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聖坤之所以答應自投羅網,是因為我答應他此事不會擴大,隻要將林齊鳴和董仲明撈出來就行了。

他本以為並不是什麽大事兒,卻低估了政治處要拿我把柄的執著。

從閻副局長的口中。我能夠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為了嚴肅宗教局的作風問題,他準備將林齊鳴和董仲明給辦成典型。

在我們這個大環境裏,任何事情,隻要一被辦成典型,基本上下場就不會有多好。

什麽叫做典型?

二十年前嚴打的時候,男女在街上親一個嘴兒。若是被碰見,那男的就會給判成流氓罪,直接炮打頭,女的則被運去勞教;而你倘若是偷了幾塊錢,便極有可能被送到西北的監獄裏麵,吃二十年的沙子。

所以事情無所謂嚴重,主要還是要看上麵的意思。

閻副局長鐵了心要將這一場打架鬥毆案辦成整肅局風的典型,就不可能放過他們。

事實上,他這也是在逼我站隊。

你若是老實,一切好說,若是不肯臣服。那好,先把你的羽翼給剪除幹淨,看你以後還怎麽往上爬,看這局子裏還有誰敢跟你?

事情已經上升到了這個角度,就不是一言兩句能夠說得清楚的了。

所以我就不得不借勢打勢。

之前我被政治處查經濟賬的時候,我就將總局王紅旗這尊大神給搬出來。避免了一場風波。

而此刻我先是將有著大內第一高手後台的黃養神給扯出來,讓他與我並肩而立,這是其一,其二,則是將張聖坤這個棋子給拋出去,攪亂對方的布置。

最後,我搬出了高級幹部被人陷害的這麵大旗,說要順著這裏調查。

對方是陽謀,我也是陽謀,硬對硬,王對王。

閻副局長高舉著整肅紀律的大旗。要嚴辦我手下的兄弟,那麽我舉起了被邪靈教刻意陷害的牌子,指出此事是經過邪靈教深思熟慮設計的,宗教局裏麵除了張聖坤這個內應之外,不排除還有人與其呼應。

而這個時候,誰對這件事情咬得最緊,誰就最有可能是與邪靈教一夥的家夥。

這樣的車馬一擺出來,那閻副局長和他管理的政治處,可就是黃泥巴落在了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

這件事情就變得微妙起來。

我想進步,而閻副局長未必不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而像是他這種人,對於名聲,其實比我更加愛護,沾上這樣的事兒,那就變得有些嚴重了。

更何況,我的證據擺在麵前,倘若是順著追查下去,指不定能夠查出些什麽來。

平心而論,我最近出的這幾件事情裏麵,閻副局長,以及政治處的那些官僚們,他們除了推波助瀾之外,未必沒有主動謀算些什麽東西,我倘若要執意追查下去,拔出蘿卜帶出泥,誰都不好看。

圖窮匕現,直至此刻,我終於露出了鋒芒來。

而聽完了我的講述之後,閻副局長的臉完全就黑了,不過他卻不得不表態道:“太過分了,居然會有這樣的事情,這、這簡直就是恥辱,此事一定要嚴查!”

他這是在虛張聲勢,鬼才希望嚴查下去,不過我卻立刻接過來說道:“對,對於這樣的事情,我是絕對不能忍得。閻副局長你也知道,這些年來,我為了咱們局,一直衝鋒在第一線,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沒想到那些家夥不能在正麵戰場上打敗我,就想要從背後捅刀子。因為時間有限,此事我也隻是辦了一個開頭,後麵還有好多事情,得查,所以我的意見是,跟上級請求將我特勤一組的人員從津門調回來,全力跟進此事,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對!”

閻副局長使勁兒的摔了一下鋼筆,義憤填膺地附和了一聲,突然想起了什麽,笑著說道:“不過,誌程同誌,我聽說勵耘同誌他們辦得案子,正處於最關鍵的時候,這個時候調回來,恐怕不妥。”

我無奈地攤手說道:“閻副局長,你也知道的,我手上就這麽幾個人,張勵耘帶隊前往津門,林齊鳴和董仲明又給關了起來,尹悅受重傷,到現在還沒恢複,也就餘佳源一人在處理一大堆的雜事,根本沒人。”

閻副局長仿佛跟我商量一般地說道:“誌程同誌啊,你看,這事情既然關係到像你這樣的高級幹部,肯定是要查的,我覺得不如你回避,讓……”

我毫不猶豫的出言打斷道:“也對,這事兒我是該回避,這樣吧,特勤二組的黃養神,出身荊門世家,手段不錯,我也信任,由他來帶隊查,也挺好的!”

我在推薦黃養神的時候,特意地將幾個字的語氣給加重了——“我也信任”。

閻副局長混跡機關多年,手腕玩得風生水起,自然不可能聽不出我話語裏麵的意思。

他想政治處接手此事,而我則直接表明一個觀點。

我並不信任他們。

事實上,我其實已經在懷疑我麵前的這位閻副局長,就是那個在幕後動手腳的人了。

如此表態,閻副局長的臉色多少也有些難看,不過他也知道,我既然將這件事情攤開來,並且過來找他,事情還是有得談的。

閻副局長是一個成熟的政客,他懂得取舍,知道如何控製自己的情緒,從而謀取最大化的利益,所以並沒有為我的態度而氣惱,反而是心平氣和地給我分析道:“誌程同誌,你可能不太了解情況,最近青海湖那邊發現了一個前所未見的史前巨洞,裏麵也許有著許多讓人震驚的東西,上麵初步決定讓黃養神帶隊,特勤二組為主導,參與此事,恐怕沒有時間抽出來啊……”

史前巨洞?

青海湖?

我心中疑惑,不過卻再一次點名道:“特勤四組的王朋,出身青城山,對於查案也是十分嫻熟了得,不如讓他來牽頭?”

閻副局長搖頭說道:“王組長還在外地,哪裏趕得及,誌程同誌,我的意思是,這事兒其實涉及到像你這樣的局內高級幹部,正是屬於政治處管理的範疇,不如你將這些東西給移交一下,讓他們牽頭來辦,你看成麽?”

我自然否決:“閻副局長,事情是這樣的,政治處那裏還扣著我的人呢,我哪裏放心得下?”

閻副局長知道倘若是不給我一點利益,恐怕此事是不能善了,所以平靜地說道:“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個程度,林齊鳴和董仲明的事情,其實倒也無關緊要了,此事是敵對勢力預謀已久的事情,他們倒也沒有主觀的錯誤,我看如果可以,政治處那邊也需要酌情處理一下,將人給放了吧。畢竟我們嚴格的目的,不是為了整人,而是治病救人,你說對吧?”

對方既然已經妥協,我自然也沒有與他魚死網破的想法,微笑著說道:“到底還是閻副局長有水平,說的話,簡直就到了我的心坎裏去了。”

兩人談妥之後,便再也沒有了交談的心思。

閻副局長當著我的麵,掛了一個電話,把政治處負責此事的相關領導叫了過來,將此事以及我提供的材料,都遞給了那屬下,然後吩咐林齊鳴和董仲明之事,既然是出於敵人陷害,那麽就不要再羈押了,免得寒了同誌們的心情。

畢竟人才難得嘛,年輕人有點兒脾氣,也是正常的。

我與那負責人離開的時候,與閻副局長微笑著揮手告別,而走到長廊盡頭的時候,卻仿佛聽到了辦公室裏,隱隱傳來摔杯聲。

處心積慮,居然是這個結果,而且還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這叫人怎麽能夠釋懷?

艸!

我卻不管,跟著那政治處的負責人一起,將相關的物證和人證都移交給了他們,而政治處那便則在臨下班之前,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最終形成了對林齊鳴和董仲明的處理意見。

盡管此事有證據表明是敵對勢力的陰謀,不過當眾打人,影響惡劣,這事兒還是要給個說法的。

所以給他們記了一個口頭警告,扣除當月獎金。

對於這個處理結果,我隻是嗬嗬一笑。

當月獎金,三百塊,愛扣就扣吧,至於口頭警告,我進宗教局來,不知道被警告過多少次,該提拔還提拔,該升則升,有個鳥用?

五點半下班的時候,我去接林齊鳴和董仲明出來,帶著他們去接風洗塵。

路過張聖坤的禁閉室門口,他瞧見我,還隔著小窗子跟我打招呼。

瞧見他笑得諂媚,我都不好意思告訴他,老子轉頭就把他給賣了。

關了差不多一個星期的禁閉室,人都要長黴了,這玩意跟坐牢一樣,出於習俗,我帶著兩人去洗浴,讓兩個手法純熟的男技師給他們鬆了鬆骨,然後拉著人來到我們常去的一家小館子裏接風洗塵。

人不多,除了我們三人,還有布魚、小白狐兒,以及負責總務的歐陽涵雪。

阿伊紫洛是個研究狂,一般不出席任何聚會。

眾人相聚,舉杯慶賀,而布魚則臨時化身說書人,講起我撈人的過程中,與那些家夥鬥智鬥勇的事情,聽得眾人嘖嘖生歎。

當談到韓遠馨的時候,小白狐兒突然插嘴說道:“哥哥,她好可憐,不如我們把她招安了吧?”