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星彩

那輪橘紅色的太陽在西邊緩緩地下落,照耀這下方那座曆經繁華和滄桑的城市。

城門前的戰場,廝殺在繼續。攻城方士兵身著紫色戰甲,如潮水般湧向那抹幾乎可以忽略的綠色和那一點淡藍色。

山巔之上,寥寥數人俯視著下方肆意的狂殺和徒勞的掙紮。站在前方的是一名男子。那男子額係一段藍色的綢帶,頭發規則地垂在兩邊。身上的深色戰甲隻是覆蓋住了大部分地方,**在外的肌肉隆起,上麵文有紅色的圖騰。

“這、便是蜀國首府——成---都麽?”

那男子喃喃自語,左右叉在腰間,右手竟拿著一杆齊人高一腰粗的螺旋破城槍。男子拿著那一百八十斤的武器竟無一絲疲倦之意。他在凝視著這片曾經的天府之地,也在祭奠這一個帝國最後的頑強。

公元263年,魏國對蜀漢發動了滅國之戰。魏將鄧艾、鍾會、諸葛緒率領浩浩****百萬軍隊直取蜀國。在魏軍近乎瘋狂的攻勢之下,蜀地漢中很快淪陷。蜀大將軍薑維在劍閣一帶部軍,誓死抗敵。由於亡國危機所迸發的鬥誌讓諸葛武侯的傳人薑維及其部下變成一塊熾熱的鐵板,將魏軍阻擋在外。經過薑維的無畏反撲,魏軍氣勢大降,竟有敗退之意。見薑維鬥誌如此頑強,魏將鄧艾當機立斷,避開劍閣,偷渡陰平,率軍在近乎天險的山地之間穿梭,九死一生,最後臨近成---都,兵臨城下。蜀國滅亡在即。

“鄧將軍偷渡陰平,將敵將薑維甩在後方,此計空前絕後,鄧將軍必被載入史冊啊!”

身邊,鄧艾的副將恭維道。鄧艾的臉色依舊很平靜,他看著成都城上方的那輪紅日,又看了看紅日下成都城前廝殺的兩軍將士。這位外表看似粗狂的將軍內心永遠平靜如水。他俯視著戰況,照此攻勢,魏軍破城,隻是時間問題。

“蜀漢建國四十三年,曆經昭烈帝劉備、武侯孔明、麒麟兒薑維、後主劉禪四人經營,沒想到如今,竟落得如此狼狽……”鄧艾道。

這一個國家曾經的輝煌,如今的人大多已經不大知曉,隻知道有個大將軍薑維,少數人還知道曾經有個臥龍諸葛亮,至於更早,都被遺忘。但是鄧艾沒有,他這些年在與薑維對陣的同時細細研讀了各類書籍。在他眼中,蜀國的那些前人都還活著。那春秋關羽,那裂天張飛,那窮奇魏延,那錦衣馬超……還有,那個龍魂槍神—趙雲。。。

“蜀漢將亡了啊。。”鄧艾的語氣中竟帶著一絲悲歎。可惜這個帝國,可惜這個當今世上唯一能夠和魏國勉強戰平的帝國!如今,全部化為下方那數百個拚死而戰的將士。那些不肯亡國的將士……薑維還遠在劍閣抵擋鍾會大軍,他可曾想到,現在蜀漢腹地成----都,即將生靈塗炭?。

“忠兒,你可知道那成----都城門上的那朵桃花是何來曆?”鄧艾指著成都,問身邊自己的兒子—鄧忠。

鄧忠遠遠望去,他看見成----都城牆之上有著一朵碩大的桃花。那是一朵由玄鐵鑄造的桃花,在夕陽下反射這溫和的光芒,守護著這片城市。

“父親,孩兒才疏學淺,不知它的來曆。”鄧忠恭敬地行禮。

“忠兒,不要因為戰事而忽略了學習。這個大陸上曾經的輝煌,值得我們去學習。”鄧艾道。

“父親教訓的是。”

鄧艾將目光遠眺,娓娓道來:“四十二年前,蜀漢昭烈皇帝劉備為報義弟關羽、張飛之仇,傾全國之兵伐吳。當時蜀漢雖然失去荊州實力大創,但武尚有龍魂趙雲和窮奇魏延,文仍有諸葛孔明,實力仍舊不容小覷。無奈劉備急火攻心,急於進攻,在夷陵之地被東吳大都督陸遜火燒八百裏連營,全軍大敗,劉備自己也險些殞命。幸好趙雲來救,劉備退至白帝城,一病不起。”

