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和賤人破臉

和在上海順風順水的弟弟相比,韓懷忠這段日子並不好過。

自從韓家將二百條船交割給石金濤之後,揚州城裏就傳開了一些關於韓家破敗的謠言。

這話首先是從石金濤嘴裏說出來的。

被韓二坑了上萬的銀子後,石金濤既不甘心,也要維護自己在市麵上的“場麵。”

所謂的先下手為強,或者反咬一口就是他這樣的吧。

在石金濤的形容裏,韓家兄弟都是鼠目寸光之輩。

他們看到自家一夜失了幾百條船立刻卑鄙無恥的趁火打劫。

但這弟兄兩個起了分歧,老大倒是想振興家業的,備不住老二是個敗家子,隻曉得拿錢。

於是韓懷忠隻能放任那個臭名昭著的弟弟,把自己家裏的二百條船都賣給石家,韓二隨即就和他大哥分了家,自己跑去滬上快活去了。

另外石金濤還放風出去說,本地知府即將調任上海。

下一任是他的關係!

這麽一來,石家雖然傷筋動骨了一把,可根基還在。

並且還因禍得福的從此有了在揚州府和瓜州漕運衙門的雙重關係、

而韓家呢。

除了得點錢財,失了市場失了新攀附的靠山裴大中,就連他們說拿錢去買新船的事,也因為韓二的不顧大局而告吹。

如此一撥弄之後,在不知內情的外人看來,石金濤看似輸了其實贏了。

於是韓懷忠出門就被人指指點點的。

搞得最後他索性不出門了。

可是有時候你躲麻煩都躲不掉。

世人就是這麽的刻薄現實,哪怕韓家成敗關其他人無關。

偏偏有些不消停的比如張叔明就又憋不住了。

聽著滿城風雨,又確定韓二已經和韓懷忠分家後,這日張叔明喝了點酒就跑來了。

陳伯看到他就煩,結果這廝居然硬闖。

正在書房靜心看書的韓懷忠聽聞動靜走出見到是張叔明,麵色也微冷,但礙於情麵和禮節就很淡的說:“老大人有事嗎?”

“韓懷忠,你還是不是我女婿?”張叔明三杯馬尿就上頭的指著他喝問。

韓懷忠一愣:“什麽意思?”

“我等了你幾日,你家裏發生這麽大的事都不來和我說?我還是不是你長輩!”

張叔明嚷嚷著大大咧咧的坐進韓家的客廳,手一擺:“你和韓二分家了,是不是?”

“沒分,外邊都是謠言。”韓懷忠聰明的道。

張叔明不由一愣,趕緊先問:“沒分?那他人呢?”

“老大人到底要幹什麽,你直接說吧。”韓懷忠忍著厭惡道。

張叔明立刻一拍桌子:“你這是什麽口氣?”

陳伯看的火了張嘴懟道:“二少爺暫時不在家,就輪到你在這裏放肆了?我家大少爺什麽口氣了?”

張叔明被他說的掛不住臉,便破口大罵陳伯:“老不死的,你一個看門房的有什麽資格插嘴我翁婿的事?”

陳伯也犀利,冷冷的道:“你是為房租來的吧,那東西歸二少爺管,你要是不服氣等交租的時候不給他,我家大少爺也不會和你說什麽。”

張叔明聞言傻眼了,沒錯,他過來鬧騰其實就是為了房租。

韓二既然和韓懷忠分家了,人據說又不在本地,他想到之前那合同就心疼,這就跑來找茬糾纏來著。

誰知陳伯一眼看穿。

話說,他和韓家的交際也就在這些事上麵,而他的心思都寫臉上,其實誰不知道呢。

韓懷忠看他這個樣子心中不恥著,這時張叔明轉頭就問他:“老大,你真要逼死我們全家嗎?”

“你家租房按著市價給錢,是天經地義的事。要是你不想租,我這就去聯係二少爺回來收房子。”陳伯知道大少爺不好說什麽,在邊上道。

張叔明遇到這老門房真要瘋掉,不由尖叫起來:“韓懷忠,我和你講話,你放條狗在這裏和我鬧個沒完是不是?”

他說的這麽難聽,韓懷忠脾氣再好也忍不住了,立刻揚聲道:“大人講話客氣些,這裏是韓家!陳伯是我韓家幾代的老人了,輪不到你來辱罵。”

“。。。。”

“您要喝茶請隨意,陳伯,他走也隨他。”韓懷忠說完幹脆起身,因為他真的不想再和這種人說什麽了。

誰知張叔明忽然一把拽著他:“行行行,我不罵你家老陳,我有話和你說。”

“放開我家大少爺。”陳伯上去揪住他的手。

張叔明也是做得出來的,順勢往下一趟就哭喊起來:“女婿打丈人拉,女婿打丈人拉。”

因為他還拽著韓懷忠的袖子,導致韓懷忠也跌倒在地。

這廝隨即又去揪住韓懷忠的頭發,呸道:“老丈人上門你就這麽個嘴臉,你的良心給狗吃了是不是,我養那麽大的女兒就白給你嗎?我告訴你,韓懷忠,今年沒有一棟房子一千兩銀子,你別想我女兒過門。”

門口鄰居聽到動靜都衝進來看熱鬧,但聽他這麽說也都紛紛不齒。

韓懷忠遇到這種貨打不得罵不得,急怒攻心眼前都開始發黑。

好在後廚的王大頭衝上來劈裏啪啦的將張叔明扯開,韓家幾個老媽子也衝來撕扯他,才讓韓懷忠喘過氣來。

看著這場注定要給揚州人恥笑的醜事,韓懷忠氣的渾身發抖的喊:“行,你那女兒我不娶了行吧!”

他此話一出,眾人都愣住。

畢竟在這個年頭,定親後被退婚是醜事,對男方女方都不好。

別看張叔明在外邊罵罵咧咧,對韓懷忠各種的看不上。

但他不傻,爛船獨有三斤釘,韓家再不行也比他富足。

別的不說,韓家不是剛得了幾千兩銀子的嗎?

所以他從來都是口上說說。

結果今天他來鬧騰的太過,一把玩脫了,竟讓韓懷忠說出這種話來,張叔明頓時急了眼了,拚命往韓懷忠麵前撲,厲聲叫道:“你要逼死我女兒是不是,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韓懷忠性格雖然實在,但骨頭其實頗硬。

要不然也不會獨抗韓家三年,在法租界受苦也不曾丟了尊嚴。

他現在都將臉撕破了,心中反而痛快。

韓懷忠心想算了算了,就如老二和我說的那樣,張家女兒就算再好有這等嶽父,我以後還怎麽過呢。

何況弟弟現在正在上海努力,我要是再和這廝糾纏下去,指不定又出什麽麻煩,反而耽誤了家族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