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彌的漢語並不流利,所以說起話來,顯得格外的突兀,在這樣的夜裏。鬼氣森森的,讓人不寒而栗,止不住地生起那雞皮疙瘩來。

神眠之地,指的是那個地底巨洞吧?

那麽,這些血屍之所以出現在這裏,應該就是被特意指派過來,對我們進行警告的了。

我背著手。看著這句獨特的血屍跌落熊熊的烈焰之中,火焰將它的身軀給燃燒,接著能夠看見一條長約一米的惡魔僵屍蟲從裏麵奮力掙脫出來,仿佛要朝著外麵擠出,結果卻被烈焰舔舐,最終化作一團濃漿。

這血屍之所以能夠突然暴起,恐怕就是跟附著在脊柱上麵的這條格外修長的蟲子有關吧?

我看了一眼,然後回過頭來,看著一身汙穢的鬼鬼說道:“你怎麽樣?”

鬼鬼低著頭,紅唇之中吐出了一條小蟲子來,卻是叫做阿依娜的蟲蠱。這小蟲蠱正在一點一點地吞噬著黏在她身上的諸般血肉,而她則有些後怕地說道:“還好它的處理機製裏麵,第一任務是傳話,第二才是伺機傷人,我的問題倒不大。隻不過,能夠壓製那蟲子的魔性。說出這樣的話來,藏在後麵的那個家夥,看來很不尋常啊。”

我點了點頭,心中沒有一點兒恐懼,反而是濃濃的戰意。

我舔著發幹的嘴唇,望著這宛如奇跡的沙加公主廟笑道:“應該就是那些神秘喬遷,離開這地兒的原主人們吧,到底是什麽,能夠讓他們放棄光明,投入黑暗,我真的很好奇啊……”

一戰!

是的。從內心深處來說,我並不排斥這樣的危機,因為此時此刻,我極度需要一場大戰,來宣泄我已經瀕臨崩潰的情緒。

前段時間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很多人都以為過去了,卻沒有人能夠想到,我的心中,已經積累了太多的殺氣。

從南洋載譽回來的我,有著翻雲覆雨的手段和名聲,然而這些所有的一切。卻被一些隻懂得在背後捅刀子的家夥給無視,他們鬼鬼祟祟,他們不斷撩撥,就是吃準了我隻能默默忍受,而不敢太過於剛猛的反抗。

事實上,坐在那樣的位置,為了所謂的大局,我不得不按循著規則來辦事。

忍辱負重!

然而,這就是我內心裏真正的想法嗎?

錯了,若是有可能,我恨不得跟那閻副局長,乃至他身後所代表的整體階級挑戰,大家提起刀子來,大戰個三天三夜再說。

隻可惜我倘若真的這樣做了,定然會眾叛親離,就連最為欣賞我的王總,估計也會出手,親自對付我。

我不能對抗這全世界,那麽就隻有找點發泄口。

麵對敵人的警告,我戰役濃烈。

這是旁人所沒有想到的,當趙副局長過來,跟我商量是否需要推遲探索的時間,等待著大隊援兵到來再說,這提議被我否決了,拍了拍鬼鬼的肩膀,讓她去處理一下個人衛生,然後對著周圍的人說道:“人家不歡迎我們去,那我卻偏偏要去,不管怎麽樣,我這個人呢,對敵人就是喜歡用強的,他若是掙紮兩下,我方才有感覺。”

在這個讓所有人都繃緊著心弦的時刻,我卻偏偏一本正經地說著葷段子,惹得眾人都不由得會心一笑,緊張的氣氛也從此消散了。

我返回臨時指揮所,與趙副局長確定此次前往地底洞穴的人選。

首先從地底逃離出來的二組人員,必然需要跟著去的,不過因為在那兒嚇破了膽,目前還能保持工作狀態的隻有五人,他們有黃文興帶領。

然後就是西南局與當地的向導。

上一次的聯合探險活動中,西南局的損失也是巨大的,西南行動處的何沐同誌,與大隊的西南局人手,與黃養神一起,都身陷地底,未曾回返,這裏麵還包括了沙加公主廟的兩位喇嘛。

不過這一次拯救行動,經過一番思想動員,他還是征集了熟悉情況的五人,另外還有三名沙加公主廟的當地喇嘛。

其中就有剛才那個小沙彌,他的名字叫做桑日勒,是這寺廟座師的關門弟子。

小家夥自小就在白納溝長大,對於這邊的地形,最是熟悉。

除此之外,趙副局長還抽調出了兩個班二十個全副武裝的戰士出來,隨同我們一起進溝,給我們提供火力支持。

仔細算一算,趙副局長這一回可算是砸鍋賣鐵,倘若這次行動失敗的話,他可就真的難辭其咎了。

事實上,他已經有所準備了,這一次隨同我們一起離開的西南局五人之中,有一個西南局鼎鼎有名的法陣大師曾顯傑,老頭兒修為不高,但是最擅長的一點就是封魔大陣,一旦事不可為,他就會在將那個洞口給封印住,不讓裏麵的戾氣散出來。

