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425.哭裏藏刀
再到桂陽太守府內夜色已深，樊淑張著等人一直等著趙雲回來。趙雲顧不上休息，簡單吃了點食物就把東西鋪開，借著燭火和眾人商討著下一步的計劃。
夏侯蘭資料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趙雲剛好啃完幹糧。看到夏侯蘭的目光，趙雲知道他要說什麽了。
“子龍，你打算如何處理黃彪及其下隊伍？”
“連根拔起，斬草除根。”趙雲走過來，“這些冊子上都是和黃彪有勾連的人……”
“是啊。”夏侯蘭望著那一長串名字，“這麽多人，如果一鍋端，桂陽經濟會崩潰的。”
“要知道，如今整個桂陽商務都控製在他手裏。你要除掉他們我不擔心，但除掉之後呢？整個桂陽郡經濟一旦失去黃彪隊伍，後果不堪設想。”
夏侯蘭這番話讓其餘人陷入沉思。張著、夏曲、淩利、樊淑都坐在旁邊，等著趙雲的決策。
“可是小蘭，如今的桂陽經濟無非是以百姓之血換黃彪之利，這種經濟模式有存在的必要麽？”趙雲道，“如果因顧慮而不敢打破這些城牆，隻會造成黃彪得利更大，而百姓的血遲早一天會被榨幹。小張私底下調查過，在黃彪旗下相關店鋪工作的庶民，比起其它郡工錢低上六七成，但在桂陽卻是最高。這就是一家壟斷的結局。”
“前幾任太守就是顧慮得太多，才會導致向黃彪妥協最終同流合汙。如今我已經清掉山匪，除掉他隻需一個光明正大的借口。”趙雲道，“小蘭，經濟之事我不懂，但我隻是明白，桂陽必須要改，而且是翻天覆地的大改。”
夏侯蘭思忖了片刻，點頭：“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但是我覺得，不能清剿。這些即成的經濟體製一旦徹底破壞，重建起來可是難上加難。那個時候你還有各方麵的事要處理，會把你累死的。”
趙雲靠了過來：“那你有什麽想法？”
“削弱而不是清除，收編而不是抹殺。”
看著夏侯蘭的樣子，眾人都圍了過來。
“拋開其它不言，黃彪的這些經濟網是很好的利用條件，我們可以收為己用。”夏侯蘭指著趙雲畫出的圖，“以其為基礎，再好好改造，這比起徹底清除重頭開始要省心得多。我跟著子瀟大哥那麽久，具體實現雖然瑣碎，但隻要有時間便可行。”
趙雲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殺雞儆猴敲山震虎？”
夏侯蘭點頭：“就是這個意思。”
樊淑忍不住開口：“這個意思是什麽意思？”
眾人無語。
“不過我們現在還缺證據。”趙雲道，“要動他們，得有相應的白字黑字罪狀，還要想辦法把他們的收支賬本拿到手……”
趙雲等人正在商量，門外一名傳令奔來。
“趙將軍，周倉廖化那邊傳來消息。”傳令拿出信，“他們截獲了好幾批由零陵和長沙開往桂陽的商隊。”
趙雲攤開信，仔細看著。原來周、廖二人截獲三支黃彪的隊伍，分別載著藥材、首飾及大量食物。趙雲笑了笑，道：“大家都先休息吧，做好準備。”
“什麽準備？”
“拜訪黃彪。”
當夜無話，眾人散去之後，趙雲又做了好些安排，直到天亮。趙雲小憩了一會兒，張著等人進來看見他俯在桌上，便沒有打擾，先行退到外麵準備。當日下午，趙雲洗了把臉，換下戰甲，把門一推，對著等候多時的眾人喝道：“走！”
趙雲從向黃彪府上走去，樊淑張著等人按照計劃行事。一路穿過街道，趙雲從破敗的民居區走到略顯豪華的富豪區，最後停在了桂陽城北的那座大宅子麵前。
占地數十畝的莊園，正中便是巨大的府邸。趙雲走上前敲門，好一會兒才有人來開。在黃家家仆的帶領下，趙雲帶著夏曲淩利走入黃府。穿過綠地水池，沿著木製地板走到府前，趙雲總算是見到了黃彪的真麵目。
