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她還挺懂事的

韓家是大富人家。

他們家從曾祖韓子豐起便是揚州水運的頭牌。

石金濤的昌隆記和信義和相比隻是後起之秀。

哪怕到了韓成德這輩,生意受到時局和對手的衝擊開始沒落了,但韓家的不動產還是很多的。

放開那些商鋪不說,韓家除了在揚州城之外,在瓜州渡甚至在蘇州上海都有房產。

其他地方韓懷義甚至都沒去過。

而他們家在揚州城的房子還是五進的大院。

韓家的下人,連門房陳伯帶仆役仆婦還有後廚都有十幾號人。

因為韓成德去世的原因,導致本該結婚的韓懷忠如今還單著。

這會兒,濃眉大眼但麵容憔悴的他正撐在被子上看生意。

昏黃的燈光下,管家兼門房陳伯躡手躡腳進來給他上了碗藥湯,勸道:“大少爺,時辰不早了,您先早點休息吧。”

“咳。”韓懷忠歎了口氣,問他:“那個家夥呢?”

從親大哥的稱謂裏就可以想象韓懷義的人品,不,敗家子直接就沒人品。

陳伯搖搖頭:“估計今天晚上又不回來了。”

“哎。”韓懷忠皺著眉頭將藥湯一飲而盡,憤憤的道:“等我病好了就把他捆起來。再這樣下去,都成什麽樣子了,到時候我怎麽去見爹娘。”

這個年代裏,長兄如父真不是開玩笑的。

無論社會輿論還是人們內心的觀念裏,韓懷忠對韓懷義都有管教照顧的權力以及義務。

他也真的在為不成才的弟弟擔心著。

就在這時,大門忽然響了。

陳伯剛要去看便聽出是韓懷義的腳步聲,他忙和韓懷忠說:“大少爺,今天什麽也別和他說,您先早點休息,要不然這一夜又不踏實。”

韓懷忠剛要堅持讓他必須把韓懷義叫來,就聽腳步聲往這邊來。

這下陳伯和懷忠都納悶了。

因為韓懷義過去回家時從來都躡手躡腳躲著他的。

有時候懷忠是在忙事情懶得管他,有時候是心情好故意裝傻,但不管怎麽說,入夜後韓懷義從來沒往他這裏跑過。

重要原因是,這個點錢櫃都落鎖了,他來打滾也要不得錢呀。

“大哥睡了嗎?陳伯也在啊。”韓懷義伸出腦袋看了下室內,然後問:“大哥你身體好些沒。”

沒酒氣,還學會問候人了。

絕對沒好事。

韓懷忠先下手為強的道:“死不了,你今天又去哪裏了,還有你上月和我借的銀子什麽時候還。”

這事整的。

韓懷義苦笑道:“大哥,能不忙提這些嗎?我有事和你說。你身體撐得住不。”

居然問我身體撐不撐的住,說明問題嚴重的很。

韓懷忠頓時大驚:“你又惹什麽禍了?”

他一激動吧,額頭冒出點虛汗,咿,韓懷忠覺得自己精神好多了。

陳伯卻慌了,忙扶著他道:“大少爺,大少爺,有話好好說。”

忠心耿耿的老門房老管家又給韓懷義說:“二少爺,大少爺還病著呢,你可不能再氣他了,什麽事不能明天說嗎?你平時都躲著進門怎麽今天還跑過來了呢,你到底惹了什麽大事啦。”

“不是。。。我。”韓懷義懊糟的一比。

他都不知道怎麽找切入點了,

韓懷忠重新靠在床頭後,歎道:“老二啊,有什麽事說吧,嚇不死你大哥。到底怎麽了。”

陳伯就很緊張的隻看大少爺的臉色同時側耳聽。

韓懷義服了自己過去這名聲和形象了,他試探問:“大哥,其實我以前都是裝的你信不?”

“你到底要幹什麽!”韓懷忠立刻提高了聲音。

韓懷義憋屈的直哆嗦:“好好好,你別激動,我說我說,你別打岔啊。”

“嗬。”韓懷忠無語的和陳伯冷笑。

韓懷義看這架勢徹底絕望了。

但他還是先認真的強調:“信義和一直被對頭盯著算計著,大哥你在明,做些什麽人家都看的清清楚楚。另外信義和目前的狀況要是和人家打明牌的話,石金濤玩鈍刀子割肉,我家和他熬下去總不是個事,所以當時我就想了一出,故意露個破綻給他,結果,還真讓弟弟等到了。”

“所以我今天才來找大哥的。”韓懷義洗刷完自己後,都不敢先掏合同。

他繼續道:“碼頭管事劉德成的吃喝用度都和他的收入明顯不符,所以我一直帶著他玩卻故意裝瘋賣傻,目的就是麻痹他,因為我判斷石金濤要算計我家,一定會從這個小人身上著手。”

韓懷忠聞言驚訝的看著他:“你居然還曉得他的用度和收入不符?”

