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隻覺得頭痛欲裂,思維都開始變得混亂,連話都說不出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此時身在哪裏,在做什麽,要做什麽?

一旁的黃錦注意到嘉靖帝的臉色變得蒼白,呼吸變得粗重,連眼眸都變得渾濁。一個心不由提了起來,上前兩步,輕聲道:

“陛下,陛下……”

嘉靖帝似乎聽到一個極為遙遠的聲音在召喚他,想要動,但是卻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已經支配不了身體,放入靈魂出竅了一般。額頭上的汗水如同溪水一般流了下來,他不由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感覺到自己變得恍惚了起來。

“陛下,陛下……”

黃錦見到嘉靖帝閉上了眼睛,汗出如漿,不由焦急地提高了聲音:

“陛下,陛下……”

嘉靖帝身子一歪,昏死了過去。

黃錦神色便是一變,立刻轉頭望向了張世傑,冷然道:“張世傑,你跪安吧。”

張世傑也看到了嘉靖帝昏死了過去,心中便是一抖。哆哆嗦嗦地退出了玉熙宮,神色恍惚地向著外麵走去。

“叫禦醫!”

黃錦的聲音就變調了。立刻便有小太監匆匆地向著門外跑去。黃錦又喚了幾聲“陛下”,嘉靖帝沒有絲毫的反應。黃錦的臉色變得沉重,目光中現出了猶豫之色,最終向著一個小太監使了一個眼神,那個小太監輕輕點頭,然後悄然退出了玉熙宮,向著皇宮之外行去。

羅信正坐在家中的書房內,魯大慶輕輕敲門進來,羅信抬頭一看,便見到在魯大慶的身後跟著一個小太監,臉色就是一變。

“發生了什麽事情?”

“大人,皇上暈過去了!”那個道。

“你來的時候,有人看到你嗎?”

“沒有,奴婢是從後門進來的。”

“嗯,黃公公還有什麽話讓你帶了嗎?”

“沒有!”

“好,你立刻偷偷回去。”

“是!”

那個小太監離開了,羅信默默地坐了幾息的時間,朝著外麵喊道:

“魯大慶!”

“侯爺!”

“去通知王翠翹,讓她立刻派人嚴密監視高拱和徐階,他們兩個一旦進宮,立刻通知我。”

“是!”魯大慶匆匆離去。

“萬大權!”

“大人!”

“立刻去五軍營找我爹,讓他做好準備。”

“是!”萬大權也匆匆離去。

羅信坐在書房裏,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玉熙宮內。

太醫終於鬆了一口氣,對黃錦道:“公公,陛下無大礙,隻是身體虛,睡一覺就好了。”

“這就好,這就好,真是謝天謝地!”

黃錦臉上緊張的神色鬆弛了下來,吩咐宮女看嘉靖帝,然後給那個太醫使了一個眼神,向著門外走去。那個太醫跟在了身後。來到了一個無人的大樹下,黃錦緊盯著那個太醫道:

“陛下究竟如何?”

那個太醫額頭上就流下了汗水,期期艾艾地說道:“陛下年齡大人。上了年紀,自然身子便虛,隻要平時多注意休息就好。”

“真的?”

黃錦原本渾濁的目光猛然爆射出精光,那個太醫期期艾艾,但是卻依舊堅持自己的說法。黃錦知道逼問不出,便擺擺手讓他離去,然後自己又回到了玉熙宮內。

一腳邁進大門,伸手招呼過來一個小太監,壓低了聲音問道:

“陛下醒了嗎?”

“還沒有!”

黃錦臉色陰沉地走進了寢宮,站在床邊,望著躺在床上的嘉靖帝。嘉靖帝的麵色極度蒼白,額頭上不時地滲出虛汗。黃錦俯下身去,輕聲喚道:

“陛下!陛下!”

但是嘉靖帝卻沒有絲毫的反應,黃錦將嘉靖帝的寬大衣袖挽起,便見到他的胳膊上生著一排排通紅的暗瘡。不由歎息了一聲,將衣袖又給放了下來。

搬了一個凳子,坐在嘉靖帝床前,眼中滿是憂慮。如果嘉靖帝就這麽死了,他怎麽辦?

羅信還沒有成長起來,必定是徐階和高拱相爭。自己會有好日子過嗎?

羅信曾經千叮嚀萬囑咐,如果陛下一旦昏迷,一定要及時通知他。

難道……

羅信想要武力扶持裕王上位?

黃錦不由打了一個冷戰,這種事情放在別人身上不可能發生,即使是放在徐階和高拱的身上也不可能,俗話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高拱和徐階雖然貴為內閣大佬,但是在軍中卻沒有什麽威望。而羅信則是不同,當初黃台吉兵臨城下的時候,可是羅信率領著五軍營防守京城,在五軍營中的威望極高。恐怕登高一呼,響應者眾多。

更何況……

羅信的父親羅平還在五軍營中?

難道他羅信真有這個打算?

黃錦現在的心情很複雜,他希望羅信能夠武力奪宮,有害怕羅信這麽做。要知道羅信一旦這麽做了,那可是不成功便成仁。

屋子裏很是昏暗,黃錦就坐在這種昏暗之中,心神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同樣昏暗的屋子裏,羅信一個人坐在那裏,他在等待著消息,等待著嘉靖帝歸天的消息。

內閣。

高拱和徐階各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閱覽著一個個奏章。隻是兩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因為兩個人都知道今天是嘉靖帝召見張世傑的日子。

徐階有些心神不穩,這種情況已經很久都沒有了,哪怕是嚴嵩在世的時候,他每天都受著嚴嵩的打壓,心神也穩如磐石。但是,今天他的心神卻不穩了起來。

心中輕歎了一聲,他心中知道這是因為自己的地位變了。當初他在嚴嵩之下,就如同一條潛藏的毒蛇,在暗處盯著明處的嚴嵩,所以他能夠穩如磐石。但是如今他已經不再暗處了,身為內閣首輔,那是真正的明處,明處的中心。而高拱卻與徐階不同,他並沒有像徐階麵對嚴嵩那般,將自己隱藏起來,而是明刀明槍地和徐階幹。徐階很適應這種爭鬥,所以也沒有過心神不穩的狀況出現。

但是……

一直被他忽略,覺得自己能夠將其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羅信,卻如同他當年一般……

不!

不是像他一般,當初徐階便如同嚴嵩的一個跟屁蟲,在嚴嵩的麵前唯唯諾諾。將自己完全地隱藏了起來。而羅信則是不同,他沒有在徐階麵前期期艾艾,反而在各種場合也和徐階相爭。但是,羅信與高拱有著明顯的區別,高拱是完全的明刀明槍,而羅信既有著高拱的明刀明槍,又有著徐階的陰險,完全是高拱和徐階的融合體。徐階一直被羅信的明刀明槍所迷惑,沒有想到羅信在暗地裏給了他這麽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