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軍校校長雲飛峋

傍晚,商部終於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將所有白銀都整理好後,留人小心看守,此外,還安排了輪流值班製,暫時為之。

一輛精致奢華的馬車停在了元帥府門前,趕車的年輕車夫衣著也是十分講究,那車夫翻身先下了車,放了車凳,待車內主子下車來。

這樣華麗的馬車內坐著何人?正是商部尚書,蘇漣漪。

在京城,蘇漣漪與在嶽望縣中截然不同。在嶽望縣中,她勤儉節約。但在京城,她則是鋪張不浪費,奢侈不炫耀。

此一時彼一時,在京城這個富貴天下甚至價值觀已扭曲的地方,沒人會欣賞勤儉。而她辛苦做一切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地位,為了爭取尊嚴?

繡工精美的馬車簾撩起,朱紅色身影出了車廂,腳踩車凳而下,一舉一動滿是優雅,明明身著的是男裝官袍,但那官袍加身,非但沒有絲毫可笑,卻覺得英姿颯爽、威風凜凜。

沒有隨身丫鬟和小廝,這是蘇漣漪的一貫作風,下了馬車便入了元帥府,一眾門丁們紛紛為二少夫人請安,漣漪則是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若有若無地點點頭,入了門內。

“郡主回來了?可讓妾身好等。”突然一道女聲傳來,那聲音柔軟嫵媚,雖帶著一點點諂媚,但因本身音色的美好,不至於讓人生起厭心。

被打斷思路的蘇漣漪一抬頭,看見在兩名丫鬟的陪伴下,一名美婦在不遠處等著她,那細細描繪的眉眼勾著笑,盈盈地看著她。

漣漪嘴角的笑也勾起幾分,若是她沒記錯,這人是雲忠孝的眾小妾姨娘其中一人姓徐,在敬茶儀式上見過,就不知,這姨娘守在大門口等她,所為何事。

“徐姨娘,有什麽事嗎?”漣漪剛問完,驟然發現,不僅是徐姨娘,不遠處也有一些姨娘們在守著,也許其他人沒有這徐姨娘這般直接,很是靦腆,都遠遠看著。但此時正快步趕過來,看樣子像是怕徐姨娘搶了先。

漣漪麵上還是從容的笑著,但心中卻是擰緊了眉頭——難道她一日不在元帥府,府中又有了什麽新變化?不由得有一些擔心。

歎氣,商部忙碌一天,她可以從容麵對,但看見這一群姨娘們,倒是有些慌了。但還能怎麽辦?隻能忍著了。

心中去暗暗計劃,今夜死活也要想辦法明示暗示各種示雲飛峋,快快搬出去,別攪合渾水了。

“是這樣,妾身親手做了一些甜點,如今飛峋還未歸,妾身便想鬥膽請郡主去院中用一些甜點。”徐姨娘道,美豔的臉上堆滿了笑。

漣漪能聽出對方的小心翼翼和懇求,有一些心軟,卻也在猶豫,會不會因一時心軟被牽進後院的勢力之爭中。

徐姨娘看出了對方的矛盾,趕忙低聲道,“郡主,妾身真的隻是希望您去坐坐,沒別的意思。”看到周圍姨娘們都漸漸圍了上來,更是有一些急切。

漣漪暗中不動,也不著急回答,隻等旁邊那些人加入。

“妾身見過郡主,”又有一名妾室道,也是高瘦,塗脂抹粉,笑容輕鬆,仿佛打趣一般。“郡主,徐姨娘的手藝在府中出名,尤其是一些甜點,平日裏我們都厚著臉皮地去蹭吃蹭喝呢。”

漣漪微微一笑,“徐姨娘費心了,隻不過今日本郡主有些忙,可能沒時間陪眾姨娘談天,改日有時間,本郡主做東,請各位姨娘吃茶談話可好?”她刻意說著場麵話,想要離開與這徐姨娘的距離,生怕被別人誤會兩人交好。

漣漪因為正說著,一旁又有一群姨娘們圍了上來,足有五名。蘇漣漪首先想的便是——逃。

和一群女人攙和,沒好事。

那徐姨娘麵色尷尬下,“郡主,妾身不會耽擱您太長時間,妾身……妾身確實有事想與您商量。”

蘇漣漪見此,心下了然,點頭微笑,“徐姨娘費心做了甜點,漣漪也盛情難卻,”轉頭看到了其他幾位姨娘,“不知姨娘們來此有何事,難道也要與漣漪商量什麽?”剛剛周圍沒幾個人,她不想和這姓徐的姨娘有什麽牽扯,但如今周圍人多,有了見證人,她倒不怕了。

眾目睽睽之下,徐姨娘還想邀請她,說明,此事與後院雜事無關,難道是因商部之事?

