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275.閃電與火焰
…………一…………
夜已深，在常山郡的真定小鎮內。
但卻不平靜。
這家院子裏，充斥著血腥的味道。月亮被烏雲遮擋，四周都是打鬥之後留下的痕跡。斑斑血跡灑在牆上，格外醒目。
長劍滴血，紫色光芒貫穿了這個男子的胸口。握住劍的，是一名長發垂到腰間的女子。
“為什麽幫他們？”
風撩開吳言額前的長發，露出那雙漂亮的眸子。她一臉冰冷，直視趙陽的雙目。他還是一身黑色長袍的打扮，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戴著麵具。他嘴角流下鮮血，看著吳言，吃力地擠出一絲笑容。
“我問你，為什麽？”吳言握緊了斬雨劍。
趙陽抬起顫抖的手，輕輕撫摸著吳言的臉。吳言沒有躲，她本來冰冷的雙目中出現一道漣漪。
隻是……為什麽你要走在我的對立麵……為什麽你要幫助布衣門……吳言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與外表的平靜截然相反。
在西域發現了一切原委之後，她便開始清除布衣門的線人。那麽多人都死在斬雨劍下，吳言都沒眨一眨眼。可是，當發現眼前這個人的所作所為的時候，她一向殺伐果斷的情緒發生了變化。
為什麽偏偏是自己內心深處的那個人……
當初的那個小村子，經脈盡斷的離魂宮魅姬，給自己熬粥喂粥有著陽光般溫暖笑容的男子，麵對眾人的排擠擋在自己麵前的身影……這一切的一切都成了她心中沉澱最深的畫麵。西遷歸來，在沒有想到的情況下又遇到了他。那時的他已換了個身份，換了一身黑色長袍。和普通的女子一樣，她放下宮主的位置，追隨著內心深處的他。那時候，紫色和金色互相依偎扶持，是夕陽下最絢爛的畫麵。
可是……為什麽你……吳言盯著被自己的斬雨劍刺穿胸口的趙陽。為什麽這一次……是你……
難道你認可布衣門的所作所為麽……吳言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解。她不明白，但終究還是下手了。拔出斬雨劍，劍尖對準了最愛的人。
再不阻止他們，他們就要得手了。對不起，我必須這麽做……
那邊，早已空無一人的房間的門卻開了。白發飄過，一個女子出現在了門前。從她身後跑出一個小女孩，帶著哭腔地奔向了趙陽。
“子瀟哥哥，你……”小女孩抱著趙陽的腿，充滿淚痕的臉抬了起來。吳言鬆開了握住劍柄的手，後退了兩步，看著突然出現的那個女子。她的長發淩亂在空中。
“滄月？是你……”吳言的臉上浮現出不解的神色。她將目光從滄月身上收回，看著麵前的趙陽。趙陽擦去嘴邊的血，輕輕拍著小女孩的頭：“小蕾，別哭了，哥哥沒事……”
吳言握緊了雙手，指甲陷入肉中。她向前走了一步，身體在顫抖：“你……你沒有成親……你騙我？”
“滾開！”小女孩打開吳言伸來的手，“你傷了子瀟哥哥……”
趙陽抬起頭，看著吳言複雜的臉色。
“我不想把你卷進來……”趙陽的話炸響在吳言腦海裏。
斬雨劍落了下來，趙陽身上的傷不斷往外湧血。他伸出手，按住小女孩的頭。眨眼間，光芒閃過，女孩睡了過去，被滄月接在手中。
吳言還要再問，四周卻是好幾陣風響。她四下看去，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正是因為他們提供的線索，自己才找到了這裏，才會斬殺和布衣門有關的一切……
“嘖嘖，好感人的一幕啊~”其中一人道，“紫色閃電和暗夜金焰相愛相殺，真是讓人吃驚呢~”
“不過，大陸雙色的傳奇，就在此落幕了……”
吳言反手一揮，空間卷起漣漪，攻勢成形，被那四十餘人聯手擋住。她疾速拿起斬雨劍，退到趙陽麵前，醒悟了過來。
“布衣門內的人……”在那一刹那吳言的心神動搖了。她咬著牙，顯然已經出離了憤怒。
