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信做到了。

但是羅信的心中卻並沒有多少高興,因為他知道高拱這個人心胸不夠寬廣,剛愎自用。一旦對自己發生了誤會,這不是一件好事。他飛快地瞅了一眼高拱,果然見到高拱的臉上有著一絲陰沉。

“奉天承運……”

隨著傳旨太監的宣旨,羅信以二十六歲的年齡成為了大明朝的禮部尚書。

這樣一個年齡,成為一個二品大員,而且還是實職,掌管一部,雖然大家都在庭推的時候投了讚成票,但是心中難免羨慕嫉妒恨。

所以羅信更加低調了起來,對前來道賀的人說道:“國喪期間,不宜歡宴,諸位大人好意心領。而且對禮部自己的下屬也叮囑,不允許為其慶祝,更不許贈送賀禮。”

但是,這依舊擋不住投機之人,是個人此時都能夠看出來,羅信前途似錦,恐怕用不了多久,就進入內閣,成為最年輕的內閣大員。如此還不把握時機,也就不配當官了。

所以,來到羅府求見送禮的人太多了,而且你不見他,他就在門外等,今日不見,明日再來。羅府門前,都成為了集市了。

花園中。

張洵,陶興彥,雲知秋和海正坐在那裏喝茶,聽著外麵傳來的喧囂,陶興彥譏諷地說道:

“都是一些牆頭草,見到不器前程似錦,一個個都蜂擁而至,簡直令人笑話。”

雲知秋淡淡地說道:“進入官場,爭奪名利,實屬平常。”

海正歎息了一聲道:“他們這樣堵不器的大門,實在不好看啊。”

“沒什麽大不了的。”張洵喝了一口茶道:“讓他們吃幾天閉門羹之後,自然就不會再來了。這些人都是一些牆頭草,無關輕重,即便是因此恨上不器,也無所謂。反倒是有些人讓不器頭疼。”

說到這裏,四個人的目光不由都望向了花廳的方向。

花廳內。

羅信一身儒衫,麵帶微笑,望著坐在對麵的一個要比他年長十幾歲的人,那個人也是一身儒服,氣度沉穩,卻不是別人,正是張居正。

別人來拜訪,羅信可以不見,但是張居正來拜訪,卻不能不見。而且羅信對張居正來拜訪自己,也有著好奇,有著警惕。

張居正很沉穩,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直視著羅信,透著親切道:

“不器,考慮清楚了嗎?”

羅信聞言,臉上的笑意更加熱情道:“泰嶽兄這不是令我為難嗎?”

“這何難之有?”

“泰嶽兄,你變了,不再是當初胸懷天下的泰嶽兄了。”

“我……”張居正臉色微變,隨後又變得自信道:“我一直沒變,是你變了。”

“是我變了嗎?”羅信微笑依舊:“想當初我們也在一起縱論天下,你我都曾經談到過,而且也取得了統一意見。土地是曆代王朝覆滅的主要原因。泰嶽兄,你還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張居正眉頭一揚道:“所以我主張按土地麵積收稅,而不是按人頭收稅,而且即便是有功名的人,也不能夠免稅。”

“不錯,你還記得我當初是怎麽說的嗎?我說,你這是得罪整個利益集團。”

“我記得!”張居正目露崢嶸:“但是我不怕,即便是粉身碎骨。此心如今未變。”

“你還記得我後來說的話嗎?”

張居正神色略微思索,點頭道:“我記得,你說即便是按照我的說法,取得了成功,但是大明的人口會越來越多,到了最後,依舊解決不了土地的問題。你說,如今的大明隻是一條腿走路,必須給大明另一條腿,那就是商。”

說到這裏,張居正神色一動:“你依舊想著擴大商業的影響,提高商人的地位?”

羅信笑道:“泰嶽兄如果未變,我羅信豈能改變?”

“所以,我說泰嶽兄在為難我。當初我在市舶司和互市試點十五稅一,就是抱著以點帶麵,終有一日,能夠在整個大明推行。如今你讓我和你們站在一個陣營,去反對高拱。這豈不是讓我違背自己的意願?”

“你……”張居正的目光變得深邃道:“十稅一是你和高拱商議的結果?”

“不是!”羅信搖頭道:“高閣老太激進了,我還沒有你們瘋狂。就如同我當初說你想要實行的政策會困難重重,如今的高閣老同樣會困難重重。

但是,雖然激進,去也是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和我的理念相符,所以我不可能反對。

而泰嶽兄……”

羅信的目光也變得深邃道:“泰嶽兄的記憶力不可能忘記我們兩個曾經討論過的話,而泰嶽兄最終還來到我這裏,和我說這樣的話。

如果我同意了你的建議,那便是既違背了我的本心,有和高閣老產生了嫌隙。站在了高閣老的對立麵。如果我不同意你的建議,你便會將這消息散播出去,讓所有的官員都知道,我羅信是支持高閣老的,如此我便站在了利益集團的對立麵,被八成的官員孤立。

所以我說,泰嶽你變了。你已經不是為了理想而活的那個泰嶽,而是為了政治而活的泰嶽。

你真的變了!”

“我……”

而就在這個時候,魯大慶匆匆來到了門口道:“老爺,王錫爵大人來訪。”

羅信心中就是一喜,在張居正開口前,便站起來,邊往外走邊說道:

“泰嶽兄先坐,我去迎接元馭兄。”

看著羅信匆匆離去的背影,張居正心中不由一歎。

這羅信反應太快了,如果自己能夠搶先告辭,到時候京城內的百官都知道他張居正來拜訪過羅信,即便是羅信采取中立態度,也會讓高拱對羅信產生嫌隙。

政治鬥爭就是如此,羅信和高拱一直是聯盟狀態,但是如今在商稅這件事上,羅信保持沉默了,而且又在張居正拜訪之後,保持沉默,這不能不讓高拱懷疑,而且這件事羅信也解釋不清,除非羅信斷然支持高拱。

但是這可能嗎?

他來之前,就知道羅信不可能答應支持徐階,反對商稅提案。他來的目的,就是造成高拱和羅信之間的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