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屍骸慘不忍睹,整個身軀被惡魔破壞得好似一張被紮滿了洞的破布,原本精致的麵容,隻有嘴部還算完好。

庫洛斯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想要觸碰屍骸的臉,卻在最後一步止住。

他···沒有資格。

這個少女,名字叫做伊瑟·瑪麗安,是他的侄女。他依稀記得少女剛剛成為驅魔師時,高興地歡呼的樣子。

然而此刻,少女已經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因為他那看似偉大,實際上殘忍無比的計劃。

沉默了片刻後,庫洛斯彎腰將少女的屍體抱在懷中,還未完全幹涸的鮮血逐漸染紅庫洛斯的衣襟,然而素有潔癖的庫洛斯不為所動。

如果是以前,他或許會悲怮地為少女的死亡而哭泣吧,但是現在擁有著諾亞一族秘術的他,有另一種選擇。

隨後,庫洛斯便打算離開,他沒有去管緹耶多努羅,因為他知道,不久之後,教會的善後人員就會來到這裏,將一切善後事宜做好。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去尋找盡量提高自己的實力,為以後涅亞複活時能夠協助涅亞做出準備。

“那個···庫洛斯元帥?”

不遠處的屍堆之中,一個人一邊呼喊著庫洛斯的名字,一邊撥開自己頭上的屍體,站了起來。

庫洛斯停下腳步,側頭看著他:“什麽事?”

被庫洛斯那有些死寂的目光盯著,這個人有些心慌,在咽了一口口水後,他略帶忐忑地詢問道:“那個,我們···成功了嗎?千年伯爵···死了嗎!?”

希冀的目光從這個人的眼瞳中透露而出,庫洛斯當然知道對方最想得到什麽回答,可惜,在這種事情上,他不能說謊。

“我們···可以說失敗了,也可以說成功了。”

“您的意思是?”

“千年伯爵,還活著,我們被他的護衛擋住了。但是,我們成功讓諾亞一族的實力遭受重創,起碼···暗黑三日被我們延遲了起碼三十年。”

“三···三十年!?”

男子不由得驚叫出聲。這時間,也太短了吧?他們付出了這麽大的犧牲,三十年後,末日依舊要到來?

等等······

男人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拖延三十年意味著成功,那如果失敗,豈不是暗黑三日立馬就要到來?

他們這一次被派來,這是說有一場十分重要且慘烈的戰鬥要參加,敵人很有可能就是傳聞中的千年伯爵,但是沒有人和他們說這場戰鬥這麽重要啊!

這麽說,他們這次,難不成算是拯救世界了?

似乎是看出了男子的想法,庫洛斯搖了搖頭。

“我們並沒有拯救世界,隻是······”

看眼前這個男人狂喜與憂慮並存的樣子,庫洛斯沒有繼續說下去。確實,他們並沒有拯救世界,隻是延緩了世界的滅亡。三十年後,千年伯爵卷土重來,遭受重創的教會要如何應對?能夠聚集像今天這樣的軍勢嗎?

對付惡魔的主力,隻有驅魔師,而身為黑色教團的元帥,庫洛斯很清楚找到聖潔適格者的難度,三十年後,驅魔師的數量還不一定湊到今天這個數量,那時候,他們如何防範千年伯爵的進攻?

但是,這不是眼前這個人該知道的事情。在遭遇這樣慘敗的現狀下,再聽到更加糟糕的消息,或許人們會被這個消息直接壓垮的!現在,教會需要一劑強心劑來恢複人們的士氣,而他們成功地拯救了世界,是一個不錯的說法。

至於真相,隻有那些決策的人知道就好了。

深深歎了口氣後,庫洛斯的目光再度堅定了起來。

無論教會三十年後能否聚集對抗千年伯爵的力量,他都要在自己已經決定的道路上走下去。

哪怕前路荊棘,他也要繼續前行!

