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末世孤兒

公元2022年,距屍變過去已整整一年,貴州六盤水東門十裏處,有個旅遊區,官方命名為中國涼都,當地人習慣稱為牛王壩。

屍變前這旅遊區便因特有的喀斯特地貌,兼且終年氣候涼爽而得名。涼都東麵有山,山勢雄奇,稱為牛王山,更因此山阻擋了東下熱浪。所以每到酷暑季節,當其他城市還因為馬路烙熟雞蛋而上新聞時,這裏卻是早晚要穿外衣的涼爽天氣。

這一日已是黃昏時分,幾個幸存者正在旅遊區一條荒廢的民俗長街裏翻找食物、用品,忽聞長街一頭隱隱響起了喪屍嚎叫聲。

叫聲漸近,竟然是大群喪屍,幸存者相顧失色,有的說道:“哪裏來了這麽多喪屍。”有的說道:“快躲,屍群圍來,餓死事小,最慘的就是當場生吞活剝了你。”

聽得喪屍越叫越近。沒過多久,聲音東西相應、南北應和,竟然四麵八方都是屍嚎聲,似乎將不大的涼都團團圍住了。眾人駭然驚懼,有些求生經曆豐富之人,不免心中嘀咕:哪來的這一波屍潮?

幸存者中一瘦小男子伸了伸舌頭,道:“我的媽呀,隻怕是屍潮,那就不是區區幾百隻了,上萬隻之多也毫不奇怪。”一高個男子臉色慘白,舉起一隻不住發抖的大手,作勢要往瘦小男子頭頂拍落,嗬斥道:“說話也不圖個口彩,什麽屍潮、狗潮的。要真是屍潮來了,那還有你……你的小命?再說,這幾天也沒有發現附近有大量聚集的喪屍!啊喲,這……這可有點兒邪門……”

他說到一半,突然住嘴,隻見長街一頭黑壓壓地湧出一群喪屍。衣衫破爛,麵目猙獰,這些喪屍走得雖慢,但嘈雜的腳步聲沙沙直響,挑撥著每個人早也繃緊的神經。

十幾名幸存者發一聲喊,轉身要逃,卻見長街另一頭屍影晃動,一群喪失竄了出來,眾人臉色更加難看,隻好就近散開躲藏。

瘦小男子臉色蒼白,腿也嚇軟,全身篩糠般地發抖,偏是禍不單行,驚嚇之下,竟將一隻腳卡在了瓦礫亂石縫中,拔不出來。屍群見了活人,步伐加快,圍了上來將他撲倒,爭相搶食,瘦小男子大聲哀叫,眼見著腹破腸流,葬身屍口。

其餘幸存者見到如此慘象,雖然也各自躲在隱蔽的地方,牙齒仍然禁不住打顫。

離瘦小男子被撲倒處七八間門麵的位置有家甜品店,店裏陳放蛋糕的貨架東倒西歪。一個花白頭發的老者彎著腰,手中握著一塊剛找著的餅幹,全身蜷縮在一個烤箱後麵。

這時長街兩頭的屍群合攏在一起,向東的繼續向東,往西的也不知道停步,互相推搡間有十來隻喪屍被擠進了甜品店裏。

甜品店隻有一間鋪麵,並無隔間,老者見再無可供躲藏的地方,轉眼就要被發現,於是心存險著,右手從腰間拔了一把刀,左手仍然緊緊抓著餅幹,低吼一聲,猛地竄出門去。

出了店門,老者兩眼迅速一掃,見街尾的喪屍略少,邁開大步直奔過去,街上喪屍又見活人,四麵八方圍堵過來。

老者左衝右突,奮力砍翻幾隻喪屍後突出了包圍,亡命奔跑。屍群在後麵緊追不舍,但喪屍關節僵硬不便,行動不如常人靈活,老者身高腳長,跑得又快,喪屍漸漸地追趕不上,老者又跑過幾個路口,回頭也看不見喪屍,轉身拐進一條小巷,死裏逃生,籲一口氣,抬手用衣袖抹去臉上的血汙,心中狂喜,看來命是保住了。

但這喜悅之情並沒有持續多久,他猛然發覺右手手臂一陣火辣辣地疼痛,低頭一看不禁大駭,手臂上一條兩寸來長的指甲爪印,皮肉外翻,深及厘許,鮮血正在湧出。老者心裏一陣驚怕,瞬間一股寒意兜頭罩下,全身冷到及處。

他踉蹌著又行了十來步,隻覺得傷口處火辣辣地灼燒感慢慢彌漫至整個身體,五髒六腑似乎正被架在柴火上烘烤,喉嚨裏幾乎可以吐出火來。四肢關節卻慢慢麻木、失去了知覺,再也支持不住,撲倒在地,當啷一聲,手中東西一起摔出。

暮色蒼茫中,街角垃圾箱後偷偷探出一個人頭,一頭亂草般的頭發下是一張黝黑瘦小的臉,如果不是這張臉上一對靈活機智的眼睛正骨碌碌四下亂瞄,乍看之下,你會以為又碰到了一隻喪屍,這雙眼睛的主人在觀察一陣,確認沒有危險後,才伸出一隻汙穢的小手,抓起掉在水溝旁的餅幹,慢慢縮手。

這是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幾天來他沒吃過一頓飽飯,運氣好時找到一兩罐早也過期的罐頭,運氣不好時隻好喝水充饑,這時他有氣沒力的躲在牆角邊,一雙眼睛盯著手中的餅幹,更覺肚中饑火中燒,三兩下撕開包裝,一口咬下大半,囫圇嚼了幾下,便吞了下去,頓覺肚裏舒服了許多。

男孩見老者的屍體橫臥在地,離他僅有幾步,心中卻不害怕,死人他見得多了,死人不可怕,活過來的死人才可怕,而這死人要活過來,依他的經驗,還要半小時以上。

他低頭將手中的半塊餅幹塞進嘴裏,正盤算著離開此地,去找一個安全的藏身之處。忽見老者的身體抽搐。那男孩大吃一驚,屏住呼吸,雙眼園睜,卻見那已經屍變的老者扭曲著坐了起來。

男孩嚇得張大嘴巴,一顆心如要跳出胸腔,心中驚疑屍變如此之快。卻不知是因為老者手臂被抓傷後,還拚命奔跑,血液加速,縮短了屍變的時間。但見那喪屍雙手一撐,竟然站起身來。嗒地一聲輕響,男孩嘴裏的餅幹掉在地上。

喪屍茫然四顧,幸好那男孩躲在垃圾箱後麵,喪屍見不到他。這時冷月斜斜照下,男孩卻瞧得清清楚楚,隻見那喪屍口鼻都流下道道黑血,灰白地眼中布滿血絲,眼黑收縮成豌豆大小的一點,男孩死命咬住牙齒,用手捂住,唯恐不經意間叫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