“你們……是在利用我……”
………………二…………
趙雲和馬雲璐坐在山頂上，背後的夕陽已經緩緩落下。平地火起，照亮了不大的山頂，帶來一絲暖意。
“在和布衣門對抗的路上犧牲過許多人，我和吳言，也隻是其中兩名普通人而已……”趙陽緩緩說道。
說著，趙陽指了指地上的黑色長袍。
“這是曦這個組織的衣服。純黑色，黑色蓮花為標誌，行走於大陸各個角落，與布衣門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趙雲看向那黑色的蓮花。自出山以來遇到過好些這個組織的人。吳言、於吉、白鬼夜行、管輅、滄月……甚至連司馬懿都加入了這個組織……而且裏麵每一個人都是身手不凡，功法之奇特也是從未見過……
“這個組織是誰建立的，我已經不知道了。但是它最初的目的卻是十分明了。”趙陽道，“便是配合布衣門，糾正布衣門行進上的錯誤。”
“布衣門始建之初，隻是為了潛心研究武學。到了某一任門主，便出現了偏差，最終到了現在這般模樣。在這漫長的演變中，本來用以糾正其錯誤的曦也被其同化了一半。如今的曦組織分為兩派，一派以於吉為首站在布衣門一方，一派以我為首。”
“後來有一段時間，我假意幫助了布衣門，為的是摸清他們的底細。沒想到這段時間尤其的長，一直惦記我的吳言擔心有失便來找我，卻得到了我已投靠布衣門的消息。”趙陽道，“也難怪她會誤會。當時的曦，除了滄月之外，都認為我站在了布衣門這一方。所以她便四處尋找我的下落，要問個明白。再加上真定的陳、李兩家商隊一直想對我們商隊動手，在布衣門的挑唆之下，讓我和吳言兩敗俱傷的計劃便產生了。”
“所以，便有了她錯殺我的這一幕……”趙陽道。他漂浮在這裏，靜靜地對趙雲和馬雲璐說著往事。已經好些年了，卻記得那麽清楚。
………………三…………
趙陽顫抖的手從後麵伸來，搭在吳言肩上。吳言回頭，看到的是他的笑。
很溫暖的笑。
“丫頭，突圍吧。”趙陽道。吳言湧起莫名的感覺。這是趙陽一直稱呼她的方式。
“用我們一起創的那招。”趙陽道，“等出去了，我再好好陪你說話。”
“把這段時間沒有說的，都說給你聽。”
四十餘名布衣人去掉偽裝，露出了裏麵的蓮花白衣。他們互相結，彌漫的氣息從下到上，漸漸構成一朵蓮花。根據紋路，滄月看出了八種顏色。
“不可理解。”其中一人道。下方的趙陽，身上已經被貫穿出一個血洞，血流不止。吳言的氣息也弱了很多，剛才的大戰已經消耗了她太多體力。就算多了一個滄月，他們也不可能是四十餘人的對手。
“為什麽還要反抗我門？”
趙陽示意滄月護住小蕾，運起力氣，和吳言並肩站立。吳言一隻手扶住他，另一隻手調動氣息。
“我有賭上性命……也要保護的東西！”
話音一落，院子裏無數閃光出現！布衣門內中反應快的急忙躍起，看向下方。眨眼之前，那四十餘人被全部殺死，院子裏空無一人。幸存的四人一臉驚駭，回頭望去，看到了遠處扶著趙陽疾速離開的吳言和抱著女孩的滄月！
“這……這是……”四人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太快了！快得沒有任何反應時間！
“飛輪閃光式麽……”四人中當先一人回過神來，咬咬牙，“他們已經是困獸猶鬥，如今使出了這一招，定是窮途末路。”
“追！我就不信，憑我們布衣十二士的名號，還殺不死三個苟延殘喘的人！”
………………四……………
“丫頭……放我下來……”
趙陽的聲音很低，傳入耳中。吳言緊緊抱著趙陽，用盡全身能量給他療傷。斬雨劍和小女孩都被滄月拿著。
“子瀟……你振作一點……”吳言的語氣中出現了少有的焦急，甚至帶著哭腔，“我不會讓你死……我不會……”
在這個林間小道，落葉灑了一地。趙陽的血沾濕了兩個人的衣服，緊緊抱在一起的兩人。
“留著氣息，別給我了……”趙陽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和吳言靠得這麽近，彼此的呼吸輕撫在對方的臉上。
趙陽揚著沾滿鮮血的嘴角，抬起手，靠在吳言的臉上。
“丫頭，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但是時間已經不允許了……”
吳言咬著嘴唇。是自己的錯……是自己用斬雨劍刺穿了他……被神兵斬雨刺中的，從沒有活人……
“我從他們手中……拿回了羅盤和一對魔瞳……”趙陽斷斷續續地說，“魔瞳在那邊，滄月知道……你去毀了它，不能留給布衣門……”
吳言想哭，卻哭不出聲。在趙陽麵前，她隻能像個小女孩一樣，帶著淚花，使勁點頭。
“之前沒有告訴你，是我的錯，讓你悲痛……”
“我隻是不想再把其他人卷進來，更何況是你，丫頭……”
趙陽咳了起來。每咳一次，就有好大一灘鮮血灑了出來。他偏頭，看著滄月抱著的女孩。
“我把小蕾剛才的記憶清除掉了……別讓她走上複仇的路……”趙陽現在幾乎沒有力氣抬起眼皮了。
“還有子龍，我的那個弟弟……把我留下的東西，都給他……”
吳言哭不出聲，隻是茫然地點頭。悔恨、摯愛、痛苦，此刻全部交織在她的心中。趙陽拚命地抬起眼皮，看著吳言梨花帶雨的臉。他伸出手，輕輕在吳言的額頭上點了點。
“丫頭，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這是我……最後的願望……”
趙陽的頭漸漸垂下，靠在吳言肩上，手也變得冰冷起來。吳言自始至終都沒有哭出聲，死死摟著失去生機的趙陽，長發亂在身後，淚落如雨。
無聲之處，卻蘊含著撕心裂肺的悲痛。
……………五………………
下雨了。
滄月抱著小蕾，打起一把雨傘，為跪在墳墓前的女子遮起了雨。
濺起的雨水打濕了吳言的衣服。她隻是看著那簡單的墳墓。紫色的雙眼中，五道咒印出現。
吳言保持這個姿勢已經很久了。滄月將目光移到了地上的斬雨劍。斬雨劍泡在雨水中很久了。
許久，滄月才說話：
“你剛剛換上了魔瞳，需要適應一下。”
吳言沒有回答。滄月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遠處傳來爆鳴聲，四個人影出現，向吳言和滄月靠了過來。兩女都沒有反應。
滄月打著傘，保持著站立的姿勢，一頭白發垂在身後。她為吳言和小蕾遮著雨。
“布衣十二士裏最核心的四人追來了。”滄月道，“你把傘拿一下，我去對付。”
話音一落，滄月隻看到巨大的紫色月牙環出現在天地之間。那追來的四人被攔腰斬成八段！吳言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遠處，她背對著滄月，斬雨劍上的血很快被雨水衝洗掉，黑色長袍緊緊貼在身上。
大雨傾盆，將吳言全身上下淋得透濕。她抬起頭，五行魔瞳正對著上方的月亮。
滄月走了過來，傘遮住了雨。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吳言沉默了好久。她將自己垂到腰間的發扯到前麵，右手反握斬雨劍。
三千青絲被斬斷，吳言隻留下了齊肩的短發。斷掉的長發混在泥土裏麵，如同她的思緒和過去。
吳言麵對著滄月，伸出手，從她懷中接過了小蕾。隨即轉身，一言不發地走入了大雨，走進了無盡的黑暗之中。滄月靜立在原地，看和吳言消失在夜色裏。
從此之後，為你而活。
從此之後，不再有生命。
…………六………
“小蕾，我是你的言姐姐，我會保護好你的。”
小**，女孩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到了坐在床邊的吳言。吳言微笑著摸著女孩的頭。
她的眼睛，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