最終,庫洛斯還是離開了,在教會的人抵達前,就帶著那具屍體消失不見。隻有一封寫明教皇親啟的信件,被轉交到了教會中。

自那之後,教會多年沒有聯係到庫洛斯。

在庫洛斯四處遊蕩的時候,坎貝爾宅中,亦是發生了大事。

馬納,或者說千年伯爵,終於還是將涅亞體內的諾亞因子全部吞噬了。自那之後,千年伯爵重歸完整。

然而,馬納的意識一直沒有消失,他隻是被千年伯爵的意識寄到了角落中而已。感覺到千年伯爵將涅亞吞噬,斷絕了涅亞轉生可能的馬納瘋狂了起來,他數次朝著千年伯爵的意識反撲。

這對千年伯爵來說不痛不癢,但是實在是太煩了,於是千年伯爵再度重複之前的手段,利用涅亞的死,將馬納的意識徹底冰封。為了不讓馬納跑出來,他還特地將自己那俊秀的容貌摧毀,最後變成了一副麵帶胡須的大叔臉。

馬納的意識徹底沉寂,千年伯爵便前往了諾亞方舟之中,來到惡魔工廠的位置。利用之前的經驗,他將自己的靈魂再度分裂出了一小塊,然後融入了惡魔工廠之中。

從現在開始,所有製造出來的惡魔都相當於他的分身,是他的手足與耳目!同時,每一個惡魔體內都含有一部分他的力量!雖然說這點力量對惡魔的實力來說沒有一點用處,但是用來對抗耶和華在黑暗物質中可能做的後手,那是足夠了!

然後,千年伯爵便開始大肆製造惡魔。

他需要在三十年之內組建一支足夠強大的軍隊,以此來對付教會還有那個他現在不得不低一頭的男人。

說到教會,教會的上層在知曉了三十年的期限之後,也開始焦急了起來。他們十分清楚聖潔適格者是多麽難找到的存在,如何在這段時間內找到足夠數量的驅魔師,是一個巨大的問題。

而就在這時,有人提出了一個可能。

驅魔師的血親,是否更容易成為驅魔師呢?

一開始沒有人答話,因為他們很清楚,此刻發言的嚴重性。

教會可是為了守護神的子民願意做出任何事情的機構,隻有有人說是,那麽風險很大、甚至可能會導致咎落,教會也會願意進行嚐試。

這時,一個家族站了出來。一個在多年以前,將自家少女獻給神明的家族,主動提出了願意承擔風險。

“我們家族每一代,都會提供兩到三個實驗體,如果不成功,那麽這件事情,就到我們家族為止,如果成功了,我們再考慮擴展開來。不知您的意見,教皇大人?”

首座之上,年邁的教皇撫摸著自己手中的權杖,然後點了點頭。

“那麽這件事情,就有魯貝利耶家族負責吧。”

當然,議題沒有到此為止。畢竟他們要討論如何找到更多的驅魔師,而魯貝利耶家族的方法,成效太慢。三十年的時間,也隻能實驗幾次而已。

就在這時,另一個人舉起了手,表示自己有話要說。

“教皇陛下,在下有一個想法。”

“艾普斯泰尼,說吧。”

“我負責帶領鴉部隊收斂之前那次戰鬥中眾人的屍骸。有鴉部隊的人發現,那群驅魔師中,有幾個雖然身體受到致命傷,但是大腦還有活力。當時,我們讓鴉部隊的人將他們的身體冰封住了。”

聽到大腦還有活力,教皇稍稍來了興致,示意艾普斯泰尼繼續。

“各位也知道,鴉部隊所學習的力量,是來自那個國度的古籍。為了更好的對付千年伯爵,自那之後,我搜集了不少其他古國度的資料,然後在印度有了奇特的發現——鴉部隊的人可以從那些梵文上感覺到和符文係統類似的力量。其中,有一個詞語,意味著【歸命】、【敬禮】或【極讚】,富有著強大的生命力,利用這種力量,結合黑色教團的魔像技術,我們能夠為那些大腦製造新的身軀。然後,讓那些複活的驅魔師和他們原先的聖潔進行匹配。這種方法,應該比前一種成功率要高一點吧?”

教皇沉默了片刻,然後提出了問題:“那些人複活後,會繼續幫助教會嗎?”

正常人,很多都願意為了保護自己珍愛的事物拚命,可能是家人,可能是愛人,可能是子女,可能是心中的榮耀,也可能是某種信念,但是,誰能夠接受自己作為實驗品呢?