他隻是個矮胖的商人，體形和趙範沒什麽兩樣，笑起來兩眼眯成一條縫，見到趙雲點頭哈腰，客套了幾句，把手一擺將趙雲三人請入府內。黃彪請趙雲坐下，兩人身後各站著幾名隨從。
“前日接到趙將軍書信，說是要來拜訪，黃某誠惶誠恐。”黃彪當先敬酒，“為此可準備了好些時候，請趙將軍莫要嫌寒舍簡陋。”
趙雲笑了笑，打量了一下府內。雕欄玉砌獸皮作毯，這是寒舍麽……
“黃先生說笑了，此等豪室，在桂陽郡內我可是第一次見到啊。”
黃彪揣著糊塗和趙雲說笑，兩人都裝作一見如故之態，互相往來。從家世說到現世，從前五百年說到後五百年，總之趙雲是把自己能扯的都扯出來了，黃彪也是激動得一塌糊塗，酒席就在兩人故作熟絡的你來我往中進行著。酒到三巡，黃彪把眼角一抹，說哭就哭。
“彪爺何故哭泣？”趙雲見黃彪下套，故作不知，就往裏跳。
黃彪淚眼朦朧：“子龍小弟，不瞞你說，哥哥我命苦啊……”
你還命苦，嗬嗬。趙雲暗罵一聲，臉上卻是沒表現出來：“哦？誰惹到我們彪爺了，說出來兄弟幫你擺平！”
“我自幼失了雙親，隻有小弟與我相依為命，前些時候小弟也走了。今日見到子龍，想起弟弟，觸景生情。”黃彪扯起了他的家事，“我在桂陽做這些小買賣，隻是想照顧家人，不料他們都……”
趙雲把酒一飲而盡，等著黃彪接下來的棋。
“昨天又接到了商隊被匪徒所劫的消息，如今桂陽山匪猖狂，讓我等生意也做不得。”黃彪哭道，“子龍兄弟，你可得替我們做主啊。”
趙雲點點頭，算是明白了黃彪的意思。他是想讓自己去剿匪麽……在路中使些什麽路數，讓自己回不了桂陽……
“嗬，彪爺說得是，我明日便盡起桂陽之兵去為彪爺清匪。”趙雲道，“不過，在數日前，我一位部下帶兵路過山路，撞見幾個劫匪，生擒了些個，彪爺何不看看，那些人是不是劫你商隊的匪呢？”
黃彪顯然是沒料到趙雲會這麽說，內心驚奇的同時神色不變，依是淚痕。趙雲卻不再是之前醉醺醺的樣子，把酒杯一放，那久經沙場的肅殺之氣凜然射出。隨著趙雲雙手一拍，紫光閃耀在他身後，隨即傳來一陣笑吟。
“你們在這裏飲酒，怎麽不告訴我呀？”樊淑不客氣地拉過一把凳子，直接坐到了趙雲旁邊。於此同時，她身後張著帶著三名刀斧手，押著三個綁好的土匪出現在了府內。被突然現形的樊淑一行人驚起，黃彪身後的三個隨從手裏一緊，顯然是按住了什麽兵器，但被黃彪輕點桌麵的手指製止。趙雲還看到，府上二樓的帷幕都動了動，顯然是有很多人埋伏在裏麵。
看來這一場鴻門宴咱們都沒安好心……趙雲不動聲色地笑笑。
黃彪雖然沒料到趙雲這一突如其來的招數，但也沒亂了方寸，而是把目光聚集到樊淑身上，以期引開話題。
“這位是……弟妹麽？”黃彪嘖嘖嘴，“果然堪稱國色啊~”
樊淑對上黃彪的目光：“多謝彪爺誇獎了。”
“不過，弟妹可是麵熟得緊啊。”黃彪若有所思，“是在哪裏見過？”
“彪爺可是貴人多忘事啊，前些日子是我誤傷了你的幾個手下呢~”
黃彪一拍腦袋：“哦，真是上了年紀記性不好了。我記得弟妹還曾是太守的嫂嫂吧，如今卻……”
聽著黃彪搖頭晃腦欲言又止的挑釁，樊淑挽起趙雲，很大方地靠在他肩上：“彪爺，豈不聞良禽擇木而棲？如今的趙雲可不是趙範能比，我也隻是順應英雄罷了~”
樊淑別有所指，黃彪隻作不懂，趙雲皺皺眉，樊淑很識趣地收回了手坐好。
“彪爺，這三個人都是匪首，我今日把他送予你，任由你來處置。”趙雲說著站起身來。黃彪顯然認識那三個土匪，隻是不好說破，隻是賠笑：“子龍兄弟說笑了，我一介小商，又怎能處置匪徒？還是交予你吧。”
“好！”趙雲大手一揮，“小張，把這三個人斬了，以慰彪爺之心！”