一顆紅心,兩手準備,對於這一點,趙副局長毫不隱瞞。

他讓我保證一點,一旦確定無法救出任何人的話,立刻協助曾大師,將那洞口給封印住,不得妄動。

對於這一點,我表示了支持。

不管怎麽說,犧牲都是難免的事情,而我們則是需要將這些犧牲變得有意義,倘若那洞底隔三差五地溜出血屍來,隻怕大家死也就白死了。

以上是趙副局長負責統籌的人選,而我這邊,也並非全員上陣。

出身總局四司的房梓、遼寧田學野和江浙蘇冉三人,由於種種原因,被我留在了此處,負責協調工作。

這三人,有房梓帶隊,隨時跟總局的歐陽涵雪保持聯係。

至於其他的人,則跟隨著我和七劍一起,朝著白納溝進發,不過在我心中的想法裏,這些人,將和那兩個班的戰士,以及曾大師一起,守在洞口處,不得進入。

名義上,他們是留在那兒接應,實際上,我終究還是覺得地底太過於危險,沒有合乎我心理預期的人員,在我看來都是累贅。

一旦衝突爆發,他們幫不上什麽忙不說,還會添亂。

我可沒有時間為了某位驚慌失措、脫離隊伍的人員,而浪費手上有限的人力資源,去找尋。

天亮之後,趙副局長聚齊了臨時探險隊伍的所有人手,發表了一篇熱情洋溢的講話。

趙副局長的講話立意高、內容深,意義重大,不過篇幅難免有些長,而且還都是官樣文章,聽得人有些耳根子發癢,而冗長的講話結束之後,作為此次臨時隊伍的負責人,他讓我上台講幾句。

我沒有客氣,就講了幾句話:

第一,執行任務的過程中,需要聽指揮,任何違抗命令的人,我會毫不留情地處理。

第二,大家應該聽過我的名聲,所以即便是到了絕境,也不要喪失希望。

第三,那就是我盡量帶著大家,能夠活著回來。

謝謝!

簡單幾句話,歡聲雷動。

並不是因為我講得有多麽精彩,而是這樸實的話語裏麵,代表著一擲千金的承諾,還有那簡單的一句話——我盡量帶著大家,活著回來。

因為之前的失敗,很多人對這一次的行動並不看好。

不過黑手雙城的名聲在外,又看到剛才七劍那流利的手段,以及新麵孔神奇的手段,還是有好多人願意相信我的承諾。

如果這一次行動不是單純的送死,參與者的心情自然不會如喪考妣,臉上的笑容也會多一點。

講完話,整理好裝備之後,隊伍出發了。

這一次的隊伍,人數比我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來得多,快要接近五十個。

雖然有兩個班的戰士,但是剩下三十人,也不算少了。

這是一次大任務。

白納溝峽穀時寬時窄,不能行車,所以我們都是步行的,而除了護送的戰士之外,有不少人也攜帶了槍支彈藥。

此次行動並非是江湖紛爭,而且還是在渺無人煙的群山之中,用槍,其實也不錯。

不過我沒有帶,七劍也沒有。

比起火器,我們更願意相信自己手中的長劍,因為這東西,已經融入了我們的靈魂裏。

清晨進山,有霧氣在峽穀中籠罩,一開始倒也還能夠瞧見初升的太陽,然而真正進入其中,便感覺霧氣越來越濃重,相隔十米,視線就會變得模糊。

五十人的隊伍拉伸,也有好長一段距離,我讓張勵耘、何武還有西南局的毛文熙作為前後通訊,不斷地盤點,盡量不讓任何人掉隊。

而我則在隊伍的最前麵,跟著西南局這邊的負責人曾大師聊天。

一聊才知道,曾大師居然出身於法螺道場。

法螺道場曾經是邪靈教中以陣法最為聞名的一處鴻廬,後來利蒼一役中,被我基本上滅掉了,不過這曾大師是法螺道場的叛徒,在這件事情上,對我是心存感激的。

畢竟少了一個追殺自己的仇家。

在隊伍的最前麵,那個叫做桑日勒的小沙彌和黃文興兩人在前麵探路,不時回稟情況。

濃霧區走了一個半多小時,方才消散,而這個時候的白納溝,陰森森的,遠處出現了一大片的山崖,到處都是孔洞,風聲呼呼,穿堂而過,仿佛惡鬼在裏麵哭泣,讓人渾身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