若是商部之事,漣漪還真想聽聽這些姨娘們的問題,畢竟,這些女子要麽出身官宦,要麽出身巨賈,像重視門第的雲忠孝,絕不會納貧民女子為妾的。

那高瘦姨娘似笑非笑地看了徐姨娘一眼,“是啊,妾身也是有事想與郡主商量,想來和徐姨娘的事也差上不多,我們便一同商量吧。徐姨娘,我們一同去你院中叨擾,不知徐姨娘同意嗎?”

漣漪心中好笑,當著眾人的麵,這徐姨娘又如何好意思拒絕?

果然,徐姨娘同意,一眾姨娘丫鬟們簇擁著蘇漣漪向徐姨娘的院中而去。在環肥燕瘦之中,漣漪就如同萬綠叢中一點紅一般,在眾人中間,被姨娘們不動聲色地捧著。

徐姨娘的院子不算大,雖精致,可想,平日裏不是最受寵的幾人之一。但看徐姨娘的衣著和屋子裏的擺設等器物,卻又是極為精致昂貴的,想來,應該是娘家有錢吧。

娘家這麽有錢,卻又不受寵,蘇漣漪心中突有了一想法——這徐姨娘,會不會是出身商家?雲忠孝那個老東西最在乎的便是門當戶對,想來便不會特別寵愛商戶女子。

徐姨娘將眾人請入了座,命丫鬟們去取在鍋中熬製的甜湯,一眾姨娘們也都圍著蘇漣漪坐了下來。

徐姨娘一看周圍前來之人,心中也能猜到了大半。

“徐姨娘,您有什麽難言之隱?”漣漪道,這徐姨娘雖一直笑著,但從她眼神中,總能看出心事重重。

徐姨娘微微歎了口氣,“漣漪郡主,妾身高攀一下您別笑話,我們都是出身商家之人,除了妾身外,這些姨娘也都是。”

漣漪眉頭輕輕一挑,難道她們讓她想辦法爭寵?這個……還真是難辦。畢竟,一個人的喜好可不是幾句話、幾件事便能改變,雲忠孝一看便是個老頑固,那根深蒂固的門當戶對學說,不是她蘇漣漪能撼動的。

周圍姨娘們都沒吭聲,那徐姨娘繼續道,“漣漪郡主應該也知曉,如今身為樞密院使的老爺,從前是駐守東鄔城的元帥,而我們,都是東鄔城左右附近城鎮的商家之女,後因老爺被調入京,才跟隨老爺前來。而東福王叛亂,東鄔城被牽連,城內商戶也都是元氣大傷,如今戰事雖定,但商家卻都是一蹶不振,急需一筆銀子東山再起,所以……所以妾身便鬥膽請求郡主,能否在商部開一些門路,救救妾身的娘家。”

漣漪放下心來,隻要是不讓她參與元帥府後院爭鬥,一切好說。

東鄔城,便是當年東福王駐紮的城鎮。

最早駐紮在東鄔城的並非東福王,正是赤虯元帥雲忠孝。先皇聽信人讒言,竟認為外姓人守城不可靠,便將元帥調入京中,將弟弟派去守城,改封號東福。

先皇做夢都想不到,他死了之後,將鸞國鬧得烏煙瘴氣的沒一個外姓之人,都是夏家人,不是他的弟弟就是他的兒子,可笑。

而五名姨娘,想來都是當時雲忠孝在東鄔城納的妾。說到這,蘇漣漪不覺失笑。從前以為雲飛揚風流成性,如今才知原來都是遺傳基因惹的禍。還記得那一日敬茶儀式,她一抬頭看見呼啦啦的都是姨娘,腿都軟了。敬茶儀式到了最後,她幾乎都是機械地拿過茶盞,敬過去,以至於後來的一眾姨娘,別說記住其姓氏,就算是再迎麵走來,她都沒有把握能認出。