張著點頭，刀斧手沒有半分遲疑，手起刀落，哢擦哢擦，人頭落地，血濺得滿牆都是。趙雲突然這麽一下把黃彪等人震住了，沒等他們幾個反應，趙雲一拍桌子，驚得眾人回過神來。
“彪爺，我明日便為你剿匪！！”趙雲喝道，“隻是大軍行進，需要物資，還望彪爺借我十萬兩白銀，我必手到擒來！！”
十萬兩白銀！樊淑無語，喝完一口酒：你咋不直接搶呢……
“嗬，子龍兄弟，十萬兩……”黃彪皮笑肉不笑。
“怎麽，彪爺不肯幫兄弟一把？”趙雲步步緊逼，他和黃彪身後的人都已是劍拔弩張。
黃彪急忙打圓場：“十萬兩……我還是能擠出來的，隻是子龍兄弟，山匪凶惡，明日便走顯得匆忙，還得多準備啊……”
“彪爺是信不過兄弟我？”趙雲說著嘴裏吹出三聲響哨，這是他在山匪那裏搶奪來的暗哨！
隨著趙雲三聲長哨停歇，不到片刻，黃家院內到處都響起哨聲，在回應趙雲！這一下唬得黃彪臉色變了：黃家大院如今已埋伏了趙雲的人！隻要他的人敢動，趙雲馬上就可攻陷此處！
“彪爺，我趙雲可不是趙範。”趙雲說著坐回了樊淑旁邊，樊淑在一邊狠狠點頭。
“趙範辦不到的，我能辦到。趙範進不來的，我能進來。趙範害怕的，我可不怕！”
黃彪長出一口氣：“子龍兄弟，我明日便備齊十萬兩白銀，助你大軍前去剿匪！”
“那就多謝彪爺了！”趙雲站起身來，示意樊淑等人跟上，“兄弟我定不負彪爺所托！”
說著趙雲帶著一群人走出了黃府，留下一地鮮血和三個人頭，還有那殘缺的酒席。黃彪望著趙雲離開的方向，確認他已走遠，這才啐了一口。他身後，府內埋伏的數十人都走了出來，看著滿地殘骸，不知所措。
“彪爺，這該如何是好？”一人問道，“難道真要送他十萬兩白銀？”
“嗬，想得倒美！”黃彪一聲冷笑，眯成一條縫的雙眼射出凶光，“要想要這十萬兩白銀，他得能見到明天的太陽才行！”
…………
卻說趙雲領著眾人回到太守府，夜色已深，夏侯蘭正等著他們回來。
“小蘭，怎麽樣了？”趙雲道。夏侯蘭指著一長串名單。
“收編他們的計劃已經製定好了，就等你得手了。”
趙雲點頭，對張著等人細說了一番，安排好接下來的事。一邊的樊淑見他們一個個都走了，急忙問道：“子龍，那我呢？”
趙雲想了想：“你先去休息吧。如今初步目的已達成，見招拆招就行了。”
樊淑撇撇嘴坐下：“才不要。一個人閑著很無聊的。”
趙雲無奈：“那我要休息了……”
“我陪……”樊淑急忙站起身來，卻覺說錯，改口道，“我給你做吃的好不？你今天又沒怎麽吃飯，時間長了身體會撐不下去的。”
趙雲搖頭：“百姓還在吃樹皮，我沒心思吃飯。”
“你不是讓夏曲他們分了一些糧食給百姓了嘛……”
“可那救不了他們一世。”趙雲歎道，“一定要把黃彪打掉……”
兩人沒有再說話，沉默了片刻，樊淑覺得還是要給趙雲做些吃的，就要往裏屋走，卻覺外麵一陣風響。與此同時，趙雲也猛地站起，喝道：“有埋伏！”
太守府外，密密麻麻出現了無數黑衣蒙麵人。他們拿著特製的弓箭一頓狂射，鐵箭透傳了太守府的木牆，嗖嗖的放箭聲蓋過了所有聲音！府內趙雲樊淑二人急忙躲避，鐵箭射穿牆壁隻露箭尾在外。趙雲看得分明：這特製的鐵箭有劇毒！
箭雨持續了足足半個時辰，整個太守府被裏裏外外全部貫穿。來襲的黑衣人悄無聲息地退去，過了一會兒，張著等人急忙衝了進來，大喝：“將軍在哪！”
趙雲與樊淑衝出一片廢墟，落在外麵的院子裏。回顧四周，沒有太大的人員傷亡，眾人都不知所措。
“將軍，這是……”張著等人不明白，趙雲望著插在木牆上的排排鐵箭，沉思著。
“小張，你這麽做。”趙雲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他在張著夏曲等人耳邊如此如此，張著領命退去。趙雲回頭，看著樊淑，若有所思。
“樊淑，得讓你配合了。”趙雲走上前來，樊淑點頭表示一定配合。
