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被詛咒的家族

上小學的時候,南克在作文上寫的未來理想是“我要成為黃金聖鬥士”。現在許多年過去了,他已經成了高中生,終於醒悟到希臘聖域是不會派人來接他了,於是這項雄心壯誌就和其它許多沒有堅持下來的偉大目標一起破滅了,像肥皂泡一樣破滅了。

“古人雲:有誌者立長誌,無誌者常立誌。”教國文的謝頂老師曾經語重心長地勸導過這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後進生,“南克同學,好高騖遠是不對滴,你最好把目標定得現實一點!”

對於老師這個很靠譜的建議,南克腦子裏居然蹦出來一個很不靠譜的想法:難道我真的應該腳踏實地,第一步先從青銅聖鬥士幹起?

又是一個一成不變的夏日,太陽很給勁兒地曬著腳下的柏油路麵,南克走在放學的路上,恨不得像狗一樣伸出舌頭來幫助散熱。

南克不喜歡老爸給他取的這個名字,因為單名一個“克”字的人有很多,比如徐克、舒克、吳克、歐陽克……他覺得還不如叫“南柯”或者幹脆叫“柯南”,就算是叫“南無阿彌陀佛”也要比“南克”要響亮得多。但是就像世界上的許多事情一樣,決定權不在他自己的手上,名字隻是他無法決定的諸般事物中的一個。

而且那個名叫南星舟的考古學家老爸已經失蹤了整整10年,他在一次對巴比倫古城遺址的探索中意外失蹤。更悲催的是,南克的母親把南克托付給爺爺以後,動身出去尋找丈夫,竟然也一去不歸。

南克之所以想成為黃金聖鬥士,其中的一個原因當然是曾經在電視裏熱播的那部日本卡通片,另外一個原因,就是他希望自己能變得身手不凡,親自把失蹤的父母給找回來。

10年的時間不算短,親戚鄰裏都認為南克的父母已經遇難,把南克視作孤兒,但是南克不這麽想,他堅信父母一定還在世界上的某處活著,而且他有證據。

三年前,南克曾經在老宅的火爐中找到一封燒毀大半的信,信上分明是母親的筆跡,唯一能看清的內容就是:“小南,你隻要找到找到七個□□,就可以讓我們回來”。

(我擦!這燒毀的地方原本到底寫著什麽啊!難道老媽你想讓我去找七顆龍珠嗎!連龍珠雷達都沒給我,要讓我怎麽找啊!)

懷著極度的疑惑,南克去質問爺爺為什麽要把母親的來信燒掉,但是脾氣古怪的爺爺隻說那封信是偽造的,是某些壞人吃飽了撐的在惡作劇。

爺爺雖然是個倔老頭,但是一向對南克很好,隻是他貌似不太讚同父親和母親的婚姻,甚至某些時候還會發出“我兒子就是因為娶了她才會失蹤”的這種站不住腳的論調。

(喂,老爸失蹤明明是因為工作好不好!如果他不是考古學家,不是一聽說伊拉克挖出了新的巴比倫古城就風風火火地地前去考察,根本就不會失蹤啊!老媽隻是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而已!在南克有限的記憶裏,母親溫文爾雅,相夫教子,孝順公婆,去世的奶奶都對母親很滿意,爺爺你為什麽這麽頑固呢!?)

直到兩年前爺爺也因為哮喘病突發而去世,爺爺也一直沒有改變對南克母親的偏見。南克至今還記得爺爺在臨終之際,竭盡最後的力氣,聲嘶力竭地對自己喊出的遺言:

“不準去找你的父母!你做不到的!咱們的家族受到了詛咒!你去找他們隻能是同一個下場!我會把你托付給老戰友,你給我老老實實地上學,工作,結婚!”

由於從小時候就被爺爺灌輸“你做不到”、“現在的你做不到”、“你的能力不足”之類的觀念,所以南克漸漸變得怠惰起來,他明白自己從各方麵來講確實隻是個普通人,也許上天注定他這一輩子都無法再見到自己的父母了。

走在柏油路麵上,這樣想著的南克忽然眼前一花,一抹金閃閃的耀眼亮色飄然而至。

這當然不是良心發現的黃金聖鬥士終於來接他去希臘深造,而是南克的命中克星——在隔壁高中上學的女生司馬翎從後麵幾步小跑趕了上來。

司馬翎是中法混血兒,所以她那頭瀑布般的金發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在太陽底下還能把南克的眼睛給順便晃瞎,南克隻好眯起眼睛以免變成盲人。

“小南,今晚你替姐姐看店吧。”司馬翎笑眯眯地對南克說,她繼承自父親的墨色雙瞳裏閃著明亮的星光,兼具藝術家氣質和領袖風範,恣意張揚又常常讓人怦然心動。不過南克對她可沒興趣,在南克看來,司馬翎和青姿私立高中的其他女生沒什麽不同,都穿著咖啡色校服小外套和深綠色格子裙,從外套的間隙裏露出貼身的白襯衫和紅緞帶,左手還提著一個黑色小書包——這讓南克想起自己好像把書包忘在學校了。

“我什麽時候變成你弟弟了?”南克雙手插在牛仔褲的褲兜裏,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還有,別老叫我小南,被同學聽見會笑話我的。”

司馬翎的臉上立刻浮現出被冒犯的神情:“喂,小南,你別明知故問。你爺爺跟我爺爺是老戰友,從他們那輩兒開始咱們兩家就是世交,現在咱們兩人的學校又緊挨在一條街上,我上高三你隻上高二,所以我當然是你姐姐!”

