備來完成,那他對實驗條件、各種物質劑量搭配的精確程度,絕對是專家中的專家。”

王格東緊抿嘴唇,臉色泛青,這一係列證據更加堅定了他對凶手是甘佳寧同學的判斷。

普通的化工從業者,根本不具備這種程度的專業水平,即便能提煉出尼古丁和氰化氫,純度也不會高到媲美工業水準。隻有甘佳寧的同學,科班出身的專業人士,才能做出如此恐怖的毒藥。

陳法醫拆開塑料,指著裏麵講解:“氰化氫有強腐蝕性,但這種PE塑料瓶是可以保存的。凶手一共弄了兩個塑料瓶,裏麵都裝入氰化氫,把這兩個瓶子綁到一起。瓶蓋是凶手另外加工過的,瓶外連接電池、電機和遙控裝置。這套電機和遙控器應該是凶手從遙控汽車或玩具飛機上拆下來的。凶手把這兩個連在一起的瓶子掛到李剛家鐵門的柵欄上,高度剛好和人頭部差不多。這樣一來,一個瓶子對著鐵門外,一個瓶子對著鐵門內,當李啟明站在門外時,凶手躲在遠處,操作遙控器按下了門外瓶子的開關。當姚素月站在門內時,凶手又按下了另一個開關。此外,凶手把這整個裝置塗成黑色,在夜裏不容易被目標發現。一旦凶手按下遙控開關,電機轉動就會壓下瓶蓋上的瓶塞,氰化氫就會以水霧狀大量對外噴灑而出。老大,我要不要試下給你看?”

“好,你試試。”

陳法醫把瓶子放到地上,他用手壓下瓶塞,裏麵裝著的水就對外噴了出來,噴的速度很快,量也很大。

王格東道:“這東西很像澆花用的打氣瓶。”

“嗯,沒錯,瓶口的塞子就是用打氣瓶改裝的。大氣瓶十多塊錢一個,哪都能買得到。凶手拿了個打氣瓶進行改裝,先對瓶子裏打足氣,造成裏麵的高壓,一旦電機轉動,瓶塞壓下後,裏麵的毒氣就會噴灑而出,估計能噴兩米遠。噴出的量也遠多於大氣瓶。也就是說,當時李啟明正準備開門,就算他看到了這個瓶子,隻要凶手按下開關,李啟明兩米內全部充滿了高濃度的氰化氫氣體,他還沒反應過來,吸進的量就足夠他死了。想逃都來不及。”

王格東眼睛微眯著:“遙控器的距離能有多遠?”

“二、三十米內都不成問題。”

“也就是說,當時凶手就躲在李家別墅外的某處,暗中看到了李啟明回家開門,他按下遙控開關,就把李啟明毒死了。隨後等到姚素月走出門,她走到鐵門時,凶手再次按了下遙控器?”

“沒錯,第一個瓶子朝外噴,對向李啟明。第二個瓶子朝裏噴,對向姚素月。”

王格東補充道:“而姚素月當時的注意力都在倒地的兒子身上,更不會注意到鐵盒子的存在。”

陳法醫道:“就算注意到也來不及了,隻要姚素月踏入瓶子的噴射半徑,裏麵是高純度的氰化氫,隻要吸入一口,很快就會呼吸困難,此時人會不由自主地張嘴大口呼吸,隻能加速死亡。”

“氰化氫中毒根本沒辦法救?”

“如果是吃下去,並且馬上發現吃下了氰化物,立即催吐,有一定的概率能救活。但這麽高濃度的氣霧隻要吸入一口,十幾秒內會呼吸困難,根本沒辦法救。”

王格東想了想,明白過來:“如果瓶子裏的氰化氫濃度不夠高,姚素月母子是否有一定概率活下來?”

“嗯,如果濃度低,第一口吸入的量不足以完全致命,而被害者反應快,趕緊逃出噴灑半徑,雖然有生命危險,但隻要及時送到醫院搶救,是有可能救活的。”

王格東深吸一口氣:“凶手不惜直接向我們警方暴露他的專業水平,製作出超高純度尼古丁和氰化氫,原來目的在於一旦實施,被害人短短一兩分鍾內就能百分百死亡,沒法救活。他是抱著要目標必死的態度進行犯罪。到底和甘佳寧什麽樣的關係能讓凶手這麽瘋狂?”王格東陷入了思索。

“果然又是他!”王格東手摩挲著滿臉的胡渣,麵容肅穆地盯著電腦視頻。

視頻中,一個身材發福的男人戴著帽子口罩,從畫麵中不緊不慢地走過,經過中間時,他還刻意抬起頭,站在原地朝監控看了幾眼,隨後離開。

林傑道:“如果不是胖子刻意停留在視頻下,我們也不會這麽快就發現嫌疑人。”

“他是幾點進入小區的?”