在未來,仍然有很多人在捐獻遺體上躊躇,這還是知道自己的意識消散的情況下,而教會這種行為,可不隻是將軀體作為實驗品,而是將那些驅魔師的意識也綁回來作為實驗品!

死後上實驗台,或許有不少人願意,但是活著上實驗台,嗬嗬。

那些驅魔師,發現自己為了人類拚上性命結果最後變成這樣,他們能夠接受?

艾普斯泰尼搖著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我並沒有這種把握,所以,教皇陛下,能否,讓那位大人出手?”

作為中央廳的骨幹,對於藏匿於梵蒂岡的那位能夠隨意吸取人類記憶的存在,還是有所耳聞的。而這種能力,十分適合這個實驗。

教皇沉思了片刻,在思索了一會兒後,點了點頭。

“那麽,具體位置呢?這個實驗,必須要隱蔽,絕不能被那些驅魔師發現。”

“在下已經想好了,如今黑色教團在亞洲的驅魔師最少,將實驗地點定在亞洲支部附近,是個不錯的選擇。”

“那就讓張家配合你們吧,我記得,亞洲支部的支部長以前是黑色教團總部的科學班班長。”

就這樣,為了對抗千年伯爵,第二驅魔師計劃初步建立。

艾普斯泰尼家族迅速派出家族中的骨幹研究人員帶著被冰封的驅魔師的屍骸和負責構築符文的鴉部隊乘船前往了亞洲。在艦船上,沁涼的海風吹拂著朵伊·艾普斯泰尼的麵龐。

“我們這樣做,真的是對的嗎?”

“自然是正確的,為主奉獻生命,是我們的榮幸。”

一個帶著眼鏡的褐發中年人微笑著出現在朵伊身後。

看到這個人,朵伊臉色突然變得難看了起來。這很奇怪,作為教會的下屬,朵伊理論上不會對一個樞機主教產生什麽不敬的感情,但是她就是覺得眼前這個人很討厭。

為了避免自己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朵伊和這個人打了個招呼後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中。也因此,她沒有注意到這個男人眼中詭異的神色。

“羔羊為吾主奉上血肉,吾主將示以慈悲,阿門。”

手中劃著代表著聖潔的十字,男人臉上卻露出了讓人感覺不寒而栗的滲人笑容。

對於艾普斯泰尼家族提出的方案,他很是滿意,黑色教團的實力越強,和諾亞一族之間的戰鬥也就會越激烈,而他們二者之間戰鬥得越激烈,他的主複活的進度也就越快。比如說這一次,明明是慘敗,冠以慘勝和拯救世界的名頭之後,他的主收集了不少的信仰。

根據庫洛斯傳回的信件,諾亞一族還是脫離了掌控,雖然對此很惋惜,但是他已經沒有那麽在意了。

他的主複活所需要收集的信仰已經快夠了,三十年之後,千年伯爵卷土重來,無論黑色教團是勝是負,教會都將聚集到足夠讓他的主複活的信仰。

一想到這裏,還真是心情愉悅啊!

“笑得好惡心啊。”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他驟然一驚,他明明事先確認了附近沒有人,才露出這樣的笑容的,這個聲音從哪裏冒出來的?

回身一看,在船首的位置,一個白發白衣的人影站在細小的欄杆之上,一臉玩味地低頭打量著他。

感受到眼前人影身上熟悉的聖潔氣息,這位樞機主教眼神微微一眯。

“白衣主教——沐恩元帥?”

“你認識我?那再好不過了,每次遇到不認識我的人都要自我介紹一遍,實在是太麻煩了。”

不知為何,白井月那微笑的麵容讓樞機主教心中有些不安,仿佛自己被什麽可怕的東西盯上了!而下一刻,這個感覺變成了事實!

在樞機主教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白井月一個閃身來到了他的麵前,微笑著說道:“那麽,讓我們直入正題吧,能不能告訴我,【心】的位置呢,偽裝成人類的自立型聖潔【Apocryphos】。”

樞機主教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他隱藏了多年的真正身份,怎麽會這麽簡單地被發現?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現在最關鍵的是,如何應對眼前的危機。

那猶如被獵手盯住了要害一般的感覺讓他從心底裏感到驚駭!

眼前這個家夥,居然會讓他感到恐懼!這真的是人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