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葉詞出事

清早,雲府。

今日無早朝,又未到去商部的時辰,蘇漣漪未著官袍,隻穿著一身淺綠輕紗長裙,朝陽照在上好輕紗衣裙上折射淡雅光線,將其窈窕身材盡顯。

蘇漣漪是送即將出差夫君雲飛峋,雖說小別勝新婚,但習慣了日日相見夜夜守候,分開了還是不舍。

周圍丫鬟家丁們圍了一圈,在旁伺候,有些年紀大的嬤嬤或一些多愁善感的丫鬟還偷偷摸了眼淚,替漣漪郡主傷心,為漣漪郡主難過。

其實她們完全是多此一舉,蘇漣漪不同於古代女子一般,沉浸在封閉的宅院之中,對於她來說,丈夫出差是很正常之事,今日也許是雲飛峋出差,明日搞不好就是她出差。

與蘇漣漪盈盈微笑相比,雲飛峋卻顯得十分動容。眼中滿滿的不舍。

“漣漪,這幾日我在不京中,照顧好自己。”深邃的眼盯著麵前深愛的女子,眼底的複雜旁人根本發現不得。這是他第一次懼怕任務,從前出使任務多次,即便是單槍匹馬獨闖軒國都沒怕過。

任務自然帶著危險,即便是丟了性命也是很正常之事。他從前是不怕的,因做的一切都未了雲家,他不在,還有兄長盡孝道。但如今卻不是,他若是有什麽意外,漣漪怎麽辦。

漣漪嗬嗬笑了起來,笑聲清脆如銀鈴,“這個就不用你擔心了,倒是你,在外一定要照顧自己,若是水土不服或頭疼腦熱,要第一時間吃藥,藥品都放在你包裹裏了,還有,若是工作忙也要記得吃飯,不許餓肚子。”

一旁的丫鬟下人們暗暗驚訝兩人的相處模式,別人家主母都對家主十分尊敬崇拜,甚至有一些討好之感,但雲府的主母漣漪郡主對家主驃騎將軍,卻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是什麽感覺?

好像是哄孩子……

沒錯,就是一種哄孩子之感。雖聽說將軍比郡主年紀要大上一些,但給人的感覺卻是郡主在照料將軍,甚至整個府宅的支柱是郡主。

下人們的直覺驚人相似,有些更是麵麵相覷交換眼神達到了共識——雲府果然就如同外界傳聞的那般,女強男弱,唉……

不過強勢如郡主,即便家主不是將軍換了別人,也會被其壓了氣勢,隻不過將軍平日沉默寡言更是明顯罷了。

依依惜別的兩人又說了一些話後,雲飛峋便上了馬,與隨從趙青兩人兩騎向猛虎營而去,集結部眾,從猛虎營出發出京。

隨著兩人身影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街頭不見,蘇漣漪這才緩緩收回了眼神,將那柔和的笑容收斂了一些,雙眉微微緊了下——為何她總有種預感,飛峋心情很沉重?

不過轉念一想,也許是舍不得罷,冷靜如她自然能看出,兩人在一起,飛峋對她的感情深過她對飛峋的感情。飛峋也許是喜歡她,但她對飛峋除了一些喜歡,更是一種依戀和在特定狀況下結識後的獨特情節罷。

蘇漣漪一轉身,正好看到一群下人們麵麵相覷的交換眼神,下人們見被抓了個正著,趕忙慌張低下頭。

漣漪看著眾人驚慌的神態,多少能猜到他們想著什麽,但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別人管不著。想著,嘴角又泛起一抹得意的笑,入府換衣服,準備去商部上班了。

……

幾日後,商部,蘇漣漪辦公室。

有人敲門而入,“稟郡主,您吩咐下官打聽的事,打聽到了。”

正在批閱文件的蘇漣漪抬頭,“進來,說吧。”

