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320.真定的花
“子龍~子龍~”
小顏瞳搖著小趙雲的肩膀，帶著央求的腔調喊著。
這條小溪前，小趙雲坐在石頭上，雙手抱在胸前，充滿怒意的臉上還有未風幹的淚痕。
“不和你玩了！”小趙雲道，任憑小顏瞳在背後搖著肩膀，“捉弄我有意思嗎！！”
小夏侯蘭在一邊撓撓頭，不知所措。小趙雲瞟了過來，低哼了一聲：“小蘭你也是！和這母老虎一起欺負我！”
“子龍，我是被她逼的啊……”小夏侯蘭趕緊賠話。
“你一個大男人還打不過她！”小趙雲別過頭去，生著悶氣。
見怎麽求都沒用，小顏瞳也停了下來。她把嘴一撇，哼了一聲，轉過身去。
“一個大男人還和我生氣，哼！不玩就不玩！”小顏瞳轉身向那邊的鎮子走去，“小蘭，我們走！”
“愛哭鬼，沒誌氣！”小顏瞳喃喃著，拽起小夏侯蘭走了開去。穿過那一路的鳶尾花，便是真定小鎮，他們的家所在的地方。
………
顏瞳的血灑在腳邊凋零的鳶尾上，咬咬牙，經脈斷了大半的身體做出最後的決意。
焚血離魂陣，啟！
化為廢墟的離魂空間內，無數血環以顏瞳為中心爆起。離得近的布衣人被顏瞳身上那股強烈無比的吸引力卷入陣中，在包圍住她的密集血環之中消失不見。而奔來的趙雲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製止了他靠近顏瞳！
一片血色之中，顏瞳的長發和衣服淩亂。她的身體緩緩升到空中，血環隨之劇烈飛舞。巨大的焚血陣將顏瞳四周的布衣人化為虛無，點點象征生命的紫光從天而降，傾灑在倒在地上的離魂女子身上。
眼眥流血，顏瞳直直地盯著遠處的兩位布衣天尊。她拚盡力氣牽引著陣法，血環陣內的攻勢向那群聚斂在一起的布衣人襲去。感應到顏瞳燃盡生命的氣勢，空無已是一臉驚駭。
“快躲！”空無聚集全力調動空間之力，眨眼間便和迎麵撞來的血環撞上。衣衫瞬間破碎，血溢出皮膚，空無刹那間變成一個血人。身邊沒來得及躲開的布衣人被席卷了進去，化為虛無。
軒黎手快，在空無就要被焚血陣吞噬的時刻拉回了他。一行人帶著驚魂甫定的布衣人疾速退到陣外。在輪回境界下的焚血陣中，之前混戰還留有全屍的離魂女子有了動靜。一些人睜開迷茫的眼睛，第一眼便看到了麵前被血染了大半個臉的顏瞳。
“怎麽辦？”空無一時沒了主意。他沒想到顏瞳會使用輪回境界的焚血離魂……
“……”軒黎回顧四周，餘下的布衣人也不過百人之數，加上那邊被輪回複活的數十離魂女子，再戰下去，己方就不利了……
“撤。”軒黎道，“沒必要為鳳凰魂在折損人馬。”
“而且，就算沒有這些，也並無大礙……”
在下一輪血環到來之前，空無和好些布衣人結出印節。空間波動，百餘人逃離了這一次浩劫。空間漣漪平息之後，血環那摧枯拉朽的氣勢隨之來到。
偌大的離魂宮寂靜了下來。一片廢墟，數十離魂女子躺在其中，抬起來頭。她們由死而生，第一眼均是看到了從天空中墜下的顏瞳。她垂下雙手，身形宛如落葉。
趙雲已是滿臉驚駭。顏瞳身上的血環消散之後，阻攔趙雲的力量便消失了。他一路衝破殘骸到了顏瞳墜下的方向，伸到顏瞳腰間，緊緊地摟住了她。
“小瞳……小瞳……”
趙雲聚集全部皇龍真氣。金光包裹住了她，映著沾滿鮮血的雙唇。
他伸出顫抖的手，想要將顏瞳臉上的血抹去。但太濃太多，抹不掉，最終染得趙雲的手一片絢爛。趙雲跪在地上，顏瞳倒在他懷裏。漸漸潰散的瞳孔看著趙雲，顏瞳被血沾紅的蒼白的臉浮現出一絲笑容。