“七點零八分,胖子從小區東門走入,此後他還是從東門離開了小區。這段視頻是從李家旁邊的小區內監控獲取的。因為他刻意停留,所以排查的幹警很快注意到了他,通過衣著分辨,從東門的監控裏找到了他出入小區時的畫麵。”

“他出入小區時,沒有對著視頻做明顯動作嗎?”

“沒有,他隻在這個小區內的監控停留了一陣,並且抬頭。出入小區大門時,都是正常的行走,還略微低著頭。”

王格東微微眯起眼,分析道:“這麽看來,凶手出入小區時沒表現出異常,是因為不想被人注意,而他在作案後刻意在監控下停留,暴露自己,是想直接告訴我們,這案子又是他幹的。”

林傑狠聲道:“正是,這歹徒實在太囂張了!”

王格東點點頭,隨後又搖搖頭,尋思道:“不對,我覺得答案並不這麽簡單。你看,他其實是個很細心的人,出入大門時,並沒對著監控做任何怪異舉動,裝成普通居民路過。而僅在作案後,在李剛家附近的這個小區內監控――當時監控下隻有他一個人經過,在周圍沒人的時候,他才對著監控有意暴露自己。如果他是發自內心的囂張,呈現心理變態式的犯罪,他會有一種強烈的犯罪表現欲,會忍不住彰顯這是他做的案,出入門口監控時,也會急切地想留下自己的獨有特征。這種擁有強烈表現欲的心理變態犯罪者往往更容易留下線索,方便我們破案。但他沒有,從頭到尾,我感覺他應該是個很冷靜的人,從頭到尾沒留下任何直接線索。結合江家案子的情況,凶手也隻在安樂路上的監控露麵豎中指,而其他路段的監控,他都繞過去了。回頭想想此人跟我們通話的情形,――假設通話的也是這個胖子,而不是另一個共犯,跟我們通話時他一定用了變聲器,話語輕狂囂張。我覺得這是他有意隱藏自己的真實性格,你學過犯罪心理學,應該知道,那些構思嚴謹的謀殺案中的主角,犯罪時的性格和他真實的性格是相反的,目的就是隱藏自己。這個凶手的真實性格有可能不是個囂張的人,相反,理智、低調的形象與我心中的凶手更加符合,也更符合他避開監控的細謹風格。”

林傑細細思量著王格東的話,點頭道:“老大,照你這麽推斷沒錯,凶手隻是兩次在作案後,對著一個監控刻意暴露自己,而在其他監控中,根本找不到他的痕跡,都是避開有監控的路段離開的,目的當然是減少被抓住的風險。可是他要麽索性從頭到尾不表現出異常,為什麽兩次犯罪都偏偏要在監控中露個臉呢?”

王格東也是滿腹不解,歎氣道:“是啊,照理如果他兩次經過監控,也裝成路人一般走過,恐怕我們到現在連凶手的高矮胖瘦都不知道呢。可是他偏偏表露出他是凶手,在監控下停留露麵,雖然戴著帽子和口罩,不露出真實麵容,但還是會給我們破案提供線索。至少我們現在很清楚他的身高和體重。他是個細心冷靜的人,兩次犯罪都很好地沒留下關鍵證據,而且犯罪都做得很巧妙,很低調,一點不變態血腥,四名被害人身上都沒傷口,如果不是我們警方介入,旁人都不會知道被害人是被人謀殺的。他並不是那種,想鬧出大案子,最後被警方抓住來表達他犯罪欲的家夥,那麽他在監控下的這個異常行為就很難解釋了。”

林傑他思索半天,道:“老大,我觀點和你不太一致,我還是更偏向於認為凶手是個心理有障礙的人。從凶手跟我們打電話時的囂張語氣,以及他刻意對監控表露他就是凶手。而你說的他在其他監控裏沒表現出自己,我覺得一個罪犯沒必要每經過一個路口,就表露一番自己吧,他在作案後露個麵,已經足夠彰顯他的表演欲望了。”