那人是商部一名中層官員,入內簡單見禮而後道,“回郡主,不知您是否聽過藥神徐家,其幾百年定居無炩穀,以藥材醫術聞名於世,名震列國。其藥千金難買,而天下奇藥神藥,大半都出自藥神徐家。”

漣漪點了點頭,“聽過,你是說,最近藥神徐家推出了**?”徐家之名她自然聽說,從前在嶽望縣研習古醫書時,無論哪一本都要提上徐家一二,就好像是現代醫術無論中醫西醫都是不是提起《本草綱目》《黃帝內經》一般。

那人又道,“這個……下官無能,即便是下官撚轉多人也沒能打聽出這一次徐家出的是什麽藥,隻知最近幾日徐家推出了兩種藥,無人見識過。”

漣漪放下手中筆,靠在椅背上,細細思索。“這藥京中名醫都未耳聞,看來搞不好便是新藥,其效烈性溫,又與徐家一向懸壺濟世的風格相似,也許正是徐家的藥。”自言自語。

那名幫忙打聽的官員站在原地未語。

漣漪幽幽歎氣,“辛苦你了,你先去忙吧,若有其他消息第一時間來告知我。”

“是郡主,那下官告退。”說完,那人又恭敬行禮,出了蘇漣漪的辦公室。

那人離開之際,已有人拿著文件在門外守候。

思索中的蘇漣漪一抬頭,正好與那門外等候之人看了個對眼,微微一笑,“李公子。”雖兩人身份上已變動,但從前的習慣使然,還是稱呼李玉堂為李公子。

李玉堂點了點頭。“郡主,這是您要的交易細目。”不知從何時開始,李玉堂已改了稱呼。

蘇漣漪接過了文件,隨意翻看了一下,李玉堂卻想起剛剛在門外隱約聽到的一些詞語,眼中閃過沉思。“郡主,您剛剛命張官員打聽的是何事?”隱約聽到了藥神徐家,難道漣漪發現了上回那藥?

上回?自然是右侍郎葉軒對蘇漣漪下的催眠藥,雖那件事不是他做的,但作為知情人,總有種為虎作倀之感,心虛。

雖然李家為商家走南闖北,但蘇漣漪卻沒對李玉堂抱有什麽期望,“我聽人說,這世上有一種催情藥,無色無味,可散發在空氣中,雖效烈但性溫,我很好奇這是何藥。”

李玉堂的眼底,忍不住閃了一下,“郡主要這藥,做什麽?”

蘇漣漪很是尷尬,是啊,要用什麽理由?李玉堂和剛剛那官員不同,她對官員完全是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也不容其多問。但李玉堂卻不是,兩人雖是上下級卻又是朋友,李玉堂問起,她無法回避。

“咳咳。”漣漪尷尬地幹咳兩下,開始找理由。難道說為了治病?不行,若被人誤解飛峋不行,怎麽辦?難道說她找那藥想去勾引誰誰誰?不行,她的一世英名。無論是何借口,最不能說的便是實情——她中過此藥。

她在李玉堂麵前中過普通**,在禦書房中了高級**,她蘇漣漪難道就是個軟柿子,天天中**玩?

“那個……”漣漪的臉紅了一下,眼神更是尷尬,聲音壓低了一些。“李公子,你能不能幫我保密?”說著,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剛剛是李玉堂立在桌案前,蘇漣漪坐在書案後,兩人是明顯工作關係。但如今,蘇漣漪站起,便無形中放下了上級的架子,兩人的關係融洽了許多,有種朋友之感。

李玉堂本來用理智壓抑平靜的心,隨著蘇漣漪的逼近,開始起波瀾,但又無法逃避。“郡主放心,下官是何樣人,您知曉。”難道是……將軍不行?