敬茶儀式是按照受寵程度,而這名徐姨娘,漣漪還能勉強記住她的姓氏,說明徐姨娘還排在前麵。其容貌美豔外加一手好廚藝,想來多少能拉攏夫君吧。

“原來如此,這事是徐姨娘的娘家托您來說的?”漣漪問。

徐姨娘連忙搖頭,“不是,郡主不要誤會,妾身是從家弟的信中得知家中情況,但今日才聽說商部的借貸可以分期償還,所以……所以便鬥膽請求您。”

漣漪突然恍然大悟,她原本一直在愁這客戶是從哪裏找,雖之前有一金姓京城富商曾說呀貸一些銀子,但到如今,那金姓富商都未出現在商部明確表示要貸銀,所以想來,搞不好那人是捧著說笑。

這便是封建製度經濟,從上到下都是自給自足,錢多便做大的生意、錢少便做小的生意,鮮少透支未來的資金來冒險。

所以,鸞國鮮少有暴發戶,大半都是通過加過幾代人的努力,將資金與生意如同雪球一般滾大。

在這樣的狀況下,如何將這種長期貸銀推廣開來,便是個難題。

但因為徐姨娘的提醒,蘇漣漪才恍然大悟!

她原本的思路根本就是個錯誤的!她原本將潛在客戶群體放在了京城富商身上,但此時想來,大錯特錯!京城富商們根本就不缺錢財,而小商戶無論是眼界還是實力,在短時間內也做不到大型生意、不需要如此多的錢財。

那麽,最需要錢財的這些人便是鸞國東麵和南麵的那些曾經的富商們。

他們有實力做大生意、有膽識去投資,膽過去一段時間的戰亂卻讓他們的生意受挫,他們才是銀行的潛在客戶。

終於找到了目標客戶,蘇漣漪有一些激動,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幾分,“徐姨娘,這個沒問題,交給我好了。”

徐姨娘大喜自是不說,一旁的姨娘們也都激動,有些著急的,甚至站起來就想給蘇漣漪下跪。因為在鸞國多年熏陶,蘇漣漪練成了一種本領,一眼便能看出對方是要給她下跪,還是要扇嘴巴。

她趕忙將那名姨娘拽了起來,“你們嫁給了元帥,按理說應該是漣漪的長輩,再者說我們也算是同出商界,便不用這麽客套見外。各位姨娘也都是東鄔城人?”

其中,有三人表示是東鄔城人,有一人則是另一小城,那城也在東鄔城旁。

正在這時,丫鬟取了徐姨娘煮的甜品來,徐姨娘則是親自為眾人舀了,送到桌旁。

漣漪品嚐,果然味道不錯,清甜爽口。在商部忙了整整一天,午飯都沒吃好,如今也是餓了,正好稍微填下肚子,等飛峋回來。

而後,幾人便一邊用著甜品,一邊聊天,漣漪仔細聽姨娘們講著東鄔城的風土人情等等,計劃著有時間定要去派人考察一番。

太陽偏西,剛剛還是白日,這一會的時間便開始慢慢黯了下來。

甜品也用完了,各位東鄔城姨娘們的心事也聽完了,漣漪便告辭了徐姨娘,回了自己的院子,荀水院。

今日,主母寇氏又吩咐了幾名丫鬟小廝前來幫忙,想來,這幾日寇氏也是想開了,不能窩裏鬥,不能天天和自家兒媳婦鬥最後被其他姨娘們見縫插針。

其實即便是寇氏真想鬥,早出晚歸的漣漪也是沒時間,更是懶得理寇氏的。

雖然寇氏對蘇漣漪改觀,但也僅僅是接受,某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哪是那麽容易改變?也絕不會主動示好。