陽光斜射在司馬那很貴族很氣質的臉上,顯得美豔不可方物。相比之下,南克的個子比司馬還要矮上5厘米,又時常不把腰挺直,穿衣也不講究,倒像是放在金色鬱金香腳旁的一顆灰不溜秋的土豆。

“別費話替我看店去!”司馬翎黑著臉又說了一次,這次已經完全是老板命令下屬的口吻了,“小南,你可別忘了,爺爺擔心你亂花錢,所以你的生活費從來都是寄放在本小姐這裏代管的——你不希望下個月喝西北風吧?還有,你在校外租房子的事,也是多虧我幫你向爺爺保密呢!對了,這次期中考試你是不是有兩門不及格?想要我跟爺爺打小報告嗎?”

“別說了,別說了,我去還不成嗎!”南克滿腔悲憤地答應道,最後還補上一句:“你不是我姐,你是我祖宗!”

司馬翎臉上頓時多雲轉晴,龍心大悅。俗話說的好:欺負人為快樂之本。

“咦?司馬,你父母都是大藝術家,以前沒聽說在冬山市這種小地方還有生意啊?難道是畫廊嗎?”

“叫我姐!!”司馬翎右手一個栗鑿敲來,由於她有身高優勢,這下在南克腦袋上結結實實敲個正著,過了手癮的司馬翎這才對著抱頭鼠竄的南克解釋說:“其實不是我家的店,是我一個遠房表哥的冰激淩倉庫,最近一到晚上的用電高峰期那個倉庫就老跳閘啊老跳閘的,冰激淩要是因為這個全化了就慘了,所以得有人看。不巧的是他雇的倉庫管理員回老家結婚去了,說好20天就回來,這段時間他不想再雇新人,就托我幫忙照顧些日子咯。”

“所以你就想到了我咯?”南克學著司馬的口氣說。

“你對這個安排有什麽不滿嗎?”

“小的不敢。”南克恭敬得有如李蓮英對慈禧太後。

“這就對了。”司馬翎滿意地點了點頭,“小南,你幫我做事我不會虧待你滴。我昨天去那個倉庫看了一眼,離學校不遠,而且比你那個出租屋幹淨多了。我知道你有網癮,一天不上網就會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所以特地在倉庫裏留了一台大屏筆記本電腦,你可以用它上網玩遊戲。還有,冰箱裏有的是零食,冷櫃裏的冰激淩你也可以隨便吃,吃死都不要緊——反正你回到出租屋裏也無非是上網、吃泡麵、喝可樂這些事而已吧!”

南克不得不承認司馬一點兒也沒說錯。

自從父母失蹤,爺爺怨天尤人,希臘聖域也不來接自己之後,南克便過起了標準的宅男生活,每天坐在電腦前的時間平均超過10個小時,不知道看了多少卡通片玩了多少遊戲,現在就算有了父母的線索,他都未必有那個體力去四處奔波。

這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普通人總是下意識地會選擇容易的生活方式,司馬翎的爺爺和南克的爺爺是戰場上的生死之交,感情勝過親兄弟,所以在爺爺過世之後,南克就在事實上成了司馬家的孩子,在對方的豪宅中正經住過一段時間,受了好多照顧。但是盡管人家沒有把自己當外人,南克還是借著上高中的機會住到了學校,後來又在外麵偷偷租了一個小房子,每天除了例行到學校上課以外,就是過著不求上進的宅男生活。

倒不是司馬家的豪宅對南克有很大的心理壓力,而是南克覺得在父母失蹤,搞不好被伊拉克恐怖分子給綁架的現在,自己過很奢侈的生活不太合適。搬出去住,能稍微減緩自己因為能力不足而自甘墮落產生的愧疚感。

其實,司馬的爺爺對南克幾乎和親爺爺一樣好(甚至兩人的長相都有七八分類似,還拜過把子),這老爺子還曾經鬼鬼祟祟地問南克:“你覺得我孫女怎麽樣?你要是沒意見的話,將來我就拍板把她嫁給你!未來你就是這個家的男主人!”

對於“二爺”的好意,南克當然是感激不盡,不過他可不敢生起什麽娶司馬翎當老婆的想法,司馬翎在小時候就以南克的姐姐自居,對南克呼來喝去,南克總覺得司馬翎將來的老公會是她事實上的仆人和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