當這一可笑想法突出腦海時,更為怪異之感瞬間傳遍全身。那種感覺,就好比自己默默守候的深愛之人受到傷害,自己想衝去嗬護一般。

蘇漣漪最終一咬牙,“是……我大哥不行。”心中默哀,蘇皓,對不住了,為了大業……委屈你了。

李玉堂一愣,漣漪的大哥?蘇皓?腦海中忍不住閃現蘇皓的形象。

他對蘇皓的印象極好,身材修長魁梧,皮膚黝黑,為人老實勤快,又極講信譽。但怎麽想蘇皓都體格健壯,怎麽會……不行?

當艱難邁出第一步後,而後的第二步到第一百步就容易了。漣漪語氣輕鬆了一些。“是這樣,你也知曉,我兄嫂和離後,大哥一直單身,可能是受了打擊,就……那個……那個了。前幾日收到的家書中,三弟蘇白隱晦的讓我幫忙在京城找藥,又不能明著告訴大哥。而之前我隱約聽說,有一種藥無色無味,效烈性溫,對身體無害,所以我想著弄到這藥,給三弟送過去。”越變越離譜,心中對這世便宜大哥道歉一百次。

李玉堂點了點頭,“原來如此,確實有這藥。”

“你知道?”漣漪驚喜,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讓那官員打聽了幾日都沒打聽來的消息,李玉堂竟然知曉?

“是,無炩穀藥神徐家最近十幾日前新研製了兩種藥,一種是催眠之藥一種是催情之藥,兩者都是無色無味極難被人發覺,而徐家的藥對人無害,可醫病。”李玉堂道。

蘇漣漪官袍袖口下的手狠狠捏了拳,找到了就好辦,隻要順藤摸瓜,不信找不到那下藥之人,無論是誰,哪怕是天皇老子,這一次她蘇漣漪也不會忍氣吞聲。

拳頭捏得緊,但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甜,“那李公子可知,那何處可以買到此藥?”要找到經銷商。

李玉堂擰眉,“徐家的藥有個特點,在未確定具體療效之前不會命名,在命名之前不會出售,所以這藥還買不到。”

漣漪暗暗挑眉,買不到?更好。這樣線索更是清晰明了,因為沒公開售賣,能真正拿到藥的人便如鳳毛麟角,她好像離那凶手又進一步。

想著,一幅愁容,“李公子,那你可知如何能得到這藥?最近爹已開始為大哥物色女子擇日成親,畢竟大哥年紀已大,不能單身下去,這藥……我急啊。”有了一兩次謊,這第三次早已習慣成自然,好像是真事一般。

李玉堂猶豫了下,最終默默歎了氣,“抱歉,下官愛莫能助。”他不想告訴蘇漣漪,右侍郎葉軒有這藥,葉軒那人心思不正,他不希望兩人有什麽瓜葛來往。

蘇漣漪忍不住懊惱,走回自己桌案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李玉堂嚇了一跳,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隱忍的蘇漣漪有如此過激的行為,難道蘇漣漪真的很急?“漣漪,那藥對你很重要嗎?”

若是麵前之人不是蘇漣漪而是外人,也許李玉堂會冷靜思索這詭異行為,但關心則亂,在蘇漣漪身上,李玉堂一切冷靜都化為泡影。

蘇漣漪一看有戲,立刻轉過身將那憤怒掩飾得幹幹淨淨,麵上隻有楚楚可憐。“是啊,李公子,我們蘇家的情況外人不了解,你能不了解?當時我不懂事,我爹和弟弟也如此,我們蘇家隻能靠大哥操勞,也許正是如此,大哥因壓力太大才……患了如此難以啟齒之症。大哥在我心中的地位就與父親一般,所以這藥,我說什麽也要得到。”

李玉堂的眉微微動了動,十分矛盾。

蘇漣漪就知李玉堂有線索,難道這藥劑保密?“李公子,若你不知就算了,我已派幾人去打聽,實在不行,我這幾日便親自去一趟無炩穀拜訪徐家人。”