“我們前腳剛走，這群人就來了，很明顯是黃彪的人。”趙雲回頭看向遠處，那邊一隊人馬打著燈火趕來太守府，卻是黃家旗號。
“樊淑，你得先裝死。”
“裝死？”樊淑萬萬沒想到。趙雲俯在耳邊，輕輕說著。樊淑聽了好一陣子，臉頰都紅了起來。她推了推趙雲：“這哪裏像你想出來的招……”
“我現在是土匪，必須這麽做。”趙雲示意夏曲等人開始準備，“我們還缺黃彪的罪證，如今黃彪設計殺我，我得將計就計。”
…………
“哪裏來的賊人襲擊太守府！”黃彪人未到，聲已至。他打著燈籠，身後跟著黃家家丁，進入庭院內，到處都是被鐵箭射穿的痕跡。黃彪看向那根柱子，夏曲等人已是衣衫破損的狼狽模樣，趙雲癱坐在地，滿臉呆滯，靠著柱子，懷中抱著渾身鮮血的樊淑。
“將軍……”夏曲哭哭啼啼，黃彪見狀愣了愣，隨即故作悲痛：“可恨山匪啊！罪大惡極！子龍兄弟命苦啊，你還沒來得及為我們做好事，就連同夫人一起……”
黃彪一行人剛圍了上來，趙雲一個打坐從血泊裏驚起。周圍人以為詐屍，被嚇得不輕，好多人都驚叫起來。見趙雲的驚駭模樣，黃彪也是一驚，卻不好意思亂了方寸，隻得站在那裏。
趙雲無力地偏頭，看了樊淑一眼，仰天痛哭。
“夫人啊！你死得好慘啊！你跟我多年，還未來得及享受榮華富貴，卻死在山匪手下！！”
這……這是什麽情況……黃彪被趙雲突然一哭給弄得不知所措。趙雲隻是抱著樊淑慟哭，卻是不顧夏曲的安危。黃彪咬破舌尖定了定神，從趙雲的演技中回過神來，俯下身安慰著。趙雲隻是不理，裝成悲痛欲絕的模樣，緊緊摟著樊淑。
“將軍！”外麵，張著帶著一群人湧了過來，把這片院子包圍！見到趙雲和樊淑，張著裝作大吃一驚，跪倒在趙雲麵前：“將軍，夫人她……”
趙雲隻是哭著，瞳孔裏沒了色彩，對周圍人管也不管。張著夏曲兩人跪在趙雲麵前哭啼了好一陣，把黃彪等人晾在一邊。就在黃彪準備走的時候，張著站起身來，把淚一抹，喝道：“兄弟們！你們平日裏受將軍大恩，如今夫人死在山匪手下，你們該怎麽辦！”
“將山匪碎屍萬段，報仇！！報仇！！”百餘人撕心裂肺地吼道。
“將軍悲痛欲絕，我們不能放跑賊人！”張著拔出寶劍，“你！率人即刻把太守府圍起來，不許放任何一人出去！夏曲，你帶人去搜查太守府，哪怕把地掀了也要找到賊人下落！！”
“是！！”
張著回頭對黃彪行禮：“彪爺，對不住了，你與將軍是兄弟，還望幫助我們找到賊人，為夫人報仇！”
黃彪看著瞬間把太守府封閉起來的趙雲士兵，隻能點點頭。黃彪和他的數十家丁就這樣被反圍困在了太守府內，不敢踏出一步！
張著又走到趙雲身邊，輕聲道：“將軍，夫人已逝，外麵天冷，不能讓她涼了身子。還是把夫人請回屋內，放入靈柩吧。”
趙雲好一陣子才點點頭，周圍人要扶他，他不顧，踉蹌著把樊淑抱起來，不理任何人，搖晃著走進了太守府。張著招呼人搬來靈柩，趙雲哭得死去活來，好半天才撒手，戀戀不舍地把樊淑放了進去。
趙雲把樊淑放好，背對著外麵，湊到樊淑耳邊低聲道：“該行動了！”
樊淑閉著眼，隻是等著趙雲把靈柩合上。四周變黑的一刹那，紫光閃耀在靈柩內。與此同時，太守府外的一個偏僻街道裏，紫光閃耀，樊淑出現在那裏！她急忙脫下沾血的衣服丟到一邊，露出裏麵的夜行衣。在她身後，事先被趙雲安排好的淩利及數十人也是一身黑衣打扮，等著樊淑號令。
樊淑望了太守府一眼，喃喃著：“子龍這次真是糗大了……這麽浮誇的演技……”
想到趙雲剛才那麽稱呼她，樊淑抿嘴笑了笑。淩利等人走了過來，樊淑把手一招，一群人借著夜色向黃府潛去。
“子龍用他那浮誇的表演拖住黃彪，接下來看我們的了。”樊淑等人停在黃府外，裏麵很是安靜。
“小的們，抄家夥！搶錢搶書搶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