“見過郡主。”見蘇漣漪一入內,樂蕊和秋靈兩名丫鬟便趕忙來打招呼請安。

“恩,你們忙去吧。”漣漪笑著答應,很是和善,而後便入了房,關了門。

兩名丫鬟剛想和漣漪郡主說,主母雲夫人分來了幾名下人幫忙,話還未出口,卻吃了個閉門羹。

這郡主有些奇怪,不同於其他夫人小姐那般喜人伺候。除了打掃庭院以及洗衣等小事,便不用她們二人分毫。而郡主這麽急急回房間,想來是要換下那身官袍,兩人無奈,隻能等漣漪郡主出來後再說這件事。

漣漪剛入房間,走到屏風後準備換衣,又聽到房門響動,有人入內。回頭一看,笑了出來,“回來了?”入房間之人正是這院子的男主人,雲飛峋。

飛峋沉著一張臉,擰著眉,聽見蘇漣漪的招呼後愣了一下,而後突然衝了過來,漣漪還未來得及發出疑問,他的一雙長臂已經將她攬入懷中,兩人緊緊相擁,他將臉埋入她的發絲間。雖懷抱很緊,卻不發一言。

受委屈了?漣漪一愣,“發生了什麽嗎?”她也伸手環住他的身子,清爽的氣味撲麵而來。想來是飛峋操練士兵出了汗,而後洗了澡。她伸手在他寬厚的背部輕輕拍拍,安慰一般。

雲飛峋怎麽會說,他今日接到任務後,在影魂地牢嚴刑逼供犯人。

那種帶著腐朽的血腥味在鼻尖環繞,看著被折磨得不成形狀的人,他深深反感,十分厭惡這種生活。他懷念在蘇家村中的生活,那種寧靜安逸,隻與自己相愛之人在一起。

聞著蘇漣漪發間的清香,仿佛是靈丹妙藥一般,煩躁厭惡的心,逐漸平穩下來。他深吸一口氣道,“一整日,想你了。”

漣漪失笑,“那現在見麵了,心情好了?”

飛峋點頭,“好了。”

漣漪伸手將他的發絲分開,輕輕在他頸間皮膚上咬了一口以示懲罰,“讓我這新娘子為夫君洗手調羹可好?”帶著玩笑的意味。

“好。”他乖乖地放開她,高大頎長的身影卻如同一隻乖巧的猛獸一般,默默守在蘇漣漪的身前。

荀水院中設有廚房,是蘇漣漪的安排,她不想和元帥府那些人有過多牽扯,所以除了必須要在大門出入外,不肯踏出自己的小院子一步。

雖名為院子,其實地盤很是寬敞,比從前在蘇家村中的院子大了許多。漣漪便很樂觀的將著“府中院”想象成獨立的院子,和雲飛峋過起小日子。

元帥府有一些房屋是專門給下人們居住,例如廚房的丫鬟嬤嬤等。一些伺候主子們的大丫鬟,為了伺候方便,便就近住在主子的院子裏。

蘇漣漪的院子是不允許有外人在的,丫鬟也是如此。別說在這裏,更別說在公主府,單說在嶽望縣的蘇府,蘇漣漪的院子都不允許丫鬟留宿,這是個人喜好。

於是,樂蕊和秋靈便成了全府唯一住在下人公共房間的上等丫鬟。

有些人可憐她們,認為她們得不到主子的器重。但她們兩人卻開心得很,她們雖是丫鬟,但平日裏的工作卻不多,整日悠閑,主子還極好說話。

換好衣服的漣漪剛一房門,竟見到除了兩名陪嫁丫鬟外,還站著四名丫鬟和兩名小廝,很是麵生。那丫鬟眉清目秀,四肢輕盈,不難看出是精心挑選出的。而小廝也很是機靈。

“這些是什麽人?”漣漪問樂蕊。

“回郡主的話,剛剛奴婢便是想說的,他們是夫人派來的,怕荀水院人手不夠。”樂蕊答。

漣漪點了點頭,這麽大的院子,隻有兩名丫鬟,若是按照鸞國有錢人的標準,確實也少了一些。“知道了,那你們帶他們下去休息吧,以後你們都是如此,辰時上班、戌時下班,下班之後除特殊情況不允許逗留荀水院。”

那四名丫鬟和兩名小廝一愣,這伺候人還有上下班一說?

