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生氣,非常非常生氣。

這種憤怒不同於當日在印度廟中,被那哈努曼葉猴格日桑賢者催眠時的心情,因為後者是天下聞名的精神覺者。人老資深,而我麵前的這一位,一個都還沒有斷奶的少年,居然在不知不覺間,將我給催眠了,這事兒倘若傳出去,簡直要讓人笑掉大牙。

這算是什麽事兒?

我看著麵前這個不斷揮舞著手臂,試圖將我給在此迷昏的家夥,伸出手。一把將他給按到在地,抬手就是兩巴掌。

啪、啪……

帶著心中的怒氣,我手上的勁兒自然少不了,這兩巴掌下去,黑小子嘴裏的牙齒便鬆動大半,言語也變得含糊許多,而我則還不解氣,將他給拎了起來,以掌為刀,唰唰兩下,將其手筋給直接跳斷。

“啊……”

黑小子布拉慘叫連連,不過卻無法阻止我對他的施暴。剛剛停歇下來,口中吐出好幾顆碎牙來,一臉畏懼地看著我,眼淚鼻涕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我指著躺倒在地的小白狐兒,言語冰冷地說道:“把她喚醒,不然我會讓你後悔從娘胎裏麵爬出來的。”

他聽不懂我的話語,不過卻能夠讀懂我那冷峻陰寒的眼神,哆嗦著身子,朝著小白狐兒念叨了幾句咒語,那小妞兒便伸了一個懶腰,坐直起身來,就仿佛睡了一個美美的覺。

一直等到發現了自己的處境,小白狐兒才尖叫一聲,反應過來。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指著被弄得奄奄一息的布拉說道:“你問他。”

被我這麽一指,布拉下意識地又是一哆嗦,閉口不言,結果又被我一陣毒打,哭天搶地,旁邊的小白狐兒都看不下去了,連忙替他說道:“行了、行了,他說他交代。”

即便如此。我也還是又踢了兩腳。

躺在地上不斷呻吟的布拉與小白狐兒間間斷斷地說著話,而過了一會兒,小白狐兒指著我的胸口說道:“哥哥,剛才從他身上搜出來的銅鏡。拿出來。”

我從八寶囊中摸出那塊銅鏽斑斑的鏡子來,放在手上,而小白狐兒給我解釋道:“他剛才用來催眠我們的,就是這個東西。”

我將這鏡子顛來倒去地看,詫異的說道:“這玩意?”

小白狐兒點頭說道:“對,這鏡子叫做離魂鏡,是他們教中至寶之一,任何看過鏡子的人,都會有一絲神魂的印記留在裏麵,而他就是憑著自己與離魂鏡的聯係,操控幻境的。這玩意珍貴無比,要不是因為薩格頂王子孫和紅頂長老弟子的雙重身份,他也未必能夠獲得。”

千年傳承,果然厲害。

我心中感慨,沒想到我陳誌程縱橫一世,卻栽倒在這樣的小陰溝裏麵,說起來真的慚愧無比。

不過也正是如此,使得我更是心生警戒。

一個小斥候都難纏無比,而他身後的整個摩門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著實讓人頭疼。

我心中還有另外一個疑問:“尾巴妞,你幫我問他,說剛才那麽好的機會,為什麽不見我們給催眠之後,就把我們給殺了,何必困在裏麵,拖延時間呢?”

小白狐兒問了一下,回過頭來對我說道:“他倒不是不想殺你,隻不過不敢殺而已。”

我奇怪:“這是為何?”

小白狐兒說道:“他說我和你都是在血與火之間生存的惡魔,潛意識的警覺性十分巨大,他盡管有離魂鏡的幫助,能夠讓我們陷入幻境,不過一旦有對我們產生起殺意,那潛意識就會第一時間浮現出來,將幻境打破,從而回歸現實。所以他不但不能殺我們,甚至連一點兒殺意都不能夠產生,隻能拖延時間,讓我們更舒適地休息……”

這解釋讓我啼笑皆非,敢情這家夥處心積慮搞了這一檔子事兒,就是讓我和小白狐兒舒舒服服地睡上了一覺?

不過說是這麽說,但是那離魂鏡的奇效,也讓我難得地後怕了一下,要曉得還好這兒就隻有一個不敢對我們心生殺意的布拉,倘若是有個厲害的高手,恐怕他施展手段,即便是我的潛意識能夠自動反抗,也未必能夠逃得一命。

聽完布拉的解釋,我點了點頭,將銅鏡拋給了小白狐兒,吩咐道:“讓他把這鏡子的法門告訴你,然後它歸你了。”

這離魂鏡既然能夠將我和小白狐兒給催眠,必然不是凡物,而小白狐兒修為大減之後,有專攻幻術的趨勢,這玩意歸她,倒也是名符其實。

小白狐兒倒也不跟我客氣,將鏡子給收好,然後抓著布拉詢問,而我則躍上蕨樹枝頭,憑空遠眺。

頭頂之上,我看見了黑色巨鷹在翱翔。

這不是幻覺。

事實上,布拉那個小家夥能夠將我給催眠,應該就已經是極限了,絕對不可能再弄出一個局中局來。

因為此刻的我,心中完全沒有在幻境之中的心慌。

那種心慌,是來源於對力量無法掌控的恐懼。

我四處望去,觀察周遭,大致地了解一下情況之後,返回地麵來,問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們被催眠了多久?”