王格東堅決搖頭,繼續要說服林傑:“你看問題要結合兩個案子從頭到尾的所有線索,保持思路的連貫性。第一,四名受害者全部是中毒身亡,手法幹淨利落,從犯罪行為學上分析,凶手下毒是為了讓謀殺更低調,更能保護自己不被發現。如果有心理障礙,或者有犯罪表演欲的人行凶,往往會采用見血、分屍等殘忍手段來表達自己潛意識中的變態訴求。第二,兩次凶手都隻在他犯罪後對著一個監控露麵,而經過其他監控時,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並且選擇了盡可能繞開監控的方式,這不是巧合,這說明了他並不是想真正暴露自己,應該是另有某種其他目的。至於這目的是什麽,我現在完全猜不透。第三,他在江家案子中說話輕狂囂張,但整個案子你回頭看一遍,他的囂張根本目的是引著王麗琴和我們警方一步步按他的節奏,步入他的詭計,從而實現毀錢殺人的陰謀。你看他雖然囂張,但江家整個案子做得滴水不漏,甚至從頭到尾沒露麵。這樣細致的犯罪手段的實施者,會是一個輕狂囂張的人嗎?不可能!第四,凶手的犯罪動機現在很明確,就是為甘佳寧複仇。如果是為了單純發泄仇恨的情緒,凶手該把案子的動靜鬧得越大越好,但兩次都是低調地用毒殺人,殺人不見血,這點也與你說的凶手有犯罪表演欲不符。”

林傑想了想,咂嘴道:“好吧,也許你是對的,不過我還是保留自己的判斷,我更相信凶手是個有犯罪表演欲的人。”

王格東無奈點點頭:“我所做出的分析,也僅僅是建立在目前有限線索的推理上,也未必就是最終的答案。凶手到底是個什麽樣性格的人,現在誰都說不好。”

林傑道:“對了,這次犯罪中,凶手除了這名胖子外,另外一名同夥是誰還是不清楚。根據老陳那邊的鑒定,凶手是站在李家幾十米的範圍內,用遙控器操縱塑料瓶。根據監控顯示,李啟明是八點十一分進入小區的,估計過了一兩分鍾到了自己家門口,下車開門就遇害了,他媽姚素月的被害時間差不多。因為兩人倒地是在八點二十分就被其他路過居民發現。所以姚素月母子的死亡時間都是在八點十一分到二十分之間。但胖子七點零八分進入小區,停留了十分鍾,七點十八分就離開了小區。此後的監控,再也沒看到胖子進過小區。也就是說,胖子在案發前就走了。最後操作遙控器動手的是另外一個人。但我們監控裏暫時沒注意到哪個人有嫌疑。”

王格東摸摸額頭,想不明白:“胖子七點多進入小區後,為什麽過了十分鍾就走了?操作遙控器是一件很簡單的工作,他既然已經進入了小區,為什麽不等在小區裏,自己動手,而是讓另個同夥動手?”

林傑道:“是啊,這件事很古怪。我們多少還知道胖子是凶手,但對那個同夥,連是男是女都一無所知,沒有任何線索可供我們調查的。我們也沒辦法知道這名同夥到底是在胖子離開小區後進入的,還是之前就已經在小區裏了,更沒辦法知道同夥是在案發後很快離開了小區,或者藏在小區裏第二天再走,甚至有可能同夥就住在小區裏,連著幾天沒出入過小區,要找到他更是困難了。”

王格東思索一陣,歎口氣:“是啊,這名同夥的身份更神秘。胖子和同夥的彼此關係,他們犯罪中各自扮演的角色,我們一無所知。明天我再去躺濱江小區,把裏麵的環境再仔細看一遍。”

第二天,王格東和林傑、陳法醫穿著便服,開車到了濱江小區,由於王格東準備把所行路段全程觀察一遍,所以車子在小區外停好,三人步行進入。

走入東門時,保安並沒阻攔他們三個行人,甚至看都沒看一眼。林傑道:“老大,這裏保安根本不管行人和非機動車,這才給凶手提供了條件。”

王格東無奈抿抿嘴:“沒辦法,這麽大的小區,東南西北四個門,想管也管不過來。機動車呢,都有登記的吧?”

“我們問過了,白天對機動車大部分還是會放行的,過了晚高峰後,外來車輛一般不讓進。”

王格東思索一下,道:“回頭需要查查,江小兵案子當晚經過安樂路的幾十輛車子,最近一段時間裏有沒有進入過濱江小區。”

“這個……李家案子中用不著車子,你看那個胖子是步行進入的,他那位同夥隻負責按遙控器,也用不著車子吧?”

