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迎香透四白

“啊!”一聲尖叫,常青媳婦將水瓢扔在地上。“你是說,這水裏有蟲子!?”

別說常青媳婦,院外也響起了不小的聲音,是驚恐聲。

蘇漣漪點頭,“是的,雖然不想嚇唬你,但這水裏,搞不好就是有蟲卵,別說水裏,包括土裏,也會有蟲卵。”

人群一片沸騰,村民們驚恐萬分議論紛紛,村長道,“大虎媳婦,這蟲子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何突然出現在我們周村,你能給我們講講嗎?”

村門停止雜亂的議論,都齊齊看向蘇漣漪。

漣漪點了下頭,“請大家稍安勿躁,我可以負責任告訴大家,這寄生蟲不是絕症,我會想盡辦法治好大家,以及盡量挽回患者的生命,但在這之前,大家需要了解這個蟲子,知道這場疫病的成因以及傳播途徑,我們才能更好的治療與預防。”

蘇漣漪的話十分有效,村民們再次雅雀無聲。

漣漪走到院子的角落,去端那盆遊著寄生蟲的水,雲飛峋卻突然上前,擋住了她,率先端了起來。

漣漪對飛峋溫柔笑笑,伸手指了臨近院門口的一塊平地。雲飛峋立刻明白了漣漪的意圖,將水盆放到那平地上。

“啊!”又是一聲聲驚恐的慘叫,村民們齊齊向後退了幾步,沒人敢靠近那水盆,好像水盆中是可怕的怪物。

“大家不用怕,這蟲不會跳起來咬人,更不會鑽入你們的皮膚中,他們是被你們吃進去的。”漣漪解釋道,停頓了下,等眾人再次平靜下來,這才繼續道,“有句話說得好,病從口入,此話不假。事關緊急,我便長話短說,請大家聽好。”

“寄生蟲有很多種,但其成長過程卻都一樣,便是蟲卵、幼蟲、成蟲。待寄生蟲成為成蟲後,便又會產下大量蟲卵,而後以此反複。聽趙屠夫說,此蟲從前是長在牛身上,如今染到了人身上,其原因怕是有人不小心吃了沾有蟲卵的食物。人吃下蟲卵,蟲卵順人的食道向下到胃,而後到腸,當蟲卵抵達人的腸道時,已經發育成幼蟲,這種蟲有個特點,便是幼蟲喜寄生在人的腎髒中,在腎髒中發育成成蟲後重新鑽出腎髒,重回腸道,產卵,而蟲卵隨著人的糞便排出體外,這便是一個輪回。”

村長忍不住插了句嘴,“大虎媳婦,你的意思是,如果誰肚子裏有蟲子,拉出來的屎裏有蟲卵?”

“對。”漣漪答。

村長繼續不解,“問題是,蟲卵在屎裏,大家不吃屎,又怎麽會吃到蟲卵?”

“這個,想來便和大家的飲食習慣有關了,”漣漪耐心講解,“雖然我沒去檢查患者的排泄物,沒去了解大家的飲食習慣,但我可以斷定,周村村民喜歡喝生水、吃生菜,對嗎?”

“對啊,對啊。”這回不用村長回答,院門外的村民們都一一點頭回答。

“問題就出在這,井裏的水若不小心被汙染,便有了蟲卵,而排泄物不集中清理,便會汙染土地,土地種出的蔬菜瓜果被人未洗淨便生吃,也會吃下蟲卵,說到這,即便不用我說,大家也知道問題所在了吧。”漣漪道。

村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大虎媳婦,你的意思是說,如果將水燒開,將菜煮熟,便會避免吃下蟲卵?”

蘇漣漪點頭,“對,寄生蟲也是一種生物,煮熟了便死了,更不會在人體內興風作浪了,但這隻是防禦辦法之一,還有一點便是在蟲疫作亂期間集中處理排泄物,不能讓其亂放更不能用來澆灌土地。”

村長雖然有所懷疑,畢竟這些都隻是大虎媳婦的推斷,但除了大虎媳婦,實在是再找不到大夫了,大虎媳婦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存在,人們不得不信。

“好,我們都信你的,若你真能解決我們村的瘟疫,便是我們村的恩人……”

蘇漣漪趕忙打斷了村長的話,“村長大叔,那還請您幫我找位病人好嗎,我想具體查看下病情,想辦法醫治。”不是她沒禮貌喜歡打斷人說話,隻是村長接下來要說什麽,她能猜到,**不離十便是什麽成為了周村的恩人,就要到祠堂中吃香火,她實在對那個不感興趣。

村長等的就是這句話,“大虎媳婦,快隨老夫來,老夫的孫子病得正重。”

院外有人嘟囔,大家家裏都有生病的人,憑什麽先看村長的孫子?雖然嘟囔抗議,但到底沒人敢真正提出,畢竟畏懼村長之威。

蘇漣漪對病人的身份是不在乎的,隻要是需要幫助的人和生病的人,她都會盡心診治。

村長引路,蘇漣漪跟隨,院門口一大群人立刻讓出了一條路。

從周常青家出發,過了兩條路,便到了村長家。

村長家雖不算是紅磚碧瓦般豪華,但比之一般人家的房子已經氣派很多。

入了大鐵門,沿著用石塊拚成的甬道,便入了當中最大的房子。與權貴深宅不同,普通農戶家庭最大的房子並非什麽會客室等,而是家長所住的房間,而一旁稍低矮的房子,則是家裏孩子或妾室居住之所。

