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281.出山
天亮了。星空被東方的魚肚白吞噬。
馬雲璐動了動，睜開眼，從趙雲肩上抬起了頭。搖了搖腦袋，將昏沉的感覺甩了出去。
她一直待在趙雲身邊，就這樣守了他一夜。馬雲璐靜靜地看著不動的趙雲。不知道他在幻術裏待了多久了……
好久都沒有聲音。馬雲璐的目光輕撫著眼前趙雲的每一寸模樣，生怕自己會忘記了一樣。他的臉頰，他的眉毛，他的鼻尖，他的嘴唇……
馬雲璐解下玉佩，輕輕放在趙雲手中，頓了頓，在趙雲額頭上留下最後一吻。
起身。
靜立。
邁出了腳步。
馬雲璐走向那棵樹。樹下是通往山下麵的道路。望著蜿蜒向下的山路，馬雲璐回頭，最後看了一眼趙雲的背影。咬咬牙，終於下定了決心。
“雲璐姑娘。”左慈的聲音在馬雲璐剛要向山下走的時候響了起來。馬雲璐抬頭，看著雲朵之中的左慈。
“你要離開了麽？”
馬雲璐輕輕點頭。
“不等子龍醒來？”左慈道。
馬雲璐將頭別到一邊，嘴角**著。
“我怕他醒了之後，我就不會走了……”
左慈沉默。馬雲璐的衣服在風中飄舞。
“我欠家族的太多……我不能逃避……”馬雲璐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一年前，我不顧家族，不顧涼州，不顧自己的婚約，跟著子龍去了西域，將西涼的一切都拋在身後。”馬雲璐道，“爹他們……應該急壞了吧……”
拂塵靜靜懸在左慈的手上。他自然是明白，對於西涼太守的女兒，毅然決然地做出跟隨趙雲去西域的決定，這其中有多少艱難……
“子龍他承擔的……太多了……在弱水聽到子瀟大哥的話後我越發覺得如此。”馬雲璐道，“我想幫他……”
“我留在他身邊，隻能用我一個人的力量去關心他，但那些壓力，還是要子龍一個人承受……”馬雲璐道，“如果我回了涼州，我可以用整個西涼的力量幫他……”
“就算是一點點，也能減輕子龍的壓力……”
左慈點點頭，沒說什麽。
“我……我很想讓子龍跟著我回去，可是……”馬雲璐垂下眼簾。兩人雖然相處隻有一年，但這一年卻尤為深刻，她自然明白趙雲是什麽樣的人。再者，回到涼州，又會有各方麵的阻礙來阻止趙雲……
“我也很想待在他身邊不離開，可是……”
“我做不到……我本來可以用涼州的力量幫他，為什麽要待在他身邊什麽也不做……我做不到……”
馬雲璐拂去眼角的淚水。她從沒有為誰流過淚，除了趙雲。
“所以，我要回去。”
“用我的方式幫子龍……哪怕他會怪我……”
馬雲璐後兩句聲音很低，但很堅定。她沒有再說話，定了定，向山下走去。左慈站在樹邊，看著馬雲璐漸行漸遠的背影消失在曲折的山道之中。
她和趙雲從此分別。為同一個目的，隻是所走的路不同……
許久，左慈歎了口氣，臉上卻浮現出笑容：
“你們會再見麵的……”
天空中，雲朵被吹散，蔚藍觸手可及。樹葉飛舞，繞著趙雲旋舞。氣息彌漫，隨著趙雲動了一下的眼皮。
他醒了。趙雲睜開雙眸，止水般的平靜。他從左慈的幻術之中走出來了。抬頭，蔚藍的天空似是誰的笑容。
手中有什麽東西……趙雲看去，是雲璐的玉佩。沒有回頭，趙雲在剛才睜眼的時候就沒有感應到她的氣息。
雲璐……離開了麽……
風將趙雲額前的發撩開。他緩緩站了起來。那邊，隻有師父一個人在。
“師父，我學會了。”趙雲道。他的聲音很平靜。
左慈點點頭，如同當初慈祥的微笑。
“子龍，你趕上了為師的最後一刻。”
左慈的話在趙雲心裏起了不小的漣漪。趙雲猛地抬頭，發現左慈的身影已經有些虛幻了。如同氣息，正流向無邊的天空。
“師父，你……”趙雲向前伸出手，拉住左慈的衣角，如同當初拉著左慈撒嬌的小男孩。
“子龍，為師的大限之日已到，不能再教你了。”左慈蒼老的手撫摸著趙雲的頭。十一年前，小男孩第一次見到慈祥的老者時，也是這般模樣。那時的男孩睜大了眼睛，十分詫異老者騰雲駕霧的本領……
“人固有一死，不必傷感離別。”左慈道，“逝去之人，會化為繁星，以另一種方式守護活著的人……”
左慈的身影越來越虛幻，逐漸融入無邊的蔚藍之中。趙雲的發淩亂在麵前，淚無聲地劃過。
“子龍，從今日起，你可以出山了。”
左慈慈祥的笑散落在風中，留下獨自佇立在峰頂的趙雲。
“你是為師最大的驕傲……”
趙雲閉上眼，淚水劃過臉頰，滴落在地。偌大的峰頂，雲霧繚繞，木屋靜立，樹木排生，一片寂靜。趙雲對著天空，情緒零碎。
太陽從東方升起，給大地帶來溫暖。終南山中，趙雲身著黑色長袍，帶著兄長的麵具，帶著無數人的囑托，走在向下的山道之中。踩碎落葉，將過去的一切留在了終南山。
趙雲回頭，看了高聳入雲的山峰一眼。不再停留，轉身向整個亂世走去。
一如五年前的那個少年。那時的少年將銀衣係好，躍上了馬，飛奔向塵世。
“師父，哥哥，從今天起，我趙雲出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