秋靈見那那人不驚訝,噗嗤笑了出來,“你們能來荀水院伺候郡主,是天大的福氣,跟我們走吧,慢慢給你們講。”

於是,樂蕊和秋靈兩人便帶著那六人離開了。

偌大的荀水院,隻留下蘇漣漪和雲飛峋二人。

飛峋隨著漣漪到了廚房,廚房內有新鮮瓜果蔬菜,是白日裏兩名丫鬟到集市上買的。

漣漪穿上圍裙,一邊在用帶子在腰間打著節,一邊對小廚房外的飛峋道,“想吃什麽?”

“隨便。”飛峋答。

漣漪點點頭,“那好,你去將桌子擦擦吧,之後將碗筷刷洗一下。”

兩個人分工合作。

誰能想到,在外官職不算低的兩人,夜晚回到家中,竟將伺候的丫鬟小廝都趕了出去,自己動手做飯菜?

這在其他人眼中便是活生生的傻子,但對於蘇漣漪來說便是隱私,對雲飛峋來說便是生活樂趣。

傻子配呆子,自己樂意,別人也管不著。

夕陽西下,滿院菜香。

兩人就如同從前的生活那般,吃飯談天,過著外人無法理解,自己卻獨享其樂得生活,很甜蜜。

……

第二日,清早。

天還未亮,荀水院中的兩人便齊齊起身。

“去點蠟燭。”某女命令到,那還帶著困意的慵懶聲音讓床上另一人心癢癢。

那人長臂將其攬入拽中,皮膚貼合,別樣曖昧。他低頭碰上她光潔的額頭,滑膩的觸感讓他倍感舒適,而後順著那鼻梁向下,掠過她的唇。用舌挑開她的唇瓣……

“嗙——”一腳將某人踢下了床,“別鬧了,快去點蠟燭,今日是早朝日,難道你忘了?”雖然動作十分粗魯,但某女的聲音還是一派溫柔。

地上那人赤**上身,下麵穿著一條做工精良的絲綢長褲。“知道了。”雖然造型十分狼狽,但語氣卻還是一片溫吞和氣。

不一會,燈燭亮。因為這幽幽的燈光,更顯得天色的昏暗。正是人睡得正香的好時候,就連蘇漣漪也是磨磨蹭蹭的不想起床。好在,這淩晨爬起來早朝三天一次,若是一日一次,蘇漣漪非瘋了不可。

兩人穿好了各自的官袍,一紫一紅,極為相配,隨意吃了一些早點,便匆匆趕去了元帥府大門。

當到大門時,又看見的眾妻妾齊齊送雲忠孝的一幕。

一家三人參加早朝,這是從前絕無僅有的之事,但如今在元帥府卻真真出現了,更是讓人驚奇的出現了女子上朝的怪事。

飛峋夫妻為雲忠孝與眾妻妾打招呼請安,便出了院門,兩人爬上了早已備好的馬車。車開了,蘇漣漪拽出了一隻毛毯,趴在飛峋寬厚的肩膀上繼續睡去,用那毛毯將兩人裹得嚴嚴實實——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她隻不過是換了官袍,吃了早點,換了個地方繼續睡罷了。

雲忠孝在妻妾們的恭敬伺候下上了那高大威嚴的馬車。早晨伺候老爺出門,這是他定下幾十年的規矩,因他最是享受這種男子獨有的成就感。但今日看見飛峋那小夫妻倆笑嗬嗬的一同上車,突然也生出一種名為豔羨的情感。

元帥府到皇宮雍門距離不遠,乘馬車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便能達到。當到達雍門時,天已經開始蒙蒙亮,有不少朝臣站在雍門外,等候早朝時間的到來。

雲忠孝下了馬車,看見自己飛峋的馬車在一旁,再放眼一望群臣之中,卻無飛峋夫妻的身影,有些不解,又有一些放心不下。見飛峋馬車的車夫在馬車不遠的地方站著,便過了去。

“二少爺他們人呢?”雲忠孝問。

“回老爺,二少爺和二少夫人在車內睡著呢。”車夫恭敬答。

雲忠孝一愣,睡?跑到雍門外,坐在馬車裏睡覺?“那一會到了朝時怎麽辦?”