“子……子龍……”顏瞳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入耳中。
“勉強……達到了這個地步……姐妹們……都活下來了吧……”
趙雲淚落如雨，模糊了視線。被輪回焚血複活的大約有六十人……
雷鳴大作，暴雨傾盆，眨眼間淋濕了整個離魂空間。雨水混合著趙雲的淚水滴落在顏瞳臉上，將她的睫毛、她的鼻尖、她的雙唇打濕。紫色服飾之下不斷流出鮮血，從趙雲跪著的地方流向四周。那些離魂女子圍著趙雲和顏瞳，均是一臉驚駭。
“子……子龍……”顏瞳想要抬起手，卻抬不起來。趙雲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
“月妖……月妖她……就是下一任宮主……你告訴她……”
顏瞳這一聲說得較大，周圍的離魂女子都聽見了。又是好幾道咳，顏瞳的血灑在趙雲胸口，被雨水衝去。趙雲死死咬著嘴唇，鮮紅流下，卻壓抑不住哭聲。
“別……別擺出那麽悲傷的表情……”顏瞳微笑著。皇龍真氣盡力延續她的生命。
“我……很開心……我很開心，子龍……”顏瞳的頭無力地靠在趙雲胸口，她甚至沒了力氣睜眼。
“我很開心……能再遇到你……我很開心……大家都好好地活著……”
顏瞳費力地睜開眼，透過趙雲衣服的縫隙看著他的臉。
“別那麽消極……子龍……”顏瞳有氣無力地說，“你是大男人……你不能哭……”
“給我……唱首歌吧……”
趙雲仿佛被劇烈的電流擊中，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淚水。淚水剛離開眼眶便和暴雨混在一起，滴落在地上。
…………
“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徹”
“戎馬半生隨金鉄，南征北戰，生死由命，滿目狼煙未歇”
小顏瞳認真地唱著，目光片刻不離坐在屋子那一邊的小趙雲。小趙雲還是一臉怒意未消，小夏侯蘭站在門口，手中拿著個包袱。
“子龍~不生我氣了好不好~”小顏瞳沒轍了，跑到小趙雲身邊搖著他的肩膀，“和我玩好不好？”
小趙雲別了小顏瞳一眼，喉嚨動了動，就要發火。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以往一起打鬧的語氣。
“你這首歌唱錯了！”小趙雲道。小顏瞳嘻嘻笑著：“我記得子瀟哥哥就是這麽唱的啊？”
“不對，調子不對！”小趙雲認真比劃著，“哥哥唱的時候是這樣的！”
聽著小趙雲的歌，小顏瞳和小夏侯蘭都靠了過來。他一直聽著子瀟哥哥這麽唱，已經爛熟於胸。三個小孩就在這間不大的屋子裏唱了起來，之前的矛盾煙消雲散。
“子龍，你沒吃飯吧？”小顏瞳朝夏侯蘭使了個眼神，小夏侯蘭當即會意。他把包袱攤開在桌上，小趙雲好奇地看著小夏侯蘭打開包袱。裏麵卻是一塊烤好的豬腿肉！
“子龍，這是她從張大爺家偷的，說是要給你吃。”小夏侯蘭低聲道，一邊的小顏瞳一臉求表揚的表情。
“偷的？不行！”小趙雲義正言辭，“哥哥說過不能吃偷來的東西！”
小趙雲說完，肚子便咕咕叫了起來。場麵尷尬，小顏瞳噗嗤一下笑了。
“快吃吧。”小顏瞳拿起豬腿直接塞到趙雲的嘴裏，“就當是我烤的好了。”