“是啊,大哥,你弟弟又不傻,除非是裝傻,你真以為我願意做個敗家子嗎?弟弟都是不得已啊。”韓懷義立刻上戲肉了。

他煽情完見韓懷忠眉毛又挑起,就趕緊再說下去。

“然後我發現石金濤果然收買了他,並在我家漕運生意被搶走後,開始正式算計起我家來,並是從我這個破綻入手的。”

韓懷義隨即告訴韓懷忠,他已經將老丁和劉德成都逮住了,並已經讓他們交代出問題了。

然後他才將合同拿出。

韓懷義用這麽個順序來表達也是沒辦法。

因為這貨之前名聲太爛了,而韓懷忠身體不好。

他要是上來就拿合同,韓懷忠肯定隻會以為他同意了,到時候氣壞了怎麽得了。

果然,韓懷義前麵嗶嗶那麽多之後再拿出合同,韓懷忠心理上受到的衝擊總算小多了。

這時韓懷義才開始將自己今天落水包括落水之後的所有詳情都和韓懷忠交代了一遍。

等他說完,不要說陳伯了,韓懷忠都如見鬼一樣的看著他,不敢置信的喃喃的道:“你真的是我弟懷義?”

韓懷義急了:“不是,我是穿越的,我是鬼上身的行吧。”

韓懷忠見他這樣再想想他剛剛的話,忽然鼻子一酸去和陳伯道:“要是這畜生今天說的都是真的,我也沒白受這幾年的辛苦。”

陳伯也紅了眼眶,唏噓道:“二少爺居然都是在演戲,三年啊,怎麽就能這麽的滴水不漏呢。”

韓懷忠瞬間醒悟和陳伯道:“你還真信他的鬼話呢。”

然後他瞪著弟弟說:“聰明你是有的,頭腦手段看來也是有的,但要說你這三年都是在演戲,你去院子裏給老天爺發個誓,你信不信他劈你。”

“。。。。行行行,大哥咱們說正事好不好。”韓懷義欲哭無淚。

他這模樣卻又讓韓懷忠失笑,懷忠然後問他:“那你落水後還要緊?可別落下什麽病根啊。”

接著他就咬著牙和韓懷義道:“你不要急,等我病好了我一定給你收拾石金濤去。居然敢欺負我弟弟,他當我死了嗎?”

韓懷義看著人都躺在**了,還為自己殺氣騰騰的大哥。

融合的記憶裏,懷忠愛護著自己的點點滴滴都湧上心頭。

前生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被嗬護滋味的韓懷義不由心頭滾燙,他忙勸道:“大哥,您消消氣,你放心我是不會吃虧的,再說了這個事我還有後招呢。”

“哦?”

“我拿下他們就讓宋三去傳話,石金濤得知情況後他肯定會來找我,而我這麽做的目的很簡單。。。”

長夜的燈光下。

老仆陳伯看著韓家兄弟前所未有的擠在一起商談正事,老門房老淚縱橫的摸出去,到後廚給他們熱了點吃喝,還首次主動的為韓懷義準備了一壺米酒。

這會宋三已經回家睡下。

祥生和阿寶也已經抹黑將那兩個貨帶走了。

貨棧裏隻留周阿達和周魚兒父女兩個。

收拾完之前的場麵後,周阿達躺在**聽隔壁女兒翻來覆去的聲音,忍不住歎了口氣,道:“魚兒呀。”

“怎麽了爹?”

“沒事。”周阿達的話到口邊又忍住了。

作為父親,女兒的心思他豈能沒感覺呢。

周阿達想和魚兒說的是,少爺那樣的人,好是好,卻不是良配啊。

之前吧,他浪**,誰跟他誰倒黴。

現在看吧,他隱忍狠辣,這樣的人是書裏說的大丈夫。

然而這種人也從來不把女子當人啊。

魚兒跟著他吃喝不愁,卻也會擔驚受怕。

大起大落可不是尋常人能吃得消的,他隻想魚兒將來平平安安的找個老實人就好。

父親欲言又止,魚兒卻想歪了他的心思。

周魚兒睜著眼睛在黑暗裏看著貨棧的頂,小丫頭猶豫了下,她挺懂事的道:“爹,你想去你就去吧。”

“啊?”周阿達一愣。

周魚兒無聲的撇了下嘴,這裏又沒外人,你還和女兒裝呢。

她就說:“爹,你去找高寡婦吧,那個婦人我看也蠻好的,潑辣卻不欺負善良,對我也都是笑著說話的。”

周阿達立馬炸了,惱怒的道:“你扯到哪裏去了,爹的事不要你管。”

貨棧深處忽然響起隻水耗子的吱吱聲,仿佛人的笑聲。

對這些動靜習以為常的魚兒沒有怕,還被引的噗嗤一笑,她道:“爹——你去嘛,少爺都讓你去呢。您是該有個伴了。”

又是少爺,又是少爺!

周阿達惡向膽邊生:“別廢話了,早點睡。明天我就請西門的黃大仙給你找個婆家,早點把事辦了我也安心。”

周魚兒頓時急了,一骨碌爬起來脆生生的喊道:“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