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憲的眼中也現出期盼的目光,兩個人再度不言語,都陷入了對未來的暢想之中。半響,胡宗憲道:

“如果我交出軍權,你能夠保證我體麵退休嗎?”

“保證不了!”

“嗯?”胡宗憲眉頭一擰。

“啊……”羅信歎息了一聲道:“原本我已經和高拱談妥,會保你體麵退休。但是,你看看你最近都做了什麽事情?

白蓮教和張道源造反,你按兵不動。這也就算了,因為你還有借口,沒有糧草。

但是……

你在鼓動南方官場做了什麽?

竟然聯名上奏,說什麽南方離不開你胡宗憲?

高拱和徐階還沒有說過大明離不開他們,陛下還沒有說過,天下離不開他,就你胡宗憲有能耐?

南方離不開你?

你無非就是想要表明,整個南方七省都掌握在你的手中,把這個當做和朝堂談判的籌碼。

但是,你知道嗎?

你這是威脅!你這是要挾!

老哥,你被欲望迷離了雙眼,之前陛下和朝堂隻是認為你心裏委屈,不好逼你太過。所以,都是派人來說服你,希望你主動交出兵權。但是,你這麽一番作為出來,便讓陛下和內閣立刻認為,你已經有了反心。對於想要造反的人,曆朝曆代都是雷厲風行。

你在這種情況下,讓我保證你能夠體內退休,我保證不了。”

羅信看了胡宗憲一眼道:“不過,我會盡力。”

胡宗憲臉上現出苦笑,隨後又恢複了平靜道:

“不器,我遠道而來,你不會隻請我喝茶吧?”

“好,我們喝酒!”

羅信揚聲向門外喊道:“大慶,準備酒菜。”

“我,老爺。”

外麵的魯大慶和胡宗憲的衛兵都鬆了一口氣,兩個人能夠喝酒,應該不會打起來吧?

胡宗憲的衛兵還真怕羅信當場將胡宗憲抓起來,而魯大慶也怕羅信和胡宗憲衝突起來,雖然說俞大猷似乎已經答應羅信效忠朝堂,一切都聽羅信的。

但是……

這是哪裏啊?

這是東南,胡宗憲的地盤,這水師也是胡宗憲的兵,誰知道到時候,這些兵是聽羅信的,還是聽胡宗憲的?

到時候,別沒有把胡宗憲抓起來,反而是胡宗憲把羅信給抓起來。

如今聽到羅信要擺酒宴,這最起碼是個好消息,是往好的方麵發展。

酒菜很快就端了上來,在外麵的雙方都豎起耳朵傾聽著房間裏的動靜,聽到裏麵傳來羅信和胡宗憲的笑聲,雙方在放心之餘,也不僅心中奇怪。

究竟是誰說服了誰?

究竟誰說服誰,沒有人知道。知道胡宗憲離開,也沒有人知道。

胡宗憲是醉醺醺的離開的,羅信親自送到了大營外。便是羅信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服胡宗憲,隻是知道自己沒有被胡宗憲說服。

羅智出現在羅信的身後,望著胡宗憲的背影漸漸地消失在夜色中,輕聲道:

“不器,為什麽不把胡宗憲留下來?”

“那樣會太激烈,即便是成功地留下了胡宗憲,南方也會立刻出現動蕩,得不償失。”

“那……你說服胡宗憲了?”

“不知道。”羅信搖了搖頭,隨後又歎息了一聲。

“那你覺得胡宗憲接下來會怎麽做?”羅智的語氣中充滿了擔心,羅信身後的俞大猷也是一臉的關切。

“出兵圍剿白蓮教和張道源。”

“真的?”羅智和俞大猷眼睛都是一亮。

羅信又歎息了一聲道:“胡宗憲有他的理想,他當初來南方,就是要剿滅倭寇,給南方一個朗朗乾坤。如今倭寇被滅了,他的理想不會讓他看著南方被白蓮教和張道源攪成一團亂麻,從本質上講,胡宗憲是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

羅智和俞大猷不由唏噓。

“隻是……”羅信抬頭望向夜空,一片雲遮擋了皓月。

“隻是什麽?”羅智和俞大猷的臉上都現出了一絲緊張。

“這就要看他剿滅到什麽程度了。”

羅智和俞大猷默然,兩個人此時心中都十分清楚,以胡宗憲的能力,和那四十五萬大軍,如果想要剿滅白蓮教和張道源這些烏合之眾,完全沒有問題,而且進程會很快。

如果胡宗憲在短時間內,剿滅了白蓮教和張道源,這說明胡宗憲真的放棄了自己的位子,準備交出兵權,解甲歸田了。

但是……

如果胡宗憲隻是打了一半,然後和白蓮教,張道源形成了僵持狀態,那就是養寇自重了。

“他會養寇自重嗎?”

羅智是羅信的小叔,而此時也就多了一個俞大猷,所以他根本就沒有什麽顧忌,直接問了出來。俞大猷也是一臉緊張地望著羅信,他雖然已經表明心跡,一切聽從羅信調遣。但是,他也不想和胡宗憲為敵,更不想兩個人有朝一日在戰場上相見。

“但願他不會那麽傻吧!”羅信歎息了一聲道:“所謂的養寇自重,那必須是寇足夠重要,就如今的白蓮教和張道源?

嗬嗬……

如果胡宗憲真的走上那條路,朝廷會以雷霆之勢,將他和叛軍一起收拾了。”

“當然……”羅信思索了一下道:“胡宗憲也可以最後走上造反的道路,不過也是自毀滅亡的道路。

唉……

百姓苦啊!”

羅信不再言語,轉身向著大營走去,俞大猷和羅智默默地跟在了後麵。

此時,天色正是黎明前的黑暗。

羅信和羅智坐在房間裏,光線顯得十分昏暗。羅智的臉色顯得十分凝重,羅信也在微微皺著眉頭,思索著整個南方的局勢,還有胡宗憲究竟會怎麽做,自己如何應對。

“不器!”

耳邊聽到羅智的聲音,抬起頭,便看到羅智一臉糾結猶豫的神色,便道:

“什麽事兒?”

羅智站起身形,來到了門口,探出頭,看到了魯大慶,便道:

“大慶,不要讓人靠近。”

“是!”

羅智縮會了身子,又將房門關上,然後坐會了位子,壓低了聲音道:

“不器,你南征北戰,功勞要比胡宗憲大多了。如今胡宗憲都如此,你將來會不會步胡宗憲的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