嘴上這麽說，但是小趙雲仍舊抗拒不了這般誘、惑。在小顏瞳的慫恿下，不到片刻小趙雲就繳械投降。他把肉分成三塊，三個小孩吃了起來。
“不好了，子龍！”小夏侯蘭從外麵跑了進來，“張大叔發現肉被偷了，帶著人向這邊過來了！我們快逃！”
“快！”小趙雲拉起兩人就向門外衝去，一眼便看到遠處奔來的人影。那之中還有自己的哥哥。
“逃不了的，我們一定會被發現的！”小顏瞳焦急地道。
“小瞳，你快找個地方躲起來！”小趙雲當機立斷，“小蘭，敢不敢跟我衝出去？”
“我們三個同生共死，有啥不敢！”小夏侯蘭狠狠地打著胸口。
“那就好！”小趙雲抱起一堆肉，“小瞳，我和小蘭幫你擋著這罪，你快躲起來！”
“可是……”
“沒什麽可是！”說話間，小趙雲和小夏侯蘭已經衝了出去，“你是女孩子，被發現偷東西以後就嫁不出去了！”
……………
“將軍百戰身名裂，河梁萬裏，故人長絕，回首殘陽如血……”
趙雲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地在顏瞳耳邊唱著。顏瞳靜靜地靠在懷中，安謐地聽著。
向河梁，回頭萬裏，故人長絕……
故、人、長、絕……
“小瞳……”趙雲再也唱不下去，一張口就是哭聲，“求求你……求求你振作一點……”
暴雨帶著哭聲席卷整個離魂空間。曾經的宮殿群已是一片廢墟，曾經的宮主如今奄奄一息。顏瞳在彌留之中看著趙雲的臉，隱隱間看到了十餘年前真定的那條小溪，那一望無際的鳶尾花，那三個小孩……
可是如今的真定，小溪幹枯了，小孩長大了……
鳶尾花，凋零了……
顏瞳的指尖拂過趙雲的臉，瞳孔漸漸潰散。
“這是……子瀟哥哥……經常唱的……”
視線變黑了，顏瞳動了動手指，想抓住逐漸消失的趙雲的臉。
爹，娘，女兒來找您們了。這一次，讓女兒好好地盡孝。
子龍，我走了。日升月落，陰晴圓缺，別太留戀我……
趙雲全身顫抖，哭不出聲，隻是緊緊地靠著顏瞳，拚命挽留住她最後的溫熱。顏瞳的眼漸漸閉上，指尖也不再有溫度，頭緩緩地靠在趙雲懷裏，不再有動靜。
“愛哭鬼……”
“沒誌氣……”
顏瞳不再說話，也不再有任何反應。鳳凰魂從她身上彌漫而出，在天空盤旋了好久，最終化為一道紫光，重新回到離魂秘府之中。在這片空間內，除了雨聲，一片寂靜。
“宮主……”那些離魂女子帶著淚痕，跪在兩人周圍。那邊的趙雲仍舊不肯撒手，金色的皇龍真氣從未散去。他垂下頭，無力地蹭著顏瞳的臉，想要她的反應。但是懷中的人永遠的閉上了眼。
顏瞳永遠地離開了，留下活著的趙雲在無盡痛苦中掙紮。趙雲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顫抖的手不斷地撫摸著顏瞳的臉。
就在昨天，顏瞳還在教自己如何包紮傷口。就在昨天，她還在認真地修補自己的戰袍。就在昨天……就在昨天……小瞳還活著……
如今卻……天人相隔……
趙雲啊趙雲，枉你縱橫半生，枉你神功蓋世！！
小瞳為了你，舉離魂之力和布衣門不共戴天，而你卻……
你卻連她都保護不了……你卻讓她死在了麵前……你卻……你卻……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趙雲仰天哭吼，撕心裂肺的吼聲卷起爆鳴回**在整個離魂空間內。
暴雨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