小白狐兒還在為獲得離魂鏡這般厲害的法器而沾沾自喜,結果聽到我這麽一問,頓時就是一身冷汗冒出。

對啊,我們被催眠了多久?

這件事情,太重要了。

這個地方有強烈的地底磁場,我那老舊的上海牌手表早就不動了,唯一的結果,隻能從這布拉的口中得知。

然而他卻告訴我們,隻是困住了我們半汐度。

什麽是汐度?

就是大瀑布下麵的世界,從光明到黑暗的時間間隔。

我不知道這個時間量度跟我們平時的時間怎麽換算,不過根據他的計算方法,想都不用想,我們被催眠的時間,並不算短。

或者說,足夠長了。

這家夥在拖延時間,為什麽拖延時間呢,很明顯,那就是讓我們跟大部隊失去聯絡。

想到這裏,我覺得不能夠再拖了,當下也是毫不猶豫地動身,回程而去。

一路飛馳,沒有半點兒停頓,然而當我們趕回那河邊的時候,卻沒有瞧見一個人影。

當瞧見這情形的時候,我的心裏咯噔一下,莫名就煩躁起來。

小白狐兒按著腰間的羽麒麟玉佩,對我說道:“哥哥,我沒有聯絡到他們……”

羽麒麟的聯絡半徑,差不多有一兩裏。

這也就是說,七劍成員並不在這附近,而大部隊則不知影蹤了。

想到這兒,我恨不得一劍統穿布拉的胸口。

要不是這個家夥用豬嘴蝙蝠勾引,我肯定不會離群而出,而此刻雖然我抓到了舌頭,但是卻連大部隊都弄丟了。

該死!

不過我還是忍住了心中殺戮的**。

暴戾從來都不會帶來好運,此時此刻的我,最應該做的,不是大開殺戒,而是靜下心來,仔細思索一下現在應該怎麽辦。

就在我沉思之時,小白狐兒對我說道:“哥哥,這裏有他們離開的痕跡。”

她的話兒提醒了我,走到小白狐兒的身旁來看,發現大部隊雖然也有四處找尋,不過最終卻是向大河的下遊進發了。

我們甚至在一塊岩石前,看到了宗教局特有的方向標記。

這事兒讓我的心給揪了一下,在我的想法中,他們倘若不再這裏,最好的情況是他們知難而退,回到了洞子裏麵去,這樣子我就能夠確定他們的安全,並且找到對方,然而此刻他們居然並沒有等我,而是直接前往了下遊。

到底發生什麽事情,居然讓大家夥兒放棄找尋我的蹤跡,而朝著下遊進發呢?

我心中滿是疑惑,不過也不敢久留,與小白狐兒朝著下遊進發。

帶著俘虜,兩人沿著河岸快速行走,這一回的速度要快許多,因為我已經顧不得太多了,就是想要追上大部隊。

然而,大部隊,到底在哪兒呢?

小白狐兒速度快,眼睛尖,在前方一直找尋痕跡,並且根據那刻在石頭、樹幹上的標記帶路,然而我們走了小半個小時,來到一處河灣口子的時候,卻再也沒有找到任何標記。

至於痕跡,則顯得十分雜亂,隊伍似乎發生了分歧,朝著各處分散離開。

我和小白狐兒藏在林子裏,小心翼翼地查看著。

很快我們在地上找到了血跡。

順著血跡我們一直搜尋,來到了一處岩石背後,小白狐兒走過去一看,小臉兒都白了,雙手緊緊捂著嘴唇,這是怕自己叫出聲來。

我心中一緊,快步衝了過去,瞧見地上卻是一具屍體。

屍體渾身青紫,仿佛中了劇毒,而透過那浮腫的臉,和身上的衣著,我能夠認出他是沙加公主廟派來當向導的其中一個喇嘛。

死人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的心裏亂糟糟的,負疚感頓時就湧上心頭,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具屍體居然動了一下。

小白狐兒嚇了一大跳,而我卻走到了跟前來,瞧見他青紫的臉上居然擠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來,衝著我含含糊糊地念了一句話。

我看向了小白狐兒,她一臉驚慌地翻譯道:“他說——神眠之地,闖入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