車夫答,“回老爺,一會朝鍾響,小的便去叫醒兩人。”

一陣狂風吹過,春季風大,將雲忠孝的斑白頭發吹得淩亂。

他皺眉,而後點頭離去,看到了自己的大兒子雲飛揚。

雲飛揚正與同僚攀談,見父親來,自然拱手請安,“父親大人早。”

雲忠孝點了點頭,又是一陣大風,雲忠孝看著那大風起始的方向有愣了一愣,若有所思。

飛揚不解,“父親,您在看什麽?飛峋他們人呢?”

一旁官員們都湊了過來,如今可沒人再去嘲笑蘇漣漪了,剛剛他們還想趁著朝時之前,套套蘇漣漪的話,詳細了解下那銀行存銀之事,卻不想,左等右等,等不來蘇漣漪。

“還在馬車內。”雲忠孝答。

“這都到了雍門,為何不下車?”飛揚問。

“在睡覺。”

雲飛揚一愣,“睡?但一會不是要上早朝嗎?”

雲忠孝點頭,迎著大風,看了一眼天際,“但少說還有一炷香的時間才到朝時吧。”

雲飛揚又要問什麽,雲忠孝卻一擺手,“諸位聊,老夫也回車內坐坐了。”說著,轉身便向馬車走。誰不想睡個懶覺?何況今日卻確實風大。

雲飛揚輕笑出聲,立刻便明白了父親的意思。官員們因路途遠近不同,更是恐在半路出現什麽狀況,早朝時定然早早趕來,而後在此等候。但同樣是等候,為何不在車內舒舒服服補一眠?律法是規定了早朝時間,可沒規定,不許在車內等候早朝。

對一旁的同僚一拱手,“各位,本官也要失陪一會。”說著,便要走。

有一和他平日交好的年輕官員拽住了他,“雲大人,您這是要作什麽去?”

飛揚微微一笑,“朝時到時會有朝鍾,等朝鍾敲響時,便出馬車不晚,為何要再此吹盡涼風?”而後,修長挺拔的身材便向著自己馬車而去。

有官員恍然大悟——對啊!同樣是等,為何不在馬車內等?從前竟如此迂腐,無論陰天下雨,都在此苦苦等候?

一眾人也紛紛跑到馬車裏了。

從此以後,鸞國早朝時,群臣即便是到了雍門也不出馬車,在馬車內睡覺的睡覺,辦公的辦公,用早膳的用早膳,直到朝鍾敲響,才從馬車內風風火火地趕出來。

試想,莊嚴的雍門外,一字排開豪華馬車,朝鍾敲響,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從一個個馬車裏紛紛跑出來排隊簽到,是何等的滑稽場麵?而始作俑者便是蘇漣漪,帶起了多少風潮,這是後話。

蘇漣漪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起身,將毯子收好,而後從一旁小櫃中茶壺,抓茶,蓄熱水,滿車廂茶香,倒了兩杯,一杯飛峋一杯自己。

渾厚莊嚴的鍾聲響起,蘇漣漪和雲飛揚從容下了馬車,一回頭,看見一眾大臣們也從馬車內出來,難道大人們也都沒睡足?不深究,排隊,簽到,入皇宮。

朝堂內,一身明黃龍袍加身的皇上坐於純金龍椅之上,麵容俊美、氣勢逼人,居高臨下審視自己的臣子們。與群臣共討論國之大事。

蘇漣漪按照自己的官位,站在中間的位置,飛峋官銜因不若她,站在她身後不遠,她一邊聽著皇上與臣子們的你問我答、爭論不休,一邊想知道飛峋在做什麽。

雲飛揚在樞密院,雲忠孝的手下,但飛峋雖單有品銜,卻沒官職,可以說是閑人一個。雖他從前在猛虎營有一職位,但那職位卻根本與其品銜無法相配,何況如今他歸來,猛虎營中那職位也早已可有可無。

“雲飛峋聽封。”突然,聽見高台之上那人,沉穩磁性的聲音傳來。

蘇漣漪先是一愣,而後大喜。真是想什麽來什麽,正想到飛峋的官職,皇上便要封他官職,太好了。

在雲飛峋出列同時,漣漪總算是沒忍住,回頭看了飛峋一眼,想分享其喜悅,但,當看到雲飛峋那麵沉似水時,她卻忍不住一驚。

為什麽看起來,飛峋不開心,為什麽看起來他心事重重?

