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稚嫩的笑聲令嘉靖帝那顆蒼老的心都融化了,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將孩子接過來道:

“讓爺爺抱抱!”

嘉靖帝將孩子抱在懷裏,動作小心翼翼卻很是僵硬,但是那臉上的笑容卻是慈祥親切,也許是血緣關係,那孩子也不怕嘉靖帝,竟然伸出小手去抓嘉靖帝的胡子。

裕王緊張地看著嘉靖帝的神色,生怕孩子抓痛了嘉靖帝的胡子,讓嘉靖帝討厭這個孩子。

嘉靖帝可不是一個好脾氣,而且在裕王的記憶裏,似乎也不喜歡孩子,從他記事的時候起,他似乎就沒有感覺到嘉靖帝對他喜歡過,沒有記得嘉靖帝抱過他。所以,此時他的心情不僅是緊張,甚至是恐懼。

但是,在他緊張的視野中,嘉靖帝不僅沒有不高興,仿佛……似乎還很享受孩子的小手抓著他胡子的感覺,滿臉的笑容,將孩子抱在懷裏,望著裕王道:

“孩子的名字朕已經想好了!”說到這裏,偏過頭對黃錦道:“給載看看。”

黃錦便取出一張黃紙,來到裕王跟前,躬身遞給了裕王道:“殿下請過目。”

裕王雙手接過了那張黃紙,打開後,輕聲念道:“朱翊鈞”。

“這個名字,朕花了幾天的時間,推衍出來的。將來一定無病無災,福氣無邊!”

此時眾大臣都站在大殿門外,羅信聽到朱翊鈞這三個字,心中就是一陣激動。朱翊鈞便是曆史上的萬曆皇帝,既然朱翊鈞這個名字出現了,便證明曆史的方向並沒有大的改變,最起碼朱翊鈞就是萬曆皇帝沒有變,如此裕王自然也就是皇帝。景王沒戲了。心中一顆大石放下。

而裕王和羅信想的完全不同。羅信非常重視這個名字,而裕王卻根本不在意什麽名字,他在意的是嘉靖帝對待自己這個兒子的態度。如今見到嘉靖帝高興而慈祥的模樣,裕王的心中欣喜欲狂,使勁兒地安奈住心中的激動。

嘉靖帝畢竟風燭殘年了,逗弄了一會兒皇孫,臉上的神色便有些疲憊。黃錦小聲道:

“陛下,將世子爺交給奴才吧。”

嘉靖帝用手指摸了摸孩子粉嫩的臉蛋,這才依依不舍地將孩子交給了黃錦。黃錦小心翼翼地將孩子抱過來,交給了李妃。嘉靖帝滿意地望著李妃道:

“你是我朱家的功臣,朕要重重賞你。你為天家的兒媳,榮華富貴在身,無須再賞,朕就賞賜你的娘家吧,封你父親為伯爵吧。”

李妃立刻跪下磕頭道:“臣妾代父親叩謝父皇天恩。”

嘉靖帝慈祥地笑道:“不需多禮,替朕將皇孫帶好,那便是對朕最大的謝恩。”

帶宮女將李妃扶起,嘉靖帝望著站在大殿門外的百官道:

“時候也不早了,開宴吧。”

“恭賀陛下,恭賀殿下!”大門外的百官齊聲道賀。

而這個時候,整個裕王府的人開始動了起來,宮人門穿梭在王府內,在正殿,偏殿和配殿中,一桌桌擺上了豐盛的佳肴。

整個裕王府內,一時之間歡聲笑語。

但是,雖然人人臉上都有笑容,卻並非每個人的心中都高興。

那些支持裕王的人,自然是從心底往外的笑。從今天的態勢來看,裕王基本上就是儲君了,他們的鬥爭勝利了。

那些中間派,心中也高興,終於確定了目標,可以倒過去了。

但是……

那些之前支持景王的官員,心情就不好了。即便是將山珍海味吃在嘴裏,也味同嚼蠟。

實在是沒有心情啊!

徐階坐在那裏,聆聽著正殿之內嘉靖帝和裕王的笑聲,心如刀割。

而此時坐在正殿之內的景王,那心便如同碎了一般,臉上勉強擠出的笑容,卻怎麽看都像是哭一般。

宴席一直持續到黃昏時分,嘉靖帝先起駕回宮,然後百官紛紛散去。徐階和袁煒湊在一起,一邊神色嚴肅地說著什麽,一邊向著轎子走去。而就在這個時候,景王走了過來。

“袁師,徐師。”

“見過殿下。”徐階和袁煒向景王施禮。

“我還有希望嗎?”景王淡淡地說道,但是徐階和袁煒都從他那淡淡地語氣中聽到了怒火。

徐階看了景王一眼,心中歎息了一聲,同時心中也升起了一絲煩躁。對景王低聲道:

“殿下,估計從明天開始,就有大量的奏章送到陛下的跟前,讓殿下就番。”

“他們敢?”景王的語氣中都散發著火星子。

徐階平靜地看著景王道:“而且陛下會同意。”

景王臉色就是一邊,現出了慌亂之色,伸手拉住了袁煒的衣袖道:

“袁師,孤該怎麽辦?”

袁煒不由將目光望向了徐階,徐階看著景王抓著袁煒衣袖的手,心中又是一聲歎息。看來自己這次大張旗鼓地調查暗殺羅信的事情,真的讓景王不信任自己了,心中不由有些意冷道:

“大勢所趨!”

話落,轉身便離去。

景王回到了府中,看著門前冷冷清清,心中更是憤怒,一邊向著自己書房走去,一邊罵罵咧咧。

“一幫子忘恩負義的小人!

一幫子見風使舵的小人!

徐階你這個奸細,你這個卑鄙的小人!”

“砰!”的一腳將書房門踹開,氣喘籲籲地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半刻鍾,便猛然站了起來,乒乒乓乓地將書房內能夠砸的東西都砸了。

果然,第二天便朝堂上傳來了消息,禮部官員已經正式上奏,敦促嘉靖帝,應該讓景王就番了。

宗人府也拿出了祖宗法度來,證明景王的年齡已經不適合留在京城了。百官也紛紛相應,個個上奏。

而嘉靖帝呢?

再也沒有之前的拖延,很快就批準,下旨命令景王就番。

“乒乒乓乓……”

景王在府中,又將重新布置好的書房內,能夠砸的東西都砸了。他知道自己輸了,但是他不甘心,不甘心眼睜睜地看著裕王坐上那個位子。

在何心隱居住的獨院中,何心隱和翟東讓相對而坐。翟東讓借酒澆愁,一杯接著一杯,何心隱按住他的酒杯道:

“翟先生,你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