“話是這麽說,但不排除凶手犯罪前踩點會直接開車進來。”

“可是濱江小區太大,每天出入車輛上千次計,監控探頭也不能把所有車子的號牌都清晰記錄下來,這塊的工作量實在超出我們的人力範圍。外加如果凶手即使踩點是開車進來的,也許用的不是同一輛車,或者號牌換了塊,這部分工作就查不下去了。”

王格東也很理解,首先凶手踩點未必是開車,即使開車也未必是同一輛車,即使同一輛車號牌也可能換了,而且到底哪天來踩點的,是在案發前幾天,還是案發前很多天呢?這些都無從知道。別說刑警隊隻有二十來號人,就算兩百來號人,要把每天出入濱江小區的上千次車,每一輛都去比較是否是安樂路幾十輛車子中的一輛,這工作量也承擔不下來。更何況如果凶手這次犯罪壓根沒用過車,豈不是大量排查工作都將是無用功?

王格東思索一番,靠監控確認車子是否重複,實在不靠譜,他轉念一想,道:“換種方式,你回頭再派人對那五十多名車主排查一遍,看看他們李家案發當晚在哪,有沒有確鑿可靠的人證或不在場證明。當然,如果是凶手,他一定為當晚的行蹤做好了準備,會偽造證據讓警方排除他犯罪的可能性。嗯,你在調查完後,整理一份詳細的報告,把每個人當晚的行蹤,和支持他行蹤的證據列好,我要逐一看過,看看誰在說謊。”

“好的,這塊工作待會兒馬上去辦。”

“一定要抓緊時間,現在才過三天,早點調查更容易有突破,拖久了對這些車主當晚的行蹤更不好確定了。”

隨即三人繼續朝前,往李家走去。一路上王格東再次把所有路段的細節、監控全部記在心裏,到了李家門前。

此時李剛家中聚滿了幫辦喪事的親友,他們三人沒有進入,而是來到別墅周邊查看了一番。

王格東道:“剛才我看過了小區內的監控,有幾個路段監控有空缺,凶手很容易避開繞過去。”

林傑道:“是的,除了進出大門和胖子刻意留下的那個監控外,都沒發現胖子身影,顯然他是繞過去的。”

陳法醫指著西麵的一塊綠地道:“老大,我們推測凶手當時就躲在這裏樹叢裏,用遙控器控製噴瓶。”

“草地也查過了吧?”

“恩,沒有發現遺留線索。包括腳印,由於走過的人很多,也沒辦法知道哪個是凶手的。”

王格東麵色陰沉,今天這一趟對凶手的犯罪經過又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但對案件的偵破工作沒有取得實質性的進展。

他凝神半晌,道:“林隊,回去馬上查安樂路上的車主當晚行蹤。另外,這幾天被李家新案子耽擱了,回頭甘佳寧同學,尤其是吳剛這一塊,馬上繼續查。”

“好的,我趕緊辦。”

“另外,你明天陪我去趟何家,我要找甘佳寧婆婆聊一聊。”

陳進再次繞著這個安保嚴密的高檔公務員小區走了一圈。

表麵上看,進入實地踩點的機會實在渺茫。門口保安對出入的人員、車輛管理十分嚴苛,整個小區一圈都是高牆,別說他身體素質差,即便他是個運動明星,也爬不過這堵高牆。

要進小區,隻能走正門。但正門安保嚴密,幾乎沒有可乘之機,這可怎麽辦?

不如先做了張宏波,再回頭解決範長根?

陳進猶豫一陣,還是否決了這個想法。繼續按計劃進行吧。

但如何踩點呢?

陳進張望了一圈四周,這裏屬於縣郊,周圍沒有高樓大廈可供俯視小區全景。隨即他的目光落到了不遠處的一座山上。這是最近的一座山,從高度上看,站在山上足以看清小區的全景。但距離太遠了,需要借助望遠鏡。普通望遠鏡看不清一兩公裏外的東西。

對,得買個專業的高倍望遠鏡。幸好望遠鏡可不是管製物品,就算買軍用望遠鏡也用不著實名製,這還是很方便的。

嗯,就這麽辦,先去買一副高倍望遠鏡,再到山上進行遠距離觀察踩點。雖說麻煩點,但這個方法很安全,也是目前他能想到的最靠譜辦法。

傍晚,陳進來到小區外的一家中式快餐連鎖店,他端盤子拿好了飯菜,正準備找個位子,暮然間一個眼神與他四目相對。

徐增坐在一個角落裏,裝模作樣地細嚼慢咽,看著他。

陳進眼神向四周打量了一番,確實隻是徐增一個人時,隨後慢吞吞地朝那張桌子走去,放下盤子,吃了口飯,同時邊吃邊用旁人覺察不到的聲音說了句:“怎麽找到我的?”

徐增低下頭吃飯,邊小聲說著:“你現在沒手機,我記得你說過你買了這小區的房子,旁邊看了圈,隻有這家像樣的吃飯點,你一個人肯定不會買菜做飯,我想你總該來這兒吃。”

陳進繼續低頭吃飯,仿佛兩人從不認識一般,語氣中帶著笑意:“看來你這些年跟警察打交道,學了不少東西,我覺得你比縣裏那幫警察更合格。”

“別廢話!”徐增沉聲道,“李剛老婆和兒子是你做的?”