雲飛峋未注意到蘇漣漪正在看他,到群臣前方,撩袍跪地,“臣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就當包括雲忠孝在內的群臣都以為雲飛峋要飛黃騰達時,人群中的蘇漣漪卻微微皺了秀眉——為什麽總覺得飛峋不開心?他到底有什麽心事?難道他發現皇上與她曖昧之事?

想到這,蘇漣漪後背驚起了一身冷汗,但轉念一想,應該不是。這可不是什麽好事,除非皇上想算計她、黑她。但若是皇上看她不順眼,不賜婚就是,既然賜婚,應該就不會將那日在禦書房中事說出來。

想到這,蘇漣漪頭疼的要死,她無辜……她真的無辜的要死!

夏胤修帶著淡笑,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雲飛峋,“雲愛卿,朕知你在猛虎營中長大,對猛虎營的感情頗深。猛虎營,是為禦林軍輸送精兵強將之地,極為重要。朕便封你為正三品驃騎大將軍,統管猛虎營、迅鷹營及銀狐營三營,如何?”

群臣發出了不小的議論聲。

漣漪有些不解,猛虎營她知曉,是為禦林軍輸送兵士的重要營地,那迅鷹營和銀狐營又是怎麽回事?

見周圍官員們小聲議論紛紛,她暗暗猜到,這朝堂上應不是噤聲的。皇上允許群臣小聲針對某事議論,也是一種頭腦風暴法。

頭腦風暴法,是現代經常應用的一種集思廣益的方法,便是一人提出提議,而後其餘人紛紛參與討論,最後用駁斥辯論取得最終的結果。

漣漪也湊到了一旁,聽幾名大臣小聲議論著。

“從古至今,這三個營都是各自為政,從未有過統一的官員進行管理,皇上真是器重飛峋將軍,竟將如此重要的職位交給他。”

“是啊。”

漣漪忍不住道,“各位大人,這三個營到底是做什麽的?”

眾人一看,是蘇漣漪,下意識地對其女兒身有了鄙夷,但想到她的商部,又想到鸞國商業銀行,如今其又有了三營驃騎大將軍的夫君。沒人再敢輕視。

“漣漪郡主您初入仕途應是不知,鸞國除各個軍隊外,便是這三大營,其中猛虎營最小,位於京城,專門向禦林軍輸送人才。迅鷹營則是培養將領、偏武,在無動亂時,一些小將都是送入迅鷹營培養,而每年秋季,都有各軍將領去迅鷹營選拔人才。銀狐營則是側重五行八卦、擺陣軍法,不少軍師謀士都是從銀狐營中出。”

漣漪恍然大悟,鬧了半天,這三個營地說是營其實用“軍校”一次來形容才更為恰當。

難怪,從前去猛虎營中時便有這種感覺。

那雲飛峋的工作,她總算是明白了,原來是軍校的校長,還是一國所有軍校的總校長。

肅然起敬。

漣漪對群臣之後的討論沒了興趣,回了自己位置上,想到雲飛峋平日裏不苟言笑那死撲克臉,還有未老先衰的早熟性格,還真適合當校長呢。

想到這,蘇漣漪忍不住笑了起來,但理智卻控製住她,讓她強憋了笑。

“雲愛卿,怎麽?這官職你不滿意?”夏胤修還是笑著,這算是突然襲擊罷。他了解雲飛峋,這孩子太靜,不向往名利,卻天生奇才。如今,他就是要將他拉到這名利場,讓其離不開這名利,從今往後,但願為他效忠、為鸞國效忠。

跪地的雲飛峋沉默半晌,最後抬頭之際,緊鎖的雙眉打開,“臣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想開了,既然與皇上約定了五年,那這五年的時間,皇上讓他做什麽,便做什麽。他從來都是給得起承諾之人,再者說,這官職定被人豔羨。

從前的往事曆曆在目,兄長雲飛揚因有自己的實力,無人可對其約束,他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人,無人可以置喙。而他呢?連自己婚事都無法做主,自己的意見無人尊重。

這個世道,強者為王!