“在白帝城養病期間,劉備已經知道了自己將不久於人世。於是他便把昔日關羽曾用的偃月斬魂刀、張飛所用的破軍蛇矛和自己的玄月雙劍拿來一起,鑄成了那朵桃花。桃花鑄成不久,劉備辭世,由諸葛孔明佐政。孔明將那朵桃花運回成都,好讓那三兄弟在天之魂一直守護著蜀國之地。”

“關羽……張飛……”鄧忠喃喃道。他顯然是聽說過這兩個曾是大陸上頂尖的存在的人的。隻是,那些事離他太過遙遠。

鄧艾沉思片刻,道:“忠兒,你可又知,我們現在所在的山,叫什麽名字,有什麽來曆?”

鄧忠一臉迷茫:難道我們現在腳下的這座山,來曆不凡?

鄧艾歎了口氣:“這座山,叫做墜龍山,本沒有名字。自龍魂槍神趙雲在此逝世後,當地人們便將此山喚作“墜龍“。”

“三十四年前,龍魂槍神趙雲在此將自己的畢生槍法傳予了薑維。最後一刻,趙雲的將星隕落。星之所落,趙雲也隨之離世。”鄧艾轉身,看著這山頂上的一草一木,“薑維真是個好對手啊。武承趙雲,文繼孔明,乃世之奇才啊!”

鄧忠看著父親的背影,沒有說話。父親是在以這種方式祭奠這片土地曾經的英雄們啊。前幾天,父親率兵路過定軍山時,葬於山中的諸葛亮曾經顯聖,懇請父親不要傷害蜀地百姓。自那後,父親便很經常給自己講起蜀漢曾經的英雄。

“將軍!蜀軍中有一員女將神武非凡,一時造成了我軍的行進障礙!”一名士兵奔上山來,道。

鄧艾再次轉身麵對那懸崖下的戰場。一名女將?竟能造成我軍行進困難?蜀國何時出了這麽個人?

戰場上,鋪天蓋地的紫色戰甲的魏軍已經將那綠色衣甲的蜀軍吞噬殆盡,鮮血把土地浸得都軟了。漫天攻勢之下,那一處的停滯尤為顯眼。那身著淡藍色衣甲的女子右手持一把銀槍,左手拿一把寶劍,腳踩在那無邊的血河之上,背後是那高大的成----都城門。那女將額前的劉海已被挑開,齊肩的短發淩亂不堪,頭上那朵白色的花已被血染得大半,身上的戰甲也已破碎。但她仍舊傲立在萬軍之前,以自己瘦弱的身軀獨自抵擋著鄧艾的大軍,守護著這個國家最後的城門。

“一人之威竟至於此,可驚,可歎,可悲啊。”鄧艾道,“忠兒,下去問問那是何人!”

曹洪騎著馬向長阪坡下飛馳,衝著那數十萬大軍中的人喝到:“軍中戰將可留姓名!”

曹洪看著那在萬軍之中懷抱嬰兒的人。他披頭散發,全身都被血染紅,手上那杆銀槍早已血流如注。但無人可近其身。那名戰將用槍劃出一道生死線,過線即死。五十萬大軍,竟被那戰將一人壓製在這長阪坡!!

“吼!”

那人仰天一聲龍嘯,一陣驚天動地的炸裂以那人為中心傳開。男子一躍十丈,將天覆蓋,左手抱著那個嬰兒,右手橫舉著銀槍,淩亂的長發下的瞳孔射出血紅的光芒:

“常山趙子龍在此!!汝等見龍,何不跪拜!!”

那一聲喝竟讓數裏之外的曹洪感到一陣眩暈,胸口一悶一口鮮血噴出。趙雲一人之威,竟讓人有對決千軍萬馬的錯覺!!

“軍中女將可留姓名!!”鄧忠飛馳下山,遠遠地衝那名女將喝道。

那名女將手中銀槍一抖,槍上的那條血龍竟騰躍而起,將那女將圍住。透過額前的發,女將的瞳孔中閃出血色的光芒:

“漢敬哀皇後,前車騎將軍張飛之女——張星彩!”