陳進夾了口菜放嘴裏,邊吃邊搖頭:“這個問題你不該問的,因為你從來不知道我已經回國了。這事和你也沒關係,你還是不要問,知道多了,你心裏更不踏實。”

徐增咬了咬牙口,用力握住了筷子,強忍著不發作:“又是你做的,對不對?”

“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什麽李剛。”陳進平淡地回答著,繼續吃飯。

“不知道?”徐增低聲怒道,“你以為將來我一句不知道,別人就會信?”

“信不信是別人的事,你可以叫不信的人拿出證據來。我們每一次的見麵,或許你沒有警覺,我挑的所有地方都是沒有監控的,沒有人知道我們見過麵。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所以,你從來不知道我回國了,更沒和我見過麵。”

徐增緩緩吐了一口氣:“你到底還要瘋多久?”

陳進垂著頭輕鬆笑了笑:“很快,真的很快就完了。”

“是你完了吧!也是我完了!”徐增忍不住語氣急了。

陳進蠕動著肥胖的腮幫子,依然一臉的淡定:“你為什麽對未來這麽悲觀呢?”

“你現在還不走,你早晚要被抓,你知道嗎?”

陳進笑著點點頭:“照現在案情的發展,我被抓的概率是越來越高了。不過嘛,我被抓了,也礙不著你什麽事,沒有人會懷疑到你的。”

徐增壓住聲音,咬牙切齒道:“你以為王格東是傻子嗎?”

“不不不,王格東不傻,至少從我知道他查我的身高體重,進而查甘佳寧老同學這一點上看,他一點都不傻,相反,還有點聰明。不過,他的智力,還是在我意料範圍內。”

“你真是個瘋子!”徐增撇過頭去。

陳進笑了笑:“你不用擔心的,就算我被抓,王格東也不會懷疑你的,我更不會供出你。”

“你憑什麽這麽自信?”

陳進道:“我打聽了一下,王格東是個好警察,絕對的好警察,很多人都說他很有正義感。當初他帶頭要抓江平,如果不是被其他同僚阻攔,江平早就被他收拾了。聽說他還想動範長根,不過他沒這個本事。他這個人我很喜歡,也很欣賞,曾經我跟他開了幾次玩笑,不過那隻是玩笑,他會原諒我的。”

“狗屁!”徐增恨不得大聲訓斥他,無奈周圍都是人,他隻能繼續壓低聲音,“他很有正義感就說明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有瓜葛的罪犯!很有正義感不代表他不會對你用手段。”

“他不會對我刑訊逼供的,你放心好了。”陳進依然充滿了自信。

“你懂個屁!”

“將來你就會知道為什麽了,我抓住了他的軟肋。”

徐增冷哼一聲:“他一不貪,二不壞,不可能讓你抓到他的軟肋。”

“是嗎,不過你這麽認為也無所謂,將來你就會知道了。”陳進繼續賣了關子。

徐增深吸了一口氣,筷子停了半晌,過後,道:“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什麽時候滾出去?”

“再等等吧,剩下的工作真的很快了。”

“你那個同夥到底是誰?”

“抱歉,這問題我更不能回答。”

徐增咬著下嘴唇,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樣:“我真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你。”

陳進一愣,隔了一會兒,道:“我很理解你現在的立場,你的身份,你的想法,我知道想我現在馬上就死是你的真實意願,可我也知道,你不敢。”

“你怎麽就這麽自信,你以為我真不敢?”

陳進哼了口氣:“我做這些事,是因為我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你有這個想法,是因為你想保護你最寶貴的東西。不過殺一個人又做到全身而退,對你這位文科生來說是很難辦的。從你的利益訴求點來說,殺我的風險遠高於即便我被抓後吐出你的可能性。你會算清楚這本帳的。”

徐增被他說得木然坐在椅子裏,半晌,目光從火焰轉成了寒冰,冷聲道:“好,好,陳進,算我白認識你了,算我白交你幾十年的朋友,沒想到你是個這麽自私的人!我實在後悔第一次和你碰麵,為什麽不直接告發你!”

陳進麵有愧色,道:“對不起,原本這一切都是我的私事,不該把你拉扯進來。隻因當初我對手機技術的不了解而牽涉了你。你信任我嗎?”

“信任你什麽?”徐增輕蔑地看著他。

“相信我會把一切都安排妥當的。”

“哼,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