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是誰?

你真當何心隱沒有當過官?

你真當何心隱是一個傻瓜?

何心隱當然能夠從一個個線索中推測出,背後的凶手就是景王,雖然徐階沒有和他說實話,隻是義正言辭地說要揪出背後的凶手,不能夠讓文官過著膽戰心驚的生活。但是,當性格耿直的何心隱忍不住說出來自己的推測,和質問徐階的目的的時候,徐階老羞成怒了,他們兩個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何心隱實際上也想著將景王揪出來,還大明和百官一個朗朗乾坤,但是當他和徐階開誠布公的相談之後,竟然發現徐階的目的根本不是景王。不僅不是景王,而且最後還要維護景王,他的目的隻是為了贏得嘉靖帝的恩寵,得到掌控景王的機會,和利用此事打擊高拱和羅信。

打擊高拱和羅信,何心隱不在乎。

這不是因為高拱和羅信是奸臣,徐階是忠臣。也不是因為徐階是奸臣,高拱和羅信是忠臣,而是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實現將心學發揚光大的理想。所以,打壓高拱和羅信無所謂,需要他何心隱的時候,他何心隱也會出一把死力,絕對不會留半點兒力氣。

姿態放低,甚至諂媚地去贏得嘉靖帝的恩寵,何心隱雖然心中不舒服,但是也能夠忍受。畢竟想要將心學發揚光大,就必須贏得嘉靖帝的支持。

但是……

但是支持景王登上皇位,這是何心隱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一個能夠暗殺像羅信這樣的,為大明立下汗馬功勞的大臣的皇子,如果讓他當上的皇帝,國將不國。

何心隱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一個人當上皇帝。

即便是徐階說,他這樣做,便能夠掌控景王,讓景王一切都聽他的。

對於此點,何心隱隻想對徐階說一句話:“你想多了吧?”

即便是憨厚懦弱的裕王,一旦當上了皇帝,你就能夠保證掌控了他嗎?讓他一切都聽你的嗎?

沒有當上皇帝之前,也許會被你掌控。

但是,一旦當上了皇帝……

皇帝就是皇帝!

想要掌控一個皇帝,那是要冒著殺頭的危險。

一個裕王這樣的人,都不能夠肯定掌控他。更何況桀驁的景王?

在何心隱看來,能夠派人暗殺朝中大臣的景王,其性格已經不是桀驁了,而是桀暴。這樣的人,會給大明,給心學帶來災難。

所以,他和徐階發生了激烈的碰撞。最後不歡而散。

何心隱是帶著沮喪的心情離開的,此時行走在管道上,仿佛蒼老了十歲。但是他卻沒有絲毫的辦法,即便是想要阻止徐階也做不到,因為如今徐階是官,他是民。

他接觸不到嘉靖帝,徐階是心學的代表,他已經心灰意冷,想要回到蘇州徹底歸隱,既然不能夠為這個世界做點兒什麽,那就眼不見心不煩。

“踏踏踏……”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他的身後響起,何心隱頭也沒有回,也懶得回,沒有心情。將馬韁一帶,讓馬向著管道邊上靠了靠,卻是在這個時候,從他的身後傳來了一陣大笑聲:

“哈哈哈……何先生,你讓我追得好苦。”

何心隱勒住了**馬,有些迷惑地轉頭,不知道會有誰來追自己,便看到三騎向著自己奔騰而來,衝在最前麵的一個人正在大笑。

“古有蕭何月下追韓信,今有羅信白晝追何先生,哈哈哈哈……”

大笑之間,羅信已經催馬來到了何心隱的跟前,拱手道:“何先生。”

何心隱立刻便覺得羅信一定有目的,但是他的心中對羅信還是非常佩服的。他本就是俠儒,所以對羅信以狀元的身份,大儒的身份,翰林院掌院的身份,帥兵南征北戰,取得輝煌勝利的事跡身位敬佩。

而且心學與羅信的學說也沒有太大的對立,實際上羅信的《孔孟合璧》也是有著很大一部分借鑒的心學。所以,何心隱不僅對羅信沒有排斥,而且對羅信很是喜愛。隻是之前礙於羅信和徐階之間惡劣的關係,而徐階又是心學的掌舵人,所以才疏遠了羅信。

如今,他已經與徐階翻臉,對徐階非常失望,所以也拋下了那些無謂的東西,臉上現出真摯的笑容道:

“不器,你這是真的來追我?”

“是!”羅信跳下馬道:“昨日我偶然路過徐府,看到何先生怒氣衝衝地從徐府中離開。和何先生有兩年未見,甚是想念,便向著上前和何先生相見,隻是一直見到何先生怒氣衝衝,便猶豫著是否上前,一直跟著何先生到了高升客棧,見到何先生依舊怒氣衝衝,不器便隻得離開,想著改日再拜訪何先生。誰知道,今日我去高升客棧拜訪何先生,卻聽說何先生已經離開了,不器焦急之下,便一路追了過啦,先生莫怪。”

何心隱聞聽,心中便是感動。

“不器,何其如此……”

羅信張望了一下,將馬韁遞給了身後的魯大慶,對已經下馬的何心隱道:

“我們去那邊談談?”

“好!”

何心隱將馬韁遞給了萬大全,兩個人便見向著距離他們不遠的一條小河走去,站在小河邊,微風輕輕拂過,衣袂輕輕飄揚。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羅信沒有開口,何心隱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又過了一會兒,羅信轉身,朝著何心隱深施一禮道:

“不器請何先生幫個忙。”

何心隱伸手將羅信扶起來道:“不器,不是我不幫忙,我已經決定歸隱了。”

“何先生!”羅信直起腰,目光灼灼地望著對麵的何心隱道:“你真的有那個決心置大明江山於不顧,置黎民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

心學講究知行合一,您已知,卻不行,這是要拋棄心學嗎?”

“我從未拋棄過心學。”

“那何先生為何要歸隱?”

“嗬嗬……”何心隱自嘲地笑了兩聲道:“我有那麽重要嗎?我一個白丁歸隱,大明江山就倒了?黎民百姓就水深火熱了?”

“但是,一旦景王登位,以他桀暴的性格,必將導致商紂之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