那沉穩莊嚴的聲音傳遍整個戰場,仿佛在審判著戰場上的每一個敵人。錯愕之間,鄧艾大軍竟忘記了戰鬥!

“星彩,星彩……”鄧艾左手托住下巴,沉思,“張飛之女,星彩……莫不是趙雲的直係傳人?!”

“父親……”鄧忠見鄧艾自言自語,心中滿是疑惑。

“曾經在書中看到,槍神趙雲的第一個弟子並不是薑維,而是一個女子。那女子天資聰慧,領悟力極強,深受趙雲器重。如今看來,就是這個星彩無誤了。”鄧艾道,“星彩所用槍,乃是趙雲的涯角槍。而那把劍,則應該是傳說中的青釭劍。相傳在很早以前的長阪一戰,趙雲用他的涯角槍斬敵無數,導致鮮血在其槍身上凝聚成數條血龍,如今見得真容,天不負我鄧士載啊。”

鄧艾將目光聚向戰場,看著那個想憑一己之力挽救國家的如蓮花般的女子。冷毅的容顏上已沾滿了鮮血,在一個國家將要消失的時候毫不後悔地做著最後的掙紮。蜀漢啊蜀漢,這個傳奇的國家,最後的結局,竟然要一個女子獨自承擔。鄧艾竟覺一絲悲涼。

“星彩早降!蜀之滅亡已成定數,汝不識天命邪?”鄧艾凝氣喝道。這是對一個英雄的惺惺相惜。

星彩在軍中已受數十創,腳下亦是躺滿了屍體。但她依舊揮舞這那從趙雲手中繼承而來的血銀槍,守護著這個國家最後的希望。她不能停,她的肩上,擔負了一個國家,擔負得太多太多……

“國之將覆,吾——安肯苟活!!”

星彩這一聲喝伴隨著龍吟之聲,隨著手中的血銀槍化為一道光芒穿過大軍,直射向山頂之上的鄧艾。星彩已然明白蜀國的滅亡,但她不能停。她現在孤注一擲,想要擊殺鄧艾。

“後退!”見得星彩傾盡全力的一擊,鄧艾的臉色空前的凝重。那攻勢滔天,還未逼近便讓人感到漫天的威壓。耳邊一陣呼嘯之聲,那槍所劃之處,一切都化為虛無!

鄧艾幾乎是在電光火石之間注全部內力於右手的螺旋破城槍上,與那呼嘯而來的涯角槍正麵撞在一起。一陣震耳的炸裂聲從那山頂傳出,那氣波竟將山頂削平,周圍的樹木瞬間化為齏粉。下方激戰的大軍不可思議地看著山頂上那漫天灰塵,不敢相信這是身負重傷的星彩發出的滅天一擊。

幾聲清脆的破裂聲伴隨涯角槍的落地傳出,那重達一百八十斤的螺旋破城槍竟化為了碎片。鄧艾後退數步,穩住身軀,上半身的戰甲已破裂。“噗!”一口濃血從鄧艾口中噴出,灑在血銀槍上。

“父親!”在後麵受到波及的鄧忠趕忙上前扶起鄧艾,一臉震驚。

“好……精粹的龍鱗罡氣……”鄧艾露出讚賞的笑容,“趙雲之後,竟有星彩繼承這上古時期的勁氣……可惜此時在下獨戰之人不是趙雲,否則我鄧士載就殞命於此了……”

“父親……”

“無礙,隻是小傷。”鄧艾抹去嘴邊鮮血,拾起涯角槍。那槍通體深藍色,隻是槍身上那三條血龍格外醒目。

“傳令下去,此戰之後,厚葬星彩和這涯角槍。”

夕陽的光照在星彩沾滿血跡的臉上。星彩背對著鄧艾大軍,抬頭看著成-----都的城門和那朵桃花。她的左手,握著從趙雲手上繼承下來的青釭劍。

橘紅色的光,古城,如蓮花般的女子。本是一幅絕好的畫麵,可這幅畫,在今天將一個帝國帶入了曆史長河。

“父親,子龍師父……”星彩的臉被染得橘紅,就像當初那般可愛,“星彩……承受不了這麽多了……請原諒……”

夕陽照著獨自佇立的星彩,以及星彩身後飛來的密密麻麻的亂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