他雲飛峋雖不爭名好利,但這個世道卻逼著他去爭,那他就爭罷,為了蘇漣漪。

見今日的飛峋欣然同意,夏胤修也是心情大好。“雲愛卿,平身。”

蘇漣漪隱隱能感覺到飛峋一下子從之前的愁苦中脫離,此時的一舉一動都極為輕鬆愜意,便以為他之前愁的也是自己的官職。低頭笑了笑,是啊,男子漢哪有不想建功立業的,如今這樣最好,飛峋開心了,她便也開心。

“商部尚書蘇漣漪出列。”

正當蘇漣漪低頭笑著,突然聽到夏胤修的話,一僵,那本帶了慵懶的磁性聲音聽在蘇漣漪耳中竟如同催魂符一般。

漣漪趕忙收斂了笑容,沉下心,出列,“臣在。”

夏胤修看了蘇漣漪一眼,而後又用眼輕輕一掃群臣,樂嗬嗬道,“中央銀行之事,進展的如何了?”

“回皇上,一切順利,營業第一天,儲銀已有三十餘萬兩。”漣漪大聲答。

頓時,朝堂上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大臣們都提心吊膽,想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個套。即便是個套,他們也忍不住想去嚐試,畢竟,這誘餌太過誘人。隻不過,有不少人都準備按兵不動,先等個幾年看看,反正時間,他們有的是。

但皇上好像將這些人的心思都摸透了一般,“蘇愛卿,那你可否告知他們,這十年定期存銀,隻施行三個月,三個月後,十年定期便取消。”

“十年定期”並非說的是一個時間限製,在場所有人都明白皇上的意思——三個月後,再存款,可就沒有“公開洗白”這一福利了。

還是一片死寂,隻不過人人心頭**。

蘇漣漪一挑眉,這皇上也是個做生意的料嘛,還知道威脅。

但隨即想到,她也是半路出家,用現代知識來糊弄古人,於是,剛剛那驕傲的狐狸尾巴又老老實實耷拉了下去。“回皇上,微臣知罪,並未告知,今日後定然一一通知。”心中卻想,不用通知了,皇上本人已經通知完了。

夏胤修笑吟吟地說,一雙冷豔的眸子喊著某種笑意,一掃在場得眾人。“諸位愛卿,可還有事?”

見沒人吭聲,安祿便得到皇上示意,高聲唱喝——“退朝。”

眾人跪地口呼萬歲。

群臣要等皇上離開後,方能起身。而那明黃身影起身正欲離開時,卻突然停住,回頭對地上跪著的蘇漣漪道,“蘇愛卿,你來禦書房下。”

蘇漣漪心中頓時警鈴大作,皇上讓她去幹什麽?她自知長相還沒美到讓男人犯罪的地步,但從前在禦書房中發生之事卻如一道陰影般揮之不去。

“是。”漣漪的聲音很恭敬,卻多少帶了些矛盾。

沒人感覺到兩人中的微妙,本以為此事就這麽過去,但片刻,皇上又來了句,“是為商部之事。”

氣氛驟變。

蘇漣漪隻覺得後背一層冷汗冒了出來。這個皇上……他到底想幹什麽?非要她臭名遠播才開心?她到底什麽時候得罪他了?

夏胤修也是一愣,他後加的一句真心是解釋,隻是看出了蘇漣漪的緊張罷了。但事實表明卻……越描越黑。無奈,不能再說了,多說多錯。

群臣都是捕風捉影的高手,一下子嗅到了詭異的味道。

------題外話------

【掉節操小劇場:】

向雍門而去的馬車內,毛毯下,蘇漣漪的小手十分不老實的摸上摸下摸左摸右,直到將某物摸得變了形狀。

下了馬車,看到其他官員也紛紛從馬車中鑽出來。

漣:我們在馬車裏溫存,他們都回馬車幹什麽,和誰溫存?

峋:……

漣:難道和五姑娘?

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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