村長家最中央的大房子本應是村長夫妻居住,但因孫子染了病,如今將孫子接了過來,方便照料。

當蘇漣漪邁步入了房門時,迎麵撲鼻而來的便是一股濃濃草藥味兒,其中天麻最甚。

在現代,天麻常用作眩暈、頭痛以及神經痛,其起效原理和流行的去痛片差不多。按理說得了蟲病應是肚痛,如今用天麻,也說明了村民已經無病亂醫了。富裕的村長家都如此,其他普通家庭實在難以想象。

再仔細聞,隱約能聞到五倍子、芡實等藥味,這些藥物多用來止瀉,想來村民們原本以為疫病是痢疾之類的罷。

因腹部疼痛、腸道收縮,有可能引起腹瀉,也是情有可原。

村長的孫子比剛剛死去的孩子還要小,隻有五六歲的樣子,如今皮膚蒼白,奄奄一息,躺在村長家兒媳婦的懷裏,慢慢拍著,哄其入睡。

村長家兒媳婦的年紀看起來和蘇漣漪差不多打,頭發隨意挽了個揪,無心打理,眼圈鼻尖都是紅了,極力壓製情緒,怕是隨後要哭出來。

“兒媳婦啊,這是我們村新來的大夫,也是徐家兒媳婦,你且把小寶放下,讓大虎媳婦診治一番。”村長低聲道。

村長家兒媳婦劉氏茫然地抬眼,看了看一旁的蘇漣漪,並未馬上相信其能救自己兒子,但轉念一想,也實在沒有其他方法。

終是沒忍住,一邊流著淚,一邊將孩子放在了床上。

漣漪沒二話,立刻上前,將手指切在孩子已微弱的脈搏上。

少頃,漣漪起身,而村長趕忙追過去問,“大虎媳婦,怎樣了,我孫子還能治吧?”

蘇漣漪回頭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孩子,“治,是肯定能治,但孩子的年紀太小而病症太過嚴重,就怕他挺不過來。”

村長一下子傻了,而村長兒媳婦劉氏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將高大的雲飛峋拽到一旁,噗通一聲跪在蘇漣漪麵前,死命抱著蘇漣漪的腿,“大虎媳婦,你可一定要救活我的孩子,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沒有他,我也活不了了。”

漣漪歎氣,自從來到古代,她時常被人下跪,如今已是麻木。她努力拉起劉氏,“我隻能說盡力,再說,孩子便是去了也是他的命,你未來還會有很多孩子的,放心。”她試圖分散劉氏的注意力,生怕因為孩子喪命,劉氏崩潰。

沒想到的是,蘇漣漪的話非但沒起到安慰的作用,還引起了劉氏的誤解,她以為孩子救不了了。

劉氏一聲尖叫,緊接著嚎啕大哭起來。

蘇漣漪有些慌亂,“別……別哭,小聲些,別影響了孩子的休息。”她需要一些時間整理思緒,製定治療路線。

可惜,晚了,在劉氏哭喊的第二聲,本艱難入睡的孩子驚醒,也開始哭了起來,女人哭小孩哭,整個房子的屋頂仿佛被炸開一般,那喊聲震耳欲聾,讓人耳膜發疼。

漣漪的推開劉氏,從包裏掏出一隻布卷,布卷一甩而開是個布條,那布條上麵密密麻麻插著格式銀針,從粗到細。

“大虎,來幫忙摁住孩子。”漣漪急急道。

雲飛峋上前,大掌輕鬆將掙紮哭喊的孩子死死按在床上,但同時又斟酌勁道,不會傷害到孩子。

迅速抽出一根細針,用迎香透四白的方法對孩子施針,然後輕撚。片刻後,留針,又取針刺人中、膽囊穴、曲池,震顫。

村長的兒子上前將劉氏的嘴捂住,村長也屏氣吞聲,屋外的擠滿了觀望的村民,也都眼巴巴地看著,無論是窗戶上還是敞開的門,都烏壓壓的滿是人。

村長看著一幕,心中暗暗後悔當初自己太過著急,應該隨便找個同齡孩子當試驗品的,這樣自己孫子才穩妥,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隻能祈禱大虎媳婦真有點本事,治好孩子。

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渾身冷汗的孩子的呼喊聲終於小了,想來是針灸鎮痛有了效果。迎香透四白法是現代用作治療蛔蟲病的方法,如今蘇漣漪隻能司馬當活馬醫了。

------題外話------

和大家商量點事,番外即將完結了,這件寄生蟲病結束後,番外便告一段落,應該不會再寫下去了,因為實在是寫不出來了。

我本身就不會寫番外,但幾位讀者姐妹非要看,此時算是趕鴨子上架子硬湊,但寫得實在太痛苦了。

本來放言不寫番外,為了讀者,我硬著頭皮寫。如今也請姐妹們也放過我一回,別再要番外了,我真的已經盡全力了!

如果大家實在舍不得蘇漣漪,就去跟丫頭的新文《風華貴女》吧,在後半部分,蘇漣漪會出現,很多伏筆已埋。

廢話不多說了,希望大家快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