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工商所裏的其他人了解嗎?”

駱慧慧看向他,微微皺了下眉:“我不太明白你說的了解是哪種程度。”

“就是對一個人的為人、性格、平時行為的了解。”

駱慧慧搖搖頭:“如果是那樣的話,隻能說認識,了解?談不上,許多人我叫不出名字,我不太去他單位。”

“相對來說,你對所裏的哪幾個人更熟一些?”

她再次皺眉,露出思索狀:“姚江?朱夢羽?應該還是林小峰吧。”

“哦,為什麽是他?”張一昂有些奇怪。

“誰知道呢,紅民生前總愛帶著這個跟班,來我們家吃過幾次飯,我真不喜歡陌生人來家裏,——哦,當然,不是指你們,我是說吃飯之類的事。大概是紅民把這跟班當秘書用了,反正什麽事都愛差遣他去辦,出門開會更離不了,那時我就覺得林小峰就像乾隆身邊的和珅——不,他可沒和珅那麽聰明。他總是笨頭笨腦的,好像人挺老實,——現在證明是他留給旁人的假象了,但以前誰知道呢,這司機在他們單位也很討人喜,除了會幹活,不和人計較,人老實外,也沒看出有什麽缺點。這社會,奸詐的人太多了對吧,所以大家都喜歡老實人咯。我聽他們單位的人都叫他小林子,其實我看就是個小太監,大家說他人老實又會幹活,其實我看他心裏聰明得很呢,知道裝老實能討好。現在呢?沒人說他好了吧,誰知道他心裏想些什麽呢,該有多陰毒呀。”她發出一聲厭惡的冷笑,同時抬起頭,眼睛瞥向天花板,但張一昂看到她眼中泛著淚光,微微地咬牙切齒,判斷她把悲憤都埋在心裏,並不是個會輕易表露情緒的女人。

“林小峰經常來你家吃飯嗎?”

駱慧慧緩了一下,又看向張一昂,道:“我不知道一個月一兩次算不算經常,總之,我很討厭陌生人來吃飯。”

張一昂故意笑出聲緩和氣氛,道:“因為每次都要勞駕你燒菜吧?”

“當然不是,有保姆。我才不要給陌生人燒菜。”她的表情充滿了天真,似是一個小姑娘跟人計較著一件成年人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小事,任何男人看到她的表情,心裏總會咯噔一下。——即便她現在是個孕婦裝扮。

張一昂繼續問:“對了,聽你這麽說,王所一向很信任林小峰了?”

“是的,我說了,他就是個小太監,當然,說好聽點,他相當於紅民的秘書,反正大小事,都愛交給林小峰去辦。”

張一昂點點頭,許多領導都和司機建立起特殊的關係和友誼,司機知道領導的很多秘密,去哪兒,跟誰見了麵,甚至收了誰東西,這些事司機最清楚。所以許多領導調任都會帶著司機。有句話說部長司機副廳級,司機就是領導的影子,辦事前先找司機問問是慣例。

他接著問:“你知道去年九月份所裏汪海全被人毒殺的事嗎?”

“當然知道,你們不還問過紅民嗎,不過他不可能犯罪。”

“為什麽不可能?”

駱慧慧反問一句:“他犯罪能有什麽好處?”

“嗯……聽說他和汪海全不太合。”

駱慧慧嗤笑一聲:“不太合?紅民是他們單位裏的老好人,不和人計較罷了,汪海全聽大家說他人品很差,不過他再怎麽樣,也就是個小小的執法隊長,紅民還能怕他?不和他計較罷了。紅民有必要犯罪嗎?如果紅民不能忍他,想辦法調走他就是了。”

張一昂點點頭,這說法和單位裏的胖女人一樣。

“對了,當時毒是從王所的酒杯裏查出來的,因為這事,縣裏的刑警也找過王所了解過情況。王所回家有說這些事嗎?”

“當然說了,他懷疑有人要下毒害他,想起來還心有餘悸呢。”

“他懷疑過具體誰會害他?”

“我不知道,也許他心裏有答案,他沒說。”

“你也沒問嗎?”

“問了,他不說,也許他有點想法,但他不說,反正,事情過去了,我叫他以後可千萬要小心,他說知道了。”

“你覺得他有懷疑林小峰嗎?”

駱慧慧略微吃驚道:“你說毒也是林小峰下的?”

張一昂並沒有直接回答,但他的表情顯然是默認了。

“應該沒懷疑吧,我看他們關係還是好好的。”

張一昂道:“當時林小峰就坐在王所旁邊,王所為什麽沒懷疑是林小峰幹的?”

駱慧慧搖搖頭:“換做我也不會懷疑林小峰的,平時對這小太監這麽好,誰想他會有這心眼呢。”

張一昂道:“這幾個月來,王所和林小峰的關係還是和以前一樣嗎?你有注意到林小峰有什麽異常嗎?”

駱慧慧想了一下,搖搖頭:“我不知道,我沒看出特別的。”

“你覺得王所和林小峰之間會不會有什麽恩怨,導致林小峰殺人?”

“恩怨?這我就不清楚了,紅民很少跟我談工作上的事。他對林小峰這麽信任,甚至直接把那麽大筆錢借給林小峰買房子都沒打借條,我實在想不出林小峰為什麽要這麽做。”

“等等,你說王所借給林小峰很大一筆錢買房?”張一昂思維頓時被點亮。

“是呀,這應該是前年的事了吧。家裏錢都是紅民管的,本來我不知道,後來一次我去銀行拉單子,發現一次性轉賬了一百萬,——嗯,”她似乎頓覺語失,一個公職人員手頭有這麽多錢,總歸不正常,連忙道,“這錢是我們平時收入積攢下來的,我是醫院的,收入不錯,還有一些投資的收益。一下子轉走了一大半,我覺得很奇怪。女人嘛,都是敏感的,怕他在外麵……花錯了地方,回家我問紅民錢做什麽用了,他說借給林小峰買房裝修,我怕他……怕他騙我,問他拿借條,他說沒有開借條,直接劃給他了。我當時還不信,我找過林小峰,他也承認借了錢,後來確實買房裝修了。我想過憑林小峰的工資,哪能還得清,可是紅民說了算,我也沒辦法,誰想林小峰會這樣。”

張一昂連忙問:“最近半年王所有讓林小峰還錢嗎?”

駱慧慧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工作和經濟收支的事,他從來不和我說。”

張一昂心裏有了新的想法,如果王紅民要林小峰還錢,他會不會舊怨湧上心頭,殺了王紅民呢?反正連借條都沒有,隻要人殺了,一切一了百了。

對,這是個合理的犯罪動機,可是他何必殺工商所其他人?

張一昂繼續問:“王所近半年來有沒有很需要花錢的地方?”

駱慧慧依舊搖頭表示不知道。

張一昂接著又隱晦地問了她工商協會的事,她說她知道王紅民用她名字注冊了一個公司,但公司具體操作都是所裏的人在做,她不知情。家裏是王紅民說了算,包括錢,也是王紅民管,她對王紅民到底有多少錢,以及開銷花在哪裏,並不清楚。

當然,這些話張一昂並不是全盤相信,她很可能不想透露具體的家底,反正,王紅民應該有不少錢的,否則也不會不打借條直接給了林小峰一百萬。這也說明林小峰很受王紅民的重視。

對於駱慧慧話裏的可信度,還需要再找其他的佐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