李玉堂終於歎了氣,心中不舍。“無炩穀在鸞國西部邊境,離京城路途遙遠,而要入無炩穀便必須翻越無炩山脈,山勢陡峭又常年有毒霾之氣,郡主還是打消念頭吧。至於那藥……我知曉有人能得到。”

“誰?”蘇漣漪驚喜,趕忙問。

李玉堂掙紮了下,“右侍郎。”

蘇漣漪擰眉,葉軒有這藥?這世界真是小,“右侍郎在哪?我要見他。”

“今日右侍郎外出不在商部,若您不急,明日再問不遲。”李玉堂道。

“不,我現在就要見他。”此事,她一刻也等不了。先不說那憤恨,那人能害她第一次就能害她第二次,她不允許自己處在危險之中。“右侍郎今日去哪了?”

李玉堂神色有些尷尬,猶豫著不知如何說。

“怎麽,有什麽為難?”漣漪不解。

李玉堂歎氣,“郡主,這一次聽我的罷,明日清晨你便能見到右侍郎,又何必急於一時?”

李玉堂越是這麽說,蘇漣漪便越覺得其中有事,因對其的了解。李玉堂如此三番的阻撓,絕不是因他與葉軒的交情,想來此事與她有著不小關聯。

“李公子,告訴我吧,到底何事?早晨還見右侍郎,下午並未與我告假便離開商部,作為商部尚書,我有權知道他的去向。”這是明顯的曠工。

李玉堂見蘇漣漪追問,無奈隻能又長長歎息,不免認為這一切難道都是天意?一個時辰前,葉家管家親自到商部來找二少爺葉軒,因葉家出了急事。葉軒那人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接觸蘇漣漪的機會,但這一次出外,隻因這家事是關於葉詞的。

自從蘇漣漪大婚,葉詞便流連醉夢樓,與那天價花魁日日廝混。京中鮮少有人見過那花魁,隻因其身價太高,傳聞那花魁才貌雙絕,竟將葉詞吸引了去。

花魁身價雖高,但葉家錢財也是富可敵國,作為曾經的商界神童的葉詞自也有巨額財產,一擲千金不在話下。葉家人自不希望嫡三公子日日流連青樓,軟硬兼施卻無法阻止。

“李公子,請告訴我。”蘇漣漪追問,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這件事,百分百與她有關,到底事何事?

李玉堂第三次歎氣,最終還是說了出來,“一個時辰前,葉家有人來找右侍郎急急處理家事。”他不懂,當時葉詞對蘇漣漪如此迷戀,為何突然間消聲滅跡?難道心死?嗬嗬,心死之人又何嚐隻有葉詞一人?隻不過葉詞選擇逃避,他李玉堂則……

“什麽家事?李公子你別吊我胃口了,能否一次說完?”蘇漣漪鮮少這麽打破沙鍋問到底。

李玉堂深深地看了蘇漣漪一眼。葉詞真的迷上了花魁?他是不信的!若真喜歡一個女人,為何天天在青樓中而不直接為花魁贖身?以葉家的錢財和勢力,別說贖身,即便是買下那青樓也不在話下。

——葉詞他,是在逃避罷,那種心情,他可以理解。

“葉詞日日流連青樓,無論何人無法勸阻,剛剛更是在醉夢樓中突發失心瘋,葉家家主不在京城,所以葉家主母便遣人急喚右侍郎去處理。”

蘇漣漪大吃一驚,“葉詞出事了?失心瘋?”

李玉堂點頭,也是有一些擔憂。他曾經那麽痛恨對他一句一譏的葉詞,但如今卻憐憫他,就如同憐憫自己一般。

漣漪二話不說,轉身便要入休息室。“你陪我去看看,我換件衣服,你也換一件,我不想我們穿著官袍出現在青樓。”說完,便轉身入了休息室,磅的一下關了房門。

李玉堂看著那門,竟情不自禁的想——蘇漣漪,你在關心葉詞嗎?那你是否也關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