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禮部,先去拜見了嚴納,然後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幾乎沒有什麽工作的工作,就溜溜達達地去了李春芳的值房。李春芳見到羅信進來,急忙站起來道:

“不器來了,趕緊喝一杯熱茶。”

羅信搓著手,然後接過來茶杯,捧在手中暖和著,望著李春芳道:

“李兄今日不忙啊!”

“入冬了,我們禮部也就沒什麽忙的了。話說,今年原本沒什麽事兒的兵部,卻是焦頭爛額了。”

“哦,你是說裁軍的事情?”

“嗯,不器怎麽看此事?”

羅信心中就歎息了一聲,這件事情雖然和羅信沒有什麽關係,但是提起此議的人卻和羅信有著一些關係。

挑起此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海瑞海筆架。

如果沒有羅信,此時的海瑞還呆在大牢內,一直等到嘉靖帝死了,裕王即位,海瑞才會被放出來。但是,在前年賑災的時候,羅信把海瑞從大牢內撈了出來,並且任命他主管賑災之事。當賑災結束之後,自然論功行賞,海瑞便成了禦使。

如今大明創立了獨具特色的衛所製:皇帝獨攬軍事大權,全國要地設立衛所,軍丁世代相繼,給養仰賴屯田。此製在維護明朝君主專製主義中央集權的統治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兵額二百七十多萬。

但是,這種衛所製如今已經糜爛了,這些所謂的兵丁哪裏還有戰力?都成了種田的農民,而且所屯的田,也都被官員瓜分,那些兵丁每天都食不果腹。

可以說,這衛所製已經成為了大明的一顆毒瘤。

海瑞在賑災的過程中,因為那個時候,也是羅信在剿滅流寇的時候,他親眼目睹了那些衛所兵丁的無能,貪婪和痞氣。這樣的兵丁根本就與國無利,而且那些官員吃空額嚴重。一個五千人的衛所,能夠有一千人就不錯了。

每年耗費大明數百萬銀兩,卻讓衛所越來越糜爛。

海瑞早就看不慣,隻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如今他被提升為都察院右副都禦史,這便讓他找到了機會。

他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寫了一道裁軍的奏章,這封奏章被嘉靖帝公開,瞬間便激起了軒然大波。

這道奏章列數了如今衛所的糜爛,士兵無戰力,武官吃空餉,建議大明裁軍。

實際上,大明的這些朝廷大老,誰不知道衛所如今的糜爛?

都知道,甚至嘉靖帝也知道。

但是卻沒有解決的辦法,而且一個解決不好,便會引起大明動亂。不是說隨便裁軍就能夠裁軍的,裁下來的人,你總得給安置吧?如果你安置不好,這些人就很可能成為流寇,天下動亂便由此開始。

海瑞奏章上提出了問題,提出了裁軍的方案來解決衛所糜爛的問題,但是卻沒有給出安置裁下來的人,這個很嚴重的問題。而嘉靖帝也沒有解決的方案,如果有,他早就裁軍了。所以,他便將海瑞的奏章公開了,讓滿朝文武,共同想出一個解決的辦法。

像戶部,是肯定支持裁軍的。如此,便會給戶部省下一大筆銀子。但是,像兵部是肯定不願意裁軍的,這是在削弱兵部的權力,也是在從他們的手中奪銀子。還有工部,他們也不支持裁軍,裁軍了,工部製作兵器的事情也就少了,自然戶部撥款也就少了,但是這件事的風暴中心,自然是兵部,眾人的目光都匯聚在兵部上。

兵部如今便像是一個大市場,每天都鬧哄哄的。各地的武官也紛紛派人來到京城哭訴,不能夠裁軍。兵部的官員也整日都在研究如何才能夠讓嘉靖帝收起裁軍的想法。

這件事和禮部沒有什麽關係,而且禮部這些人也都清閑慣了,自然是不會參與進去,隻是坐在一旁看熱鬧。

但是有些事情總是無形地會落在你的頭上,你想躲都躲不過去。

今天羅信在李春芳的值房內,兩個人喝著茶,天南地北的聊著,還聊起了裁軍的事情,不管兩個人心中是怎麽想的,但是表麵上還是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到了下午,嚴納被皇帝叫去開會去了。羅信也沒有在意,想是商議裁軍的事情,如今在大明,沒有比這個事情鬧得更大的了。羅信也有自己的考量,但是卻知道以目前自己禮部侍郎的位子,不適合發聲,原本以自己二十四歲的年齡,就成為三品官,而且還是令人眼紅的禮部侍郎,就已經遭人眼紅嫉妒,如果在裁軍這件跟禮部沒有關係的事情上,還不知深淺的亂開口,便會被百官孤立,繼而攻擊。更甚者,會被嘉靖帝懷疑,你羅信不是醉心於文章,清貴嗎?怎麽主動參與到這件麻煩事中?

以前莫非都是裝的?

所以,羅信也就幹脆將此事放下,朝堂那麽多人,怎麽就你羅信睿智?沒有你,大明還就解決不了問題了?

所以,羅信幹脆繼續享受自己的生活。

到了黃昏十分,羅信和李春芳大門前拱手告辭,乘坐著轎子返回羅府。進入大門,在前院落轎,羅信從轎子裏下來,優哉遊哉地往裏麵走,便見到陸元迎麵走了過來。

此時的陸元,雖然已經五十歲的人了,但是卻精神飽滿,腰杆都比剛剛進入羅府的時候直了。他的心中深深慶幸當年被二老爺送給了羅信,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夠成為一個三品禮部侍郎府裏的管家。而且自己還是從羅信微末之時跟著羅信,隻要自己不犯大錯誤,自己這一輩子背靠著羅信,一定會越過越好。

“老爺!”

自從羅信升為三品禮部侍郎之後,府中的人都改口稱呼羅信為老爺,稱呼陸如黛為夫人。稱呼羅信的父母為老太爺和老夫人。

“何事?”羅信並沒有停下來,依舊是優哉遊哉地往前走。

陸元便跟著羅信道:“何先生在花廳內等老爺。”

“哦!”

羅信眉毛一跳,眼中現出喜意。這段時間,羅信已經隱隱地感覺到他和高拱之間的蜜月期有著過去的趨勢,心中對和心學合作,也有著期盼。如今何心隱再度前來,應該心學已經有了決定。便點點頭,向著花廳行去。一進入花廳,便對何心隱含笑道:

“何先生吃飯了沒有,留下來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