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鬼,鬼鬼……”

我顧不得可能驚醒不遠處的那頭巨型暴龍,壓低著嗓子,輕聲喊道。結果周圍都沒有回音,而我也已然走到了那血池的旁邊來。

我滿腦子都是鬼鬼的身影,不知道這麽短的時間裏,她為何突然之間就不翼而飛,消失不見,來到血池邊上的時候,下意識地朝著池子裏望了一眼,想著她不會傻到跳進這個不知道什麽鬼的血池裏麵吧?

我看了一眼,血池波瀾不驚。並沒有什麽動靜。

鬼鬼這麽大的一個人,倘若跳進去,池麵必然會鼓蕩不休的,隻是……

我本來想繞過血池,朝著另外一邊走過去,然而目光一凝視在那血池之上的時候,整個人就仿佛生根在那兒一般,根本就沒有任何心思離開。

這血池,好美!

是的,它真的好美,或者在尋常人的眼中,這個修砌在高台中點的血池不過是在石頭之間掏一個洞。然後注血而入就行。

然而在玄門中人眼裏,它卻無處不奇妙。

無論是從地勢走向、建築原理,長、寬和我所不知道的深度,都有著算術之中驚人的比值,而這些比值又暗合天道,就如同西方人經常說起的黃金比例一般,倘若是對上曆法、天文和風水地理,給人的感覺就更加強烈。

學過神池大六壬的我,在看到這血池的第一眼,就被它給迷住了。

在我的眼中,那古拙而滄桑的池壁,滑膩得如同一麵鏡子的血池表麵,以及水麵之下湧動不休的韻律,都讓我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美。真的是完美!

玄妙之美,仿佛整個世界、整個宇宙的規則,在此刻,都全部呈現到了我的眼前來。

我仿佛失了魂一般,什麽鬼鬼,什麽救人,什麽兄弟,在這一刻。全部都被我給拋棄到了腦外去,身體仿佛不受操控一般,一步一步向前走,想要來到這血池麵前。往下麵望上一眼。

我想看看,血池裏麵的自己,到底是什麽模樣。

這目標,就仿佛是我人生裏麵,最重要的一件。

十米、五米、三米……

近了,近了,更近了——想到馬上就能夠走到血池旁邊,見到血池之中的我,那種讓人全身都戰栗的興奮感就侵襲了我的全身,它是直接來源於我大腦神經元的皮層裏,這種興奮,真的要比當初娶了小顏師妹,還要更加讓人激動……

等等,小顏師妹是誰?

我是誰?

哦,我是陳誌程,我是陳二蛋,小顏師妹是我的妻子,也是我在見到她的那一天起,就發誓要一生守護的女子,能夠娶到她,是我這輩子最為驕傲的事情,遠比我修為或者官位這些事情更加重要。

這世間,怎麽會有比娶到她還要讓我激動的事情呢?

事情是如此的矛盾,那麽是不是說明此刻的我,內心之中,並不清晰呢?

到底是誰在控製我的意識?

“不,不可以!”

就在我腦子裏一片混亂,無數疑問浮現在心頭的時候,耳邊突然出現了一道尖厲的聲音。

這聲音算不得響亮,似乎還有一些沙啞,然而聽在我的耳中,卻有一種震耳欲聾的感覺,仿佛將我整個人都給驚醒了過來。

不可以!

此刻的我,並不是理智的,一定是被什麽給迷惑住了,我不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做任何決定,包括我極其迫切、先去瞧那血池一眼的衝動。

既然是衝動,必然會有讓我感覺不對的地方。

在離血池還有一步之遙的時候,我停住了,憑著強悍的毅力,將那心頭不斷翻滾的**給強行壓製住,盡管這種壓製對於我來說是十分的難過,就好像一個堪稱完美的**女人擺在一個色鬼麵前,卻不讓他有任何動作一般。

我忍耐著,用如鋼鐵的意誌控製著自己的身體,如此過了好幾秒鍾,那股想要瞧一眼血池的衝動終於像潮水一樣,來得快,去也快,緩慢消失離去。

當它消失無影的時候,我整個人仿佛經曆過一場激烈大戰一般,渾身汗出如漿,虛弱得幾乎要癱軟在地。

當然,這是意識上的虛弱,而不是身體的苦痛。

不過更強烈。

我站在很靠近血池的邊緣,站定了身子,還沒有想明白剛才出聲製止我的那聲音,到底是誰,這時,那血池之中突然伸出了一隻手來。

小手兒白嫩,五根手指就像蔥白一般柔軟。

血液順著肌膚往下滑落,有一種異樣的美麗,而接著又有一隻手伸了出來,緊接著卻是剛才消失不見的鬼鬼,她從那血池的中心處冒了出來,血順著她白嫩的臉頰往下滑落,而她的一雙眼睛裏麵,則充滿了恐懼和驚慌,衝著我大聲喊道:“老大,救救我,救救我啊……”

這聲音淒厲無比,跟鬼鬼平日裏沉穩中又帶著活潑的聲音有幾分相異。

驟然之間,我卻是有一種像先前跳入水潭救人一般的衝動,然而很快我就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兒。

首先是聲音,鬼鬼的聲音,絕對沒有這般的尖銳;

其次是臉,剛剛被水蛭給咬得滿臉是包的鬼鬼,怎麽可能有這般滑如牛乳的白嫩小臉兒?

那血池未必會有修複損傷的奇異功效?

既然如此,那麽就一定是幻覺!

想起之前曾經被布拉催眠過的悲催經曆,我的警覺心驟然提起,當下也是血勁一湧,右眼之中的神秘符文瘋狂轉動,而開啟了臨仙遣策的我,此時方才發現,這血池正中,哪有什麽鬼鬼,分明就是翻湧不休的死氣。

那凝如實質的死氣,卻是幻化成了一個醜陋的人形來,而這就是我剛才眼中的鬼鬼。

這是幻術,它可以是鬼鬼,也可以是我想象中的任何一個人。

隻不過,因為在我心中,著急突然失蹤的鬼鬼,它方才會幻化成那平胸少女的模樣而已。

這血池,居然能夠堪透我的內心?

我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對著古老而神秘的血池多了幾份敬畏和恐懼,而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到身後有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這腳步聲很輕,是下意識控製的緣故,而對方的氣息,甚至根本就沒有一點兒透露出來。

倘若不是我對於周遭炁場的變化敏感無比,提前感知到了一點兒蛛絲馬跡,那人就算是突然出現在我身後,我都未必能夠發現。

到底是誰?

因為對方掩藏了氣息,所以我並不能猜得到,而我卻也不動聲色地站著,假裝自己被那血池給迷惑住了,等待著那人現身。

炁場的世界裏,那人緩慢地越過台階,一直來到了高台的次頂一層。

然後他在繞路,試圖從離我最近的這一麵翻身躍上來。

當對方一流露出這樣的舉動時,我就知道這來人是敵非友,絕非善意。

他這是想要偷襲我啊!

事實上,當感受到對方無意識流露出來的殺意之時,我的心中並沒有太多的恐懼,反而是一種躍躍欲試的興奮。

這一路上來,我們被未知的敵人弄得焦頭爛額,總有許多讓人心頭不快的事情發生,這讓我感覺十分焦躁,卻無從發泄,所以當敵人真正出現的時候,我卻反而獲得了最大的寧靜。

事情在這個時候就變得簡單了,要麽生,要麽死。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心魔在影響著我的情緒和性格,但是我卻覺得,這真的是一件讓人期待的事情。

那人近了,來到了離我最近的地方,他吸了兩口氣,蓄勢待發,就像一頭潛伏已久的獵豹。

他準備開始獵殺了,然而卻不知道,在獵物的眼裏,他已經成了案板上的肉。

嗖!

一道風聲響起,而下一秒,我的脖子處,卻有一道鋒芒朝著那兒襲來,這速度快得讓人想象不到,倘若我此刻依舊還在迷惑,被那血池牽扯半分精力,恐怕都避不開這一擊。

到底有著多大的仇怨,方才會有著必殺的一擊?

我在鋒芒即將臨體的那一刹那,足尖一轉,人似大風車一般轉了一個大彎,左手直接一記掌心雷,朝著那人持刀的手臂拍去。

那人潛伏刺殺,上來就用了九成九的力量,然而事態陡然轉變,襲擊者變成了被伏擊的人,而自己卻仿佛成了投入陷阱的獵物,他卻是一點兒都不心驚,手中的利刃陡然扭轉,以一個斜斜的角度,與我的掌心雷相切。

順勢而為,力道不減。

別的不說,就這變招,就能夠瞧得出此人的手法,已然是大家風範,宗師水平。

利刃倘若切得結實,我的左手便會直接破成兩半。

然而掌心雷雖然是用手掌劈出,但重點卻在於其中蘊含的雷勁,並不用實物相觸,雷意勃發,便能夠隔空擊出。

轟!

一聲巨響,鋒芒與雷勁在半空之中相遇,陡然炸開,而巨大的力量逼迫得我朝著那血池跌落而去。

血池之中,有大恐怖,我自然不敢墜落其中,當下也是借著這衝勢,縱身一躍,落到了血池的對麵去,而剛一落地,我便立刻抬頭向前看去,結果瞧見那人,我卻失聲